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三字落下，一声惊雷乍起，映照天地惨白无光。
“五瘟使！”瘟神眼中蓦然升起杀意，扬声喊道。目光微转，穿过门外层层雨帘，定格在了某处，”待雨停后……”
我脸色一白。
那正是令城百姓撤离的方向。
这瘟神，当真喜怒无常，上一秒还以为只是个挥着爪子的傲娇大猫，下一秒就能生杀予夺白虎衔尸。
我暗吸一口气，心中已然有了鱼死网破的准备，只是不知道拼掉这一身修为和性命，能阻上他几分。
系统在心里已经疯狂地挠墙了：“少女你别乱来啊！在这里死了你就永远回不去了！！！”
“你是哪里来的信心觉得这个天字一号大傲娇能放过我啊！！！”我没好气地怼了回去，“拼一把也许还能活，不拼的话，明年坟头青草绝对三尺高！”
只要有一线生机，能保住令城百姓，保住蜀山弟子，保住我身后这五人……
我眼神一变，开始催动起体内的清气。
系统已经颓废倒地泪流成河了：“……罢了罢了，我已经是个废金手指了，前期的剧情让你自己攻略也就算了，后期还不能护你周全，整个系统界都找不出第二个比我废材的。劳驾，一会便当分我一半啊……”
虽然心情沉重，但我还是笑着揶揄了一句：“你也不算废，至少还能当个百度百科啊。”
“百度百科……”系统傻傻地重复了几遍，突然一个咸鱼翻身，激动喊道，“我知道该做什么了！”
滴滴答答的电子音在脑海中响起，这边我还一片云里雾里，那边系统很快就给出了答复：
“不用跟他拼，你没有胜算。”
我噎了一下：“搞半天你就跟我说个这！！！”
系统阴笑一声：“听我说完。你虽然没有胜算，但是有一个人有……”
#啥子！居然还有人比我能打？？？#
我一脸疑惑：“谁啊？”
“陆卿遥。”
“……”
#你确定你说的是我右手边辣个已经被攻略成哭包的陆卿遥么？→_→#
“现在的这个当然不行，但是很快……”
***
琅玕树下。
一袭鹅黄广袖，曳曳垂地，女子的眉眼清清亮亮，含着笑意望了过来，手中的十二莲纹镜光华流转：
“辛祀。”
他心中委屈，走上前去拉住了女子的手，唤了一声。
“和光。”
“怎么了？”女子带着点好笑，哄孩子一般地回握住他的手，“让我猜猜……你又同神君大人争执了？”
“谁同他争执了！我只是看不惯他的做法！”
”看不惯啊……”女子笑着拉长了语调，“一定是你与神君大人相识不久，对他还不甚了解。”
他一时气闷：“谁要了解他了！整个神界除了你，还有哪个愿意亲近这个古板的教条神。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何要执意留在他的身边做个小小侍官，到我督天宪府来不好么？”
“辛祀，终有一日你会明白的。”女子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仙殿上，那里，正缓缓步出一个玄衣神祇，“神君大人他……”
一时花落成雪。
***
神魔之战，天地浩劫。
他一路赶来，鲜血混杂着雨水沾染一身，看上去十分狼狈，可此时的他，已经顾念不了太多。神宫空荡得可怕，他步入几成废墟的大殿，恐惧令他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和光！和光！！！”
殿中，横亘着几具魔族的尸体，还有一个玄衣人的身影。
听到他的喊声，玄衣人怀中的黄衣女子吃力地睁开了被血浸污的双眼：“神君大人，是辛祀来了么……”
玄衣人沉默着，点点了头。
“和光！”他惊慌地扑了过来，握住了女子的手，“怎么会这样！”
女子只盯着他，勉勉强强地勾起了唇角，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了。她的气息悬如一丝，撑到现在已是强弩之末，见他来，已是心愿完满，就带着这一抹轻轻笑意，闭上了双眼。
天地间，只余下了纷杂的雨声。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化出了一柄利刃，抵在了玄衣人的脖颈上：“我曾问过和光，为什么要追随在你身边……”
“你猜，她是怎么说的？”
***
“神君大人。”赤瘟使恭敬唤道。
瘟神一愣，眼神也从一片茫然逐渐回焦。他知晓自己方才失了态，竟又想起了那一日和光陨落的场景。曾经，作为凡人君王的他，即使背负亡国之恨也未曾有过半点伤怀，只是往日里控制得滴水不漏的心思，到底还是因为眼前的这场雨，再无自欺欺人的余地。
雨势渐小，却未停。
他看了陆卿遥一眼。这个人眉眼低垂，埋在了阴影之中。
和光，这就是你当初追随的人。
看到他这个样子，你是不是会后悔。
是不是……
就不会再对我说出那样的话来……
心中突然一阵烦闷。瘟神眼神转冷，转头对五使下令：“我们走。”
哈！？
这三个字一出。
某人和某统顿时就傻了眼。
我一把揪住系统：“你是不是驴我啊？人都要走了！这陆卿遥怎么还没蓄力完啊！！！”
系统同样一脸懵逼：“我哪里晓得这瘟神说走就走啊！”
