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十五章

    十五章

    扬州城和洛阳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地方，虽然都是一样的繁华热闹，但洛阳城古朴庄严，扬州则带着南方独有的秀气婉约，城里最多的就是穿着各种漂亮衣裙的年轻姑娘们，满城都是银铃般的欢声笑语，让这个小城格外的年轻有朝气。

    哪吒生得极好，走在女孩子很多的扬州城里自然十分引人注目，她们躲在扇子后头偷瞄他，一边羞涩红了脸一边还要窃窃私语小声的议论着这少见的美男子，只是谁都没有勇气去递个手帕传个情。

    肥三怀里抱了一个大大的纸包，里面全是他喜欢吃的各种零食，包裹着白色的霜糖的红色糖球是他近来的最爱，从早吃到晚都不会腻。

    两个人也没什么特别的目标，就在扬州城里瞎转，哪吒本是追随着殷光的气息而来，却在扬州城里失去了他的去向。殷光此人最擅长隐匿踪迹，他若是想在什么地方躲着，除非他自己跑出来，否则很难找到他。

    “前面好多人啊。”肥三嘴里嚼着半个糖球，小肥手一指那边熙熙攘攘挤在一起的人群，大部分都是男人。

    哪吒也不知道这是在干什么，他上次来凡间是五十年前，这中间很多习俗都给忘了。肥三压不住心头的求知欲，兴奋的抱着自己的一袋子糖凑过去，他可喜欢看人间的热闹。

    他刚挤到稍微近一点的位置，脑袋上就被什么东西给砸了一下，肥三揉了揉并不疼的脑袋，低头一瞧，发现居然是一个红色的小小绣球。他捡起地上的小球茫然的站着，不知道是谁丢的。

    而原本挤成一团的人群也在这个时候一起停了下来，个个虎视眈眈的看着肥三手中的小球，眼中迸发出的凶恶差点要把肥三给撕碎了。

    ？

    肥三还是没搞懂怎么回事，哪吒走上前去，刚要开口说话，就见一群女人呼啦啦的就围了过来，为首的半老徐娘上下打量了一下肥三，满意的点点头，挥手一招，霸气的说：“就他了，带走！”

    下一刻，这群可怕的女人们就把肥三的两只手都给拽住，生拉硬拽往里头拖。肥三吓得拼命挣扎，哪吒三两下把这群人给隔开，冷声道：“你们做什么？”

    那半老徐娘又看了看哪吒，尖着嗓子道：“这是我们新出炉的小姑爷，您又是谁啊？”

    “姑爷？”哪吒也是一愣，肥三死死地抱着他的胳膊不撒手，生怕一撒开人就被拽走。哪吒自然也知道姑爷是凡间对女婿的叫法，他也回头看肥三。

    那女人一手叉腰嚣张地说：“我们府里头今日在街上特意搭了个绣楼丢绣球选女婿，这位小哥既然被我们姑娘的绣球砸中了，那就是同意要娶我们小姐！”

    “我不是有意的！”肥三躲在哪吒身后大喊着，他再蠢也知道女婿是什么意思的。

    哪吒把他又往自己身后护了护，试图讲道理：“这位大娘，我家弟弟只是路过此地，并非要求亲，这绣球您还是拿回去吧。”

    他把绣球递了回去，那女人却并不接，当街啐了一口骂道：“不求亲你们在这儿凑什么热闹！？既然接着了我家小姐的绣球又不要她，这是打算把我们小姐的清誉往哪放？你以为你一句不要就算完事了？我告诉你没完！”

    她的话还没说完，身后的那群丫鬟们就惊恐的叫道：“小姐跳楼了！”

    哪吒一抬头，果然就见一个身穿红嫁衣的少女自楼上坠了下来，他一个闪身过去在人落地前接住了她，轻轻地放到了一边空地上。

    少女还没站稳，就被冲过来的半老徐娘一把抱住，心肝儿肉的喊了半天：“小祖宗哎！你这是要吓死你乳娘啊！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要跳楼，这不是找着姑爷了吗？”

    那少女抬起头来，哪吒直觉性的后退了两步，原来那少女右脸上有一大片被火烧一般的胎记，殷红可怖，让本来应该甜美的一张脸生生的成了修罗，连见惯了大场面的哪吒也不觉心头一惊。

    那少女见哪吒这个动作，眼睛里一片绝望，她低头擦了擦眼角的泪，“乳娘，算了。人家不愿意娶我也是常理，谁让我……”说罢，她的眼中又掉了几滴泪出来。

    那乳娘心中大恸，“姑娘快别瞎说！谁说姑爷不愿意娶你？”她恶狠狠的看着肥三，“混账小子，你既然接了绣球，就必须给我娶了她！否则老娘拼了一身的性命也要拆了你全身的骨头！”

