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无言的沉默便弥漫在了两人之间。
花千骨不自觉地抬起了手，掩住了自己的唇。
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大脑一时陷入混沌。
鼻尖嗅到的桃花香，是哪里来的？耳边越来越剧烈的心跳声，又是谁的？
“师父，我……”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干涩得不可思议。
只差一步，只差一步就能明白……
“徒儿。”
熟悉的温柔声线在耳畔响起，将所有呼之欲出的话语都堵在了唇齿之间。带着微凉水汽的穿堂风越发大了，她的视线仿佛被这声音牵引了一般，落在了那副桃花堆雪般的面容上。
一切似乎都被放慢，眼前人抬眸望向她。眉清若水，色如远山。长而浓密的眼睫下，一双不觉含笑的桃花眼，是千门如昼、是满庭花气、是樱甜初熟，流转着人世间所有暖意。再往下，是微微上翘，出脱得十分秀气的鼻子，和海棠初绽一般，浅浅薄红的嘴唇。
她从没有这样仔细描摹过一个人的容颜。
一时竟有些痴了。
但显然，她的师父并不是一个静止如画的美人。不过片刻怔愣的功夫，她就已经一个跳脚，把案几拍得震天响了：
“我的……”
“金灵珠啊啊啊啊啊啊啊！！！！！！”
嗯？！(⊙_⊙)
嗯嗯嗯？？？
一直到站在昨晚的千树繁花下，花千骨脑中的晕眩和茫然也没有丝毫的消失……
反而越发得严重了。
原因无他，听她师父的惨叫就知道了——
“啊啊啊啊啊……苍天啊！大地啊！我的金灵珠真的不见了！！！！”
她师父一脸绝望地扑在了洞口前，整个人看上去都快崩溃了。
不过短短的一个昼夜交替。
竟发生了如此意想不到的变故。
她微微蹙紧了眉头。
不知为何，她竟生出了些许恐慌。似乎，山雨将至，风满楼。
***
而就在同一时间，距离二人不远处，长留的招徒之试也进行到了最后关头。
刚刚通过试炼的弟子依次列成了三列，紧张的目光都落在了殿中的三尊身上，生怕自己一个眨眼，就错过了被选中的机缘。这其中，只有一人神情最为冷静，那就是曾被三尊瞩目、并在最终试炼不负众望夺得了头筹的琅琊人士——金苏苏。
摩严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个年纪不过十五的幼龄女子。肤色白皙，五官精巧，虽是娇俏可爱的面容，却有着一双傲气十足的眼眸，泛着浅浅的琥珀色泽。
一旁的笙箫默微微侧身，一贯爱将人比作花木的长留儒尊低语道：“这金苏苏，倒像是菖蒲一般。”
剑叶盈绿，芳冽正气。
他这师弟一向有识人之明，摩严也不说话，默认了下来。
“只可惜啊……”笙箫默露出了一个惋惜的表情，“这样的圭玉，我却是消受不起的，还是旁边那个丫头舞青萝更得我心，一看就是个活泼好动、调皮捣……咳！”
直接说她跟你一个德行不就行了。摩严白了笙箫默一眼，直接无视了他，侧过身对白子画说道：“师弟，这金苏苏天资非凡，不如……”
“我拒绝。”白子画顶着一张冷漠的脸回道。
“………”摩严一阵心累。
#这一个两个、大的小的，能不能让他省点心啊！#
#长留每天都跟大结局似的！完全看不到未来啊摔！！！#
“师尊。”站在摩严身侧的落十一敏锐地觉察到了自家师父的低气压，抬起手轻咳了一声，暗暗提醒道。
“……”摩严无奈地挺直了腰板，迎着下方众人期待的眼神一脸严肃道，“你们既已通过三生池水和验生石的考验，便是我长留的正式弟子了。”
“一月后，长留将召开仙剑大会，谁能在大会上取得好名次，便可拜入我与儒尊门下，成为入室弟子……”
“世尊！”
有人扬声打断，踏出一步拱手道：“弟子有一事不明。”
摩严眉头一皱，望向了这个他颇为欣赏的金苏苏：“何事不明？”
“为何世尊可拜，儒尊可拜……”金苏苏毫不避讳地看向自始至终都冷若冰霜不发一言的白子画，一字一顿，“独独尊上不能拜？”
此言一出，立刻引来哗然一片。
饶是摩严再老成持重，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应答。
#总不能说我这个掌门师弟就是这么欠揍爱收收不收滚吧！#
“师兄！掌门师兄！！！”笙箫默眼看场面越发失控，救火属性登时上线，侧过头对着白子画使了使眼色，“快说句话啊！说你近来事务繁忙呕心沥血夙夜忧叹寤寐思服没时间收弟子啊！”
白子画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站起身来，如冰凌相击的清冷声线蔓延到了殿中每个角落：
“我白子画此生，只收一个徒儿。”
“我的徒儿，必是举世无双之人。”
“这个意思，够不够清楚？”
………
清楚……这尼玛简直不要太清楚……笙箫默望着下面呆若木鸡的一众弟子，绝望地咽下了一口老血。
