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梦境

    场务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回到了片场,又开始了忙碌的打杂工作,只是胃有些不舒服,好像有什么在里面翻搅,他咬紧后槽牙准备硬挺过去,工资是按天算的,请一天扣一天,他没有资格休息。

    等到旁晚那种隐隐的难受,已经演变成翻江倒海的痛楚,场务还在强撑,只要分发完盒饭,他就可以休息一会,忽然一个吃饭的人忽然摔在地上,捂住胃蜷缩起来难受地呻.吟,而这只是一个开始,不断有人倒在地上,他们还有知觉,搂着自己的肚子,一部分人则跪在地上呕吐,一些则往洗手间冲去,耳边尽是高高低低的痛哼,剩下的人吓坏了,过了五秒姜导才想起急救电话。

    场务也被吓住了,一时连胃部的痛疼都被压了过去,他抖着手半托起一人:“你怎、怎么了?”

    那是一个叫做小于的化妆师助理,话都说不清了;“疼,肚子,好疼……”

    这个疼字不说还好,一说场务的胃部猛烈一抽,痛得他眼前一黑,等醒来后人已在医院,他模糊听到医生在说:“对,是食物中毒,主要由不干净的食物引起……”

    不干净的食物,场务呼吸一紧,隐隐有种大祸将至的惶恐。

    果然他订购的这批盒饭有问题,导致十数人被救护车拉走,给剧组带来了恶劣的影响,还大大拖延了进度,使投资商大发雷霆,他当然第一时间就被开了,姜导人很好,自己出钱给他垫了医药费,可又能怎么样。

    不过一夜的时间,他什么都没了,不用被姜导骂,不用给人打杂,钱也没了,从医院出来还带着病气,场务就马不停蹄地找工作,但糟糕的是整个圈子,都知道他那不负责的蠢事,场务四处碰壁,没有剧组肯接纳他,偏偏这种时候还接到缴款通知。

    人到中年三十好几,场务却连儿子的学费,和幼子的饭奶粉都付不出来,只能看着儿子前途断送,幼子吃劣质奶粉,大半辈子都活到狗身上去,再没比他更加窝囊的男人,回想当初在飞仙剧组时,哪怕被导演呵斥被人白眼,过得再不如意,却也能支撑起整个家庭。

    他无数次地后悔,如果当时他工作多用点心,是不是一切会不一样……

    “啊——”场务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居然在厕所隔间内,他呆呆望着自己的手掌,那粗糙的纹路十分真实,他又用力打了自己一巴掌,那火辣辣的痛楚,一路烧到自己心里,连带着心脏都大力跳动起来。

    那都是梦!刚才的种种都是假的!

    场务使劲推开门冲了出去,沿路的人奇怪地望向他,场务却欣喜若狂,没错是他们,就是这些人!他还没有完蛋!只要阻止大家吃下晚上的盒饭,一切就不会发生,他就能送儿子去重点高中读书!

    场务兴奋地抓出手机,正按键呢人又悠地冷却下来,对了,那只是虚幻的梦啊,真要为个梦换掉现在的合作对象么,那可是给回扣最多的一家,那么多钱……

    这时有人不小心撞到了垃圾桶,里面的垃圾流了出来,一个缺了半边的小鸡腿滚出去三米,那个人咒骂了声,正准备找来扫把,忽然一道黑色的影子蹿了出来,叼起鸡腿就跑,五秒不到就没了影。

    “靠,吓我一跳!哪里来的流浪狗?”

    另外有个人凑过小声解释了几句,之前提问的人听完后满脸古怪,仿佛看到绝世美女有双腿毛迎风招展的玉腿,最后他什么也没说,默默清理干净现场。

    等等那个鸡腿,不是萧眼瞎从自己手里抢走的那个么,场务本能朝那流浪狗追去,他曾经在摄影棚后墙外见过这条狗,来到地方果然看到那黑色的小身影,流浪狗还在啃骨头,发现场务靠近,就发出威胁的低咆,只是叫着叫着突兀变为痛苦的哼唧,蜷缩起身体不停地滚翻,一副非常难受的样子。

    这鸡腿真的有问题,一股寒气从脚底板蹿了上来,场务双腿发软挂着墙,才勉强没有摔在地上,那梦居然是真的,他哆哆嗦嗦地翻出手机,告诉送盒饭的,让他晚上不用来,回扣自己会还回去,之后又打给另外一家用料真实的,让他们准备盒饭六点送到。

    场务做完这一切,仿佛卸掉了重担,整个人都轻松了,他想起梦里最后悔的事,这次绝不重蹈覆辙,他整理好衣服,用镜子仔细看了又看,确定形象没有问题,他依旧是惊天动大帅哥一枚,便重新回到摄影棚,正好遇到小于迎面而来,他脑海中不由浮现对方痛得死去活来的画面,场务生出歉意赶紧提醒:“小于,你化妆箱的扣子没扣牢。”

    化妆箱里都是昂贵的化妆品,是化妆师的命根子,小于脸刷地白了,赶紧扣好扣子反复检查:“谢谢谢谢,谢谢再生父母,啊马哥,怎么会是你?”

