一炷香后。

    大气都不敢出的我咬紧了嘴里的汤匙,小心翼翼地向左瞄去。

    只见已经晕头转向、横七竖八的摩严三人组前,端坐着一个白衣胜雪、容颜清绝的长留掌门。他薄唇轻抿,乌黑的眼睫纤长,冬潭一般波澜不起的眼眸,如同吹落枝头的细雪一般,带着微凉的寒意望了过来。

    断念剑横在他的膝前,更是剑吟不止,剑意肆虐。

    (=ω=;)

    #……气、气氛不对#

    我艰难地咽下嘴里发苦的药膳,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右边。

    只见右面托腮而坐的女娲后人,意态闲适,眉眼含笑,一身红衣迤逦,如霜叶酌红,衬得容颜愈发色娇如花、红妆如醉。

    (=′ω`=)

    #还是徒弟弟温暖人心呀……#

    我暗自松了一口气,顶着来自白子画的压迫视线,三下二除五解决完了手里的食物,对着花千骨晃了晃碗勺,带起一阵丁当作响:“徒弟弟,我吃完啦!”

    “……哦?”花千骨偏头,细语柔声道,“师父吃饱了吗?”

    “饱啦!”我声音响亮道。

    “那就好。”花千骨展颜一笑,好似春风拂面,韶光妍媚。

    然后……

    喀嚓一声。

    我的右手突然一轻。

    嗯???我茫然地低下了头。

    指间的白瓷碗在这瞬间,裂纹蔓延,而后化为齑粉,无声无息地消散在了空气中。

    ……

    …………啊哦哦哦哦哦Σ(っ°Д°;)っ!!!

    #说好的下乡送……送温暖……#

    #没碗的手微微颤抖……#

    #蜀山掌门保护协会什么时候成立鸭我害怕ヘ(;′Д`ヘ)!!!#

    心电图已经攀升出一座喜马拉雅山的我强装镇定地收回了手,干咳了一声,尝试着转移话题道:“那个,今天天气这么好……”

    “我们不妨来讨论一下流光琴吧!”

    “好啊。”白子画伸出两指,拂过断念的剑身,语气毫无起伏,“你说。”

    我立刻狗腿地往左边蹭了蹭,殷勤道:“根据拴天链的感应,流光琴现下,应该是在极西之地……”

    “哦……”另一侧,花千骨面无表情地拖长了音节,语气里听不出悲喜和褒贬,平白得就像在念国旗下演讲一样:“师父真可厉害啊。”

    “好说好说,主要是还有竹染留下的宫铃。”我下意识地往右边挪了挪,在花千骨面前欢乐地比了个剪刀手,“双保险,妥妥哒!”

    “你刚说极西之地……”

    身后,白子画指节敲击着剑身,似是在提醒什么,轻描淡写道。

    “哦对!”我十分自觉地把脑袋探了过去,右手在虚空中比划着写了两个字,“钤山,极西之地的钤山。”

    “钤山?”花千骨状似无意地调整了一下姿势,空着的左手随意一接,一本散发着松烟清香的半旧书册就落在了她掌中,“可是《玄怪录》中的钤山?”

    “就是这个!”

    我一脸惊喜地凑上前去,然后后知后觉地顿了顿,在两人之间来回地扫了几眼,双手食指拉开,量了量距离:“我说……你们就不能……

    食指合拢:“坐近点吗?”

    “不能。”

    “不能!”

    “……”

    #惹不起惹不起……#

    #向男主女主势力低头╮(╯_╰)╭#

    我一脸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认命地从花千骨手里拿过了《玄怪录》,窝回了中间,眼不见为净地翻起了书。

    《玄怪录》,六界中记述妖族最为详细的经典名著,如果没记错的话……我的目光最终定格在了其中一页,手指摩挲着念了出来:“极西之地有山名钤,其阳多金玉,其阴多铁。其上有花木,生于高寒之地,曰渐离,色白,食之大寒。是山也,西望日之所入,冬夏有雪,妖主玄弋居之……”

    “啪”,我一脸窒息地把书猛地一合。

    有妖气!

    还特么是SSR级别!

    “妖主!?”听到这个名字,白子画神色也是一沉,转手将断念剑收进了墟鼎,蹙着眉头道,“此事竟牵扯上了妖族?”

    “你也觉得奇怪吗?”我一脸苦恼地将书卷起,手支着腿,敲着额角分析道,“妖族自妖神一役后,一直隐居避世,低调行事,几千年来几乎泯然于六界。这突如其来的搞事,实在是匪夷所思。”

    “我看未必……”白子画垂下眼帘,思忖了片刻,“你别忘了,神器里封印的,可是妖神。”

    “你的意思是!”我腾地一下直起身来,震惊道,“妖族想集齐神器,释放洪荒之力,复活妖神!?”