我拍桌了：“我说百科酱！你能靠谱点吗！你这样很容易失去本宝宝的你造吗！”
系统在角落里忧郁地种起了蘑菇。
我一撩袖子：“没办法了！毛爷爷说的对，靠山山倒靠人人跑，靠自己才是真理！我跟你讲今天这个瘟神我怼定了谁也别拦我！！！”
系统凄惨一嚎：“你再等等！再等等啊！！！”
再等就真出人命了！顾不上系统的劝阻，我牙一咬，心一横，在脑中运起了兵解的口诀。
霎时剑气纵横。
已经步出房门的瘟神惊觉不对，转身挥出一道瘴气。
两道气劲在半空中相击，卷起一片水雾。纷纷扬扬之间，一道透明身影若隐若现。
兵解者，肉身损毁，元神离窍，可施展魂魄之力，造魂魄之伤。
我笑眯眯地抛起手中桃花：“多谢上神赐教。”
“又是你！”瘟神脸色一沉，“用兵解对付本座，你倒不惜命。”
我笑着摇了摇头，并不答话，只将桃花枝引至半空，嘴唇轻轻翕动：
“天雷空破。”
一声巨响，数道神雷腾跃而下，狠狠击中了瘟神的躯体。
“什么！”瘟神大骇，抬首望去，只见昏沉天幕上，云层翻涌雷蛇闪现，竟是眼前这人借雨势引来了九天神雷。
但这仅仅只是开始。
“寒泉化雪！”
伴随着仙术施展，连绵的雨丝犹如一张密网，随着桃花枝的牵引，无孔不入地贴近他的身躯，一股寒气迸出，刺入骨髓；
“岚卷苍穹！”
寒意未散，又是一阵狂风碎空袭来，挟带青翠竹叶，袭上他周身，片片如刀刃撕扯；
“业火凰焰！”
下一秒，竹叶便在空气中化为灰烬，星星点点的幽蓝火焰和灼红火焰在风雨中冉冉升起，凤凰鸣声、鬼哭声在耳边交织，最后都化为炽烈温度，将他团团包围。
一切都发生在转瞬之间。瘟神虽有护体的神气，却也还是硬生生吃下了大部分伤害，五瘟使自不用说。
六人都难掩狼狈之态。
系统整个机都呆住了，不敢置信地说：“你、你要不要这么凶残……”
我无奈地笑了笑。
不凶残不行啊……
兵解后，元神离躯不能长存，若是修为足够，福缘深厚，还能修成地仙。只可惜，我对上的，是个正位神……
时间快不够了。
我叹了一口气，又举起了手中的桃花。
如果还有命回来，改天，一定要找谢沧行好好聊聊人生。
“星、沉、地、动！”
无数火球从天而降，砸起一片飞尘，大地在巨大的轰鸣声中探出了数条地龙，张牙舞爪地扑向了瘟神一行。
此时的瘟神已经从最初的错愕中反应了过来，瘴气迅速在手中凝结，化作兵刃，迎面招架住了地龙凶猛的攻势。但他身旁的五瘟使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被之前的伤势一阻，五人皆被地龙击中。龙身狂啸盘曲，利爪一钳，末了将他们都死死地钉在了地面，再无法动弹。
瘟神大怒，反手便将地龙斩落成尘：“蝼蚁！本座容你不得！”
迎接他的却是更为猛烈的狂轰乱炸。
#诶，本掌门真没用，居然还有时间让他废话#
我手中动作不停，各路蜀山仙术不要命地招呼了上去，一时之间，风卷云涌，天地变色。
托修仙体系不成熟的福，这个世界干架基本都是拿着法器拼修为，像这样调用天地五灵的方式，真心是不多见。加之仙剑世界高位面的属性加成，这场对决我竟然还隐隐占了上风。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眼看修为几近枯竭，我一个土系防御大招“艮山壁障”丢了出去，趁着缓冲的功夫果断喊话：
“上神，打打杀杀多不好啊，我们来聊个天呗。”
#修为不够，嘴炮来凑。#
#可以，这很主角。#
“现在让本座收手……”瘟神眼中透着冷然的光，“你不觉着太晚了么？”
“上神到底是有禁制在身。”我顺手又是一个“寒镜咒界”堵了上去，继续见缝插针喊道，“既然不能伤我，又何必空耗时间呢。”
我特意加重了“时间”二字，毕竟兵解的是我，最缺时间的也是我，与其被我全程压制着打，嘴炮两句等我狗带才是最好的选择。果然瘟神脸色微动，停了下来。
“你想说什么？”
我淡然一笑：“我希望上神能放令城一条生路。”
“可笑！本座要做什么，也是你一介修仙者能置喙的？”
我摇了摇头：“那也比看上神行差踏错的好。”
“你是在质疑本座？”瘟神微微眯起双眼，“还是……在质疑天道？”
“真娘之死招致天谴，半城人因疫病而亡，因果早已两清。”我气势上也不输半分，“上神却执意对令城赶尽杀绝，这也是天道吗？”
“本座从不错杀一人。”瘟神眸寒似雪，神情却隐隐肃穆了起来。
“令城之人，众口铄金积是成非，冤杀无辜上达天听，纵然手中无血，亦是恶人恶行，其罪当诛！此其一。”
“凡间律法，哀矜折狱宽宥于刑，生民有恃敬畏全无，明知颠倒黑白，亦是法不责众，其道不恕！此其二。”
“本座曾说过，法道不行天道恒在，凭此两条，天下何人吾不可杀！”
风停，雨息。
一滴雨水从屋檐坠落，在水洼处泛起涟漪。
我沉默了半响，最后轻轻一笑：“上神说的不错，只可惜……”
“我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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