#我是怎么想的，居然给掌门师兄说话的机会！#
#他还真的把“我看不上你们”说出口了啊妈蛋！！！#
#让我死了算了……_(:з」∠)_#
人群中，金苏苏脸上闪过一丝愠色，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有些不甘地脱口道：“如尊上所言，我也算不得举世无双么！”
“你？”白子画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完全不知委婉为何物地补了一刀，“平日里可有读书？修仙界历史可有研习？”
金苏苏一愣。
“那就是没有？”白子画微微挑了挑眉，对着立于人群右侧的白胡老翁示意道，“桃翁，不妨与新弟子讲讲？”
“是。”素有长留活化石之称的老者拄着拐杖应声而出，略略沉思了片刻，张口言道，“十五岁成为入室弟子者，修仙界少说也有上万人；为掌门弟子者，笼统亦有千人；而能够跻身于掌门首徒的，万千年来，也不过五人而已。”
“巧的是，这第五人，还与尊上……”
桃翁笑出了几条深深的皱纹，在场心知这第五人为谁的，心中登时就是一个春风吹战鼓擂八卦起来谁怕谁。
“渊源颇深。”
哎去！说话不带这样大喘气的！！！
“有此等珠玉在前，尊上眼界高点也是在所难免的。丫头，你就不要太钻牛角尖了。”桃翁笑眯眯地劝慰道。
金苏苏：“………”
桃翁，快求你别补刀了好吗！！！心脏再一次从云霄飞车上飚下来的救火器笙箫默赶紧举起了手：“可以了可以了。”
桃翁遥遥地拱了拱手，施施然退回了人群。
眼看金苏苏的脸色越发难看了，站在她身侧的舞青萝不忍心地伸出了手，扯了扯她的衣角：“算了吧苏苏，桃翁说的没错，我们跟那位相比，确实是差得不是一点半点……”
“什么那位？”金苏苏倔强地不肯回头，“不就是个掌门首徒吗，有什么可怕的。”
“那个，掌门首徒是没什么可怕的……”舞青萝干咳了一声，压低声音道，“但是人家二十岁就接任蜀山掌门了啊。”
金苏苏：！！？？
半晌，她才从喉咙里挤出了三个字：“……不、可、能。”
“金苏苏。”白子画不知是看到了什么，眼中流光掠过，突然开口唤道。下一秒，素白长袖一挥，一道气劲便绕过了层层人群，直往殿门而去，“你既不信……”
气劲去势极快，无精打采靠在殿门发呆的蓝衣女子根本来不及反应，转瞬便从众人头顶飞掠而过，如轻风流云一般，落在了众人眼前。
“问问本人如何。”
***
时间倒回一炷香前。
“等着吧。”我颓废着一张脸，蔫蔫地靠在了门口，视线越过密密麻麻的人群，落在了白子画身上，“出了这种大事，也只能找白子画商量了。”
“好的师父。”花千骨点了点头，乖巧地站在我的身边，一同沉默了下来。
殿中说话的声音在我耳边慢慢都化成了模糊的音节，意识下沉，我进入到脑海中，万般无奈地呼唤起了系统：“怎样，有金灵珠的线索了吗？”
“……没有。”系统闷闷的声音传了出来，“能用的方法我都用完了，还是无法捕捉它的信息。”
“不是吧……”我整个人都懵圈了，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慌乱又涌上了心头，“连你都没有办法，那金灵珠……”
“现在不是担心金灵珠的时候！”系统出言打断道，“你难道没有意识到，我们即将要面临的危险吗？”
“能在我的监测下，让金灵珠无声无息消失的力量……姑且不论它是怎么出现的，若是与我们为敌，只怕我们……”
系统没有再说下去，但我还是明白了它的意思。
会死。
我们可能会死。
抬起手揉了揉有些昏涨的太阳穴，我出声安慰系统道：“也许情况并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糟。”
“是吧。”系统也勉强打起了精神。
“若它真的要找我们麻烦，丢失的，可就不止一个金灵珠了。”大脑慢慢开始了久违的运作，我放下手，嘴角微微勾起，“所以搞不好，它还不知道我们的存在。”
“如果真是这样，占了先机，事情就好办多了……”
系统抱着自己的电子脑袋想了想，终于恢复了一些活泼的语气：“好有道理的样子！”
“所以……”我补充道，“当务之急就是要隐藏好我们自己，以不变应万变，晓得了吗？”
“晓得咧！”
“嗯。”我欣慰地点了点头，还准备再叮嘱些什么，却被身体的失重感夺回了对外界的感知。
回过神，第一眼看到的，竟是一双琥珀色的眼眸，涌动着复杂灼热的情绪，直直地向我看来。
我：喵喵喵？？？？？
耳畔，是白子画熟悉的微凉声线，正不急不缓地说道：“长留弟子。”
“还不见过清虚掌门。”
……哈？？？？？=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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