    “嗯。”白子画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这是药丸啊!”我的脸刷地一下就绿了,“神界元气大伤,隐居九重天;魔界只余残部,气候难成;仙界折损过甚,加上七杀内乱,实力早就大不如前;鬼界又素来不参与六界纷争;至于人界……那就是个被大佬带着吃鸡的萌新啊!各界均无实力阻止妖神,一旦让他复活,恐怕……”

    “没有恐怕——”

    白子画打断道,眼中燃起了苍白的火焰:“你我决不会让妖神复活!”

    “………”我心中一震,霎时安静了下来,看向白子画的目光蓦然泛起锐利锋芒:“你说的对。”

    “蜀山与长留,决不会让妖神现世、苍生罹难!”

    “纵是万千险阻……”白子画目光炯炯。

    “也当同去同归!”我声音坚定。

    说完,相视一笑,莫逆于心。

    “………”

    身侧,花千骨沉默地看着这两人,神情渐渐蔓上一丝阴晦,却又在片刻后冰消瓦解,化作一个春昼暖融的笑靥。

    无妨。

    现在的我,也能站在你身边了。

    “师父。”

    手腕传来了一丝温热的触感,我下意识地转头望去,只见花千骨眉目含笑,轻轻地握住了我的手,额间的火焰纹路泛起了冷厉的朱砂艳色:“我愿为师父手中之刃。”

    “只要是师父希望的……”

    我一时有些怔愣,似懂非懂地想了想,然后眼前蓦然一亮:“好啊!一起搞事去!”

    “噗!”

    from 虽然不粉不萌但还是被对家CP戳到笑点的某聚聚无音生& 不想参与修罗场所以闭目装死但还是没稳住的金苏苏

    “……”“……”

    一生的失策啊!!!

    片刻的沉默后,两人不约而同地摸着鼻子,一脸壮士断腕、苦大仇深地坐了起来。

    “啊!你们醒啦!”看着眼神乱飞的两人,注意力立马跑偏的我关切地凑了上去,“没什么大碍吧?”

    顺带还拉着金苏苏的手查看了一下。

    “我没事我没事……”完全没预料到还有这种操作的金苏苏被随即逼近的杀气激得浑身一凉,求生欲极强地飞快抽回了手。

    #上辈子是积了什么德,遇上这么对师徒(丧.jpg)#

    #好想把自己团成一团丢出去啊〒▽〒#

    “在下也无事。”笙箫默挑眉答道。目光在四人间逡巡了一圈,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确定金苏苏和笙箫默无恙后,我这才看向了皱着眉头,闭目未醒的摩严身上,“摩严师兄这是……”

    “哦,师兄无事。”笙箫默摆了摆手,挂上了一贯懒散的神情,“不过是昨日替某些人收拾烂摊子,颇为劳神,故而要多休息一会。”

    “………”

    #quadra kill!#

    烂摊子制造者X4 识相地按下了认怂开关。

    而不远处,天寒地折。

    已是钤山在望了。

    *****

    山脚下,率先落地的我仰着头,呵出了一口雾气。

    眼前的钤山,高耸入云,连绵百里;冰雪纷糅,万顷缟素,正是一派霜天清晓之象。

    除了极目的雪色外,丝毫不见他物,更不用说什么劳什子妖族了。

    “我应该没走错地方啊……”低下头,我开始认真地思考起自己的迷路debuff。

    “试试便知。”

    白子画从大白棉花上轻跃而下,手中断念出鞘,朝山巅方向划出了一道剑气。

    剑气清寒,带着凝成雾状的水汽直上而去,却在中途如泥牛入海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结界!?”我惊道。

    “不是一般的结界。”白子画反手收剑,神情微泛波澜,“与我灵力同源,应是至阴妖力凝结而成,又与此地阴寒地脉相生相长,威力非比寻常。”

    “与你灵力同源?至阴??阴寒???”

    总觉得有点似曾相识的我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惨叫一声:“不是吧……又克我啊啊啊!!??”