    一听到拆骨头，肥三就觉着浑身疼，但是他可不怕一个区区凡人：“本来就不是我要接的，是那球自己砸到我身边的！”

    “小兔崽子！”乳娘上来就要动手，“你爹娘没告诉你女人的名节有多重要吗？你毁了我们小姐的名誉，这会儿还想全身而退？我呸！我告诉你，你今儿不娶也得娶！要是我们小姐但凡出了点什么事，你都别想活了！”

    哪吒将她的手按住，目光在少女身上转了一圈，忽然点了点头：“我们可以跟你回去，但婚姻大事也还是要从长计议，我家小弟也是有双亲的人，双亲尚在怎可擅自成亲？待我二人写信告知父母双亲后也不迟。”

    那乳母思虑了一会儿，大约是觉得这法子可行，反正她只要把人扣下来还能插翅膀飞了不成？她这才哼了一声，语气也缓和了些：“这还差不多！”

    她一挥手，身后的一大群丫鬟们就把肥三包围了起来，簇拥着往她们府上走，肥三立刻就要扒住哪吒的衣袖，却见他默默地对自己摇了摇头，明显没有要帮忙的意思，肥三心头凉了一大半。

    怎么办……三太子难道也要他娶一个凡人丫头吗？

    肥三哭唧唧的被一群女人拖着进了一个高门大户的宅邸，他当然不可能挣脱不开几个凡人的束缚，但他还没那个小龙胆敢违抗三太子的话。跟在他身后的哪吒有些好笑的看着肥三一脸天都塌了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在心里有没有痛骂自己，抬脚也跟着进了大门。

    肥三被关在一个房间里，说是让他在这里先住着，等他的父母来信了就立刻要成亲。这屋子看着很是奢华，放眼望过去皆是金银玉器雕梁画栋，也不知是什么有钱人家。

    他很快就忘了自己什么处境，抱着个玉瓶子一直看，想着这个东西可不可以拿回去送给二哥，没准能抵住被自己砸坏了的水晶瓶。

    “在看什么？”哪吒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肥三吓了一跳，忙把瓶子放下来回头，果然看到哪吒抱胸倚在门边看着自己。

    他本来想质问他为何擅自同意自己婚配之事，但一见到哪吒真人站在这儿，立刻就怂的什么也不敢说。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看起来委屈的不得了。

    “是不是在埋怨我？”哪吒走进屋来坐到他身边，轻声问道。

    肥三本想撒谎说没有，但又觉着这样的自己也太丢龙的脸了，理直气壮的点了点头：“嗯。”

    哪吒道：“我之所以让你同意也是有原因的。”他指了指屋子外头，“你有没有发现，刚才那个女子身上有些不对劲？”

    “谁？”肥三一脸茫然。

    哪吒耐心的道：“就是那个要与你……成亲的那个女子，她的面上有一整块红色的胎记。”

    当时场面那么混乱，肥三哪顾得上去看人家女孩子脸上有东西没有，他摇了摇头：“我没有看见。”

    “那个胎记有什么不对吗？”肥三问道。

    “胎记没什么不对，只是形状有些奇怪。”哪吒回忆了一下，“也许是我多心，但是那胎记我无法不在意，我怀疑……”

    “怀疑什么？”肥三弄清楚了哪吒不是真的要自己成亲，心情又好了起来，也有心思关注这件事了，“她看起来就好像跟普通的凡人没什么两样。”

    哪吒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因为他自己也没有任何证据说出哪里奇怪，只是他这么多年跟魔祟打交道久了，已经磨炼出了一种直觉，他直觉这女子很奇怪，她看着确实很正常，但就是有哪里说不出的怪异。为了一探究竟证实自己的猜测，哪吒才临时决定让肥三同意他们的要求。

    肥三有些羞愧，他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三太子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会坑他，都是他太小人心了，一想起自己刚才还在心里责怪他，他就觉得对不住。

    哪吒没察觉到他的那些小心思，他给肥三倒了杯茶，“你先喝点水，这些事由我来处理就好。”

    肥三捧着他给倒的水，偷偷的看了一眼哪吒，见他面色如常并没有什么异常，小声说：“三太子，你人真好。”

    “嗯？”哪吒有些好笑，他用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睛看着肥三，“三界中，怕是也只有你会说我是好人了。”

    “为什么呀？”肥三有些不解，“那别人都是怎么说你的？”

    哪吒冷笑一声，“他们？呵。”

    肥三不知道，哪吒在三界中的名声何止不好，简直就是大逆不道、不忠不义的头号反|叛的代名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