    场务假装没看出小于的尴尬,笑着摆摆手:“没事,下次小心点。”

    小于变变扭扭应了句,马哥好像不太一样了?

    场务继续往里面走,看到道具师踩着两张叠在一起的椅子上,左摇右摆费力维持着平衡,急忙跑了过去用力按住椅子:“弄吧,我帮你按着。”

    “谢了哥们,总算……老马?!”

    场务疑惑回望,道具却不再开口,直到从椅子上下来,都用种无比惊奇的眼神盯着他看,直到自己离开,场务都能感受到身后久久凝视的目光,他突地觉得自己做人有些失败,要不一个两个怎么都是这种反应。

    不远处姜导正在和人沟通,想到对方给自己垫了药费,场务内心涌过一丝感动:“姜导。”

    姜导回头见到人后,原本翘起的嘴角平了:“嗯,什么事?”

    场务紧紧抓住对方的手:“我发现你房间的冰箱坏了,已经让民宿的人换了冰箱,东西我已经给你装回去了,就是房间的地毯还有点潮湿。”

    姜导随口嘟囔了句:“你还能发现冰箱坏了……”又发觉失言改口:“咳,做得不错。”

    场务摸了摸自己被拍的肩膀,想着姜导那不信任的口吻,再一次清晰地认感受到,原来自己在大家心目中的形象,是如此得差劲又不靠谱。

    这是他从来没有注意到的,现在仔细想想,姜导斥责自己的话,全是合情合理,至于帮女三号缝补衣服不应该么,场务这个职位在剧组内就是打杂的啊,哪里需要往哪里搬,人家三女号好声好气拜托,他连做个本职工作都端上,也难怪别人排挤。

    场务想通之后,心中剩下的那点不情愿散得一干二净,人是羞愧万分,认认真真做好本质工作,看到有人需要帮忙,能帮一把是一把,渐渐的他发现大家变了,小于会给他带份宵夜,道具会尽可能一次就布置好场景,尽量不给他添麻烦,姜导对他也有了笑容,还给他加了一笔大奖金,现在他走到哪,哪都有人和他打招呼,看谁谁都是一张笑脸。

    最为直观的是,大家都喊他大帅哥啦,以前这群人死都不承认他长得帅,可他明明连头发丝都充满了气质!

    从前场务每天睁开眼就想躺回去,没有一点力气丧得不行,一想到工作就磨磨蹭蹭,抗拒得就好像拉进屠宰场的猪,现在他精神满满,忙到半夜也不觉得累,望着自己做出的成果,听着别人的感谢,忒有成就感笑地合不拢嘴,还时不时一群人出去吃吃喝喝,谈天说地可劲地吹牛。

    他这样的精神状态,感染了他的老婆,以前成天阴着一张脸的妇女,竟开始打扮自己,宛如二八的少女那样娇俏,夫妻两个话多了,感情更好了,再没比现在更加舒坦的日子,工作开心有奔头,攒下来的钱能给孩子上学,能给家人过上好日子,大帅哥表示,这样的生活美滋滋!

    等场务在摄影棚里遇见萧老师,感激得两眼汪汪,起初没想明白现在还能不明白么,要不是萧老师夺腿之恩,能有他的好日子啊,为了帮他硬是把自己逼成了强取豪夺的吃货,要不然人家萧老师是什么档次,用得着和他争个鸡腿?

    这是看不起谁呢,萧老师自己长得美,父亲又是豪车创始人,随手一划卡,能用鸡腿把整个摄影棚填啰,会故意装黑脸,还不是为了救自己,更别说最后那个诡异的梦,场务不敢细想,萧煖在他心中的形象无限拔高,能与太阳肩并肩!

    他猛地冲过去,粗着嗓子吼:“萧老师!”

    萧煖见这气势汹汹的架势,微微分开双脚压低重心,果然是她欺人太甚,好好一个场务,好多天过去,见到自己还气得眼冒水光,这两天她为了增进恶毒女配的自我修养,看了不少狗血文,自觉摸到了精髓,当即讨人嫌地抬起下巴,试图营造出盛气凌人的傲慢。

    只是这情况好像有点不对?

    场务决眦欲裂地喊:“谢!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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