    #被认主前的水灵珠冻成冰坨子的恐惧袭来#

    #我算是明白了,这剧情就是盼我疯魔,还盼我孑孓不独活啊!!!〒▽〒#

    “这有何难。”

    一袭红衣翩然落在我身边,花千骨美艳绝伦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堪称纯良无害的笑容:“烧了便是。”

    “不行!”我想也不想地阻止道。

    “师父是不相信我?”花千骨露出了一个委屈的表情。

    “不、不是啊……”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剧本出现了偏差,但此时确实还不是公开女主女娲后人身份的时候。我斟酌着用词,委婉道,“眼下还未知你灵力异变的缘由,若贸然动用,只怕会有什么危险。”

    “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我心不安……”

    “嗯!”花千骨水剪双眸里晕出了笑意,特别乖巧地垂袖而立,“听师父的,不用。”

    “这就对了。”我松了一口气,“办法总归是会有的。”

    “是了,办法总归是有的。”淡定围观的金苏苏双手趴在大白棉花边上,垫着小脑袋笑眯眯道,“所以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你有办法?”笙箫默果断抛弃下揉着额角静静回神的摩严,凑到了金苏苏的身边。

    “舍我其谁。”金苏苏眨了眨琥珀色的左眼,撑身跳下。

    落地时,一枚白色珠子就幻化在了众人眼前。

    “对啊!”我一脸赞叹地打了个响指,“没有顶配火灵珠,有高配金灵珠在也可以啊!”

    “不不不。”金苏苏摇摇手指,露出了狡黠的笑容,“有顶配。”

    话音未落,几股黑色的煞气便从她的眉心破体而出,来势汹汹,已然逼近到了众人眼前。但下一秒又好似被什么控制了一样,逼退回了金苏苏的掌间——

    凝成了一柄凶气四溢、通体火红,形如火焰焚烧的长剑。

    卧槽槽槽槽!!!!

    次元壁破了啊!!!!

    这不是隔壁剧组驰名凶剑,业内名声堪比洪荒之力的焚小寂吗!!!!

    “你怎么这么惊讶?”金苏苏随意把剑拿起比划了两下,对上我浓缩了宇宙大爆炸和大坍塌的双眼,一脸无辜地提醒道,“我记得我告诉过你了啊。”

    你是说那句——

    我直接把人打晕抢了焚寂就跑啦……

    抢了焚寂就跑啦……

    焚寂……

    “我以为你说笑的啊!!!”我一脸惊恐地回道。

    “没说笑啊……”金苏苏叹了一口气,随手拿着焚寂刨了刨脚下的积雪,“谁让我的系统是那种伤天害理、逼良为娼的掠夺型系统啊。”

    “本来打算丢给你让你还回去的……”

    说着,还用剑尖划拉了两下积雪中的枯枝。

    “现在看来,还能派上些用场啊。”

    你是魔鬼吗!!!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能不能尊重一下龙渊七凶剑之一的焚寂啊!!!

    #古剑奇谭剧组某匿名人士百里苏苏发来贺电并表示自己怎么早没想到这么干。#

    #……这、这可太真实了呀。#

    我默默地拉上了嘴巴的拉链。

    看着金苏苏热火朝天地刨出了一块地,看着她一脸严肃地叮嘱焚寂“开始你的表演”,看着她干脆利落地把剑往泥泞的雪地里一插……

    真是个狼灭啊……

    #不但比狠人多三点还横……#

    但效果确是立竿见影的。焚寂的煞气在山体间蔓延开来,隔着地表都能看见紫红色的纹路织成的密网,所到之处,冰雪消融,冒着热气的水流蜿蜒而下,露出了其下黑色的土壤。

    不过……这个水流……是不是有点……

    四道身影刷地一声退回了大白棉花上,速度之快,甚至都出现了残影。

    “哇,好险好险……”我看着脚下汹涌的波涛,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差点就形象崩盘了。

    “………”白子画看了眼被淹没在雪水中、煞气更甚的焚寂,默默地收好了断念。

    而花千骨则是在一旁闭目感应了一会,须臾才睁眼道:

    “地脉之气断了。”

    “就是要它断。”金苏苏甩了甩被打湿一半的衣袖,两眼发亮道,“接下来才是重头戏啊!”

    我:哦哦哦!打call打call!

    ——然后金苏苏就微笑着把金灵珠抛到了我的怀里。

    我:!!??

    “我能力有限,交给你了。”金苏苏笑眯眯道。

    我:“……”

    #我看你不是能力有限……#

    #是缺少一顿社会人的毒打……#

    忍住了撸袖子开揍金苏苏的冲动,我长吸了一口气,拿起了金灵珠。

    五行之中,土藏而生金,故而一接触到地仙之力,小小的珠子便骤然发出了耀眼的淡金色光芒。

    而这其中肃静收杀万物之力,真真是令人肝胆欲寒。

    我暗自稳住心神,催动灵力流转,将金灵珠化作点点萤光,一扬手,任它随西风一同,尽数洒落山间。

    黑土如雪化开。

    显露其下一片千里清霜。

    却不是雪。

    而是漫山遍野、铺天盖地的荼白花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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