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贩主人听到这话, 定定打量一下眼前那几人,觉得他们也不像是故意来挑事的。
也许人家说的锅不是农村那种什么鹅都能炖得下的大铁锅呢抱着这样一丝希望, 他问“什么样的锅多大”
连桑拿手在身前划了个大大的圈“大概这么大。”
摊主“”日,果然是来挑事的
摊主两手一挥“滚滚滚滚滚”
三人灰溜溜地走在热闹非凡的菜市场里, 王立强面无表情, 连清跟连桑面上都带着深浅不一的茫然无助。
他们没有买到鹅,因为摊主的小暴脾气说来就来, 三两下把他们一群人全赶跑了。赶他们走之前还说什么,想考验人性别跑他这儿考验,他没功夫陪他们玩儿。
得, 不用说也知道,他们还有摄像师等人, 都被认为是某类社会栏目,专门考验市井小民人性或脾气的那种。
三人可以说是灰头土脸的了,王立强更是有点儿生气。也不知是生那位摊主的气, 还是生连清师兄弟俩的气。因为这俩师兄弟, 他头一次被人当众驱赶。
不过转念一想,也怪不得这对师兄弟俩。这俩人太火了,平时买菜都是在超市买的, 现场讨论大小价格也是正常。但放外边小摊贩上的, 就不行了。再加上摊主似乎早之前就先入为主, 认识他们只想要节目效果, 不会买他家东西, 这才
正好这会, 自觉给王立强添麻烦了的连清拉着连桑给他道歉,诚意满满,脸上全是愧意。这下王立强是真什么气都没了,自己这么一把年纪什么人什么事没遇过,有什么大不了的。
为防这一段将来播出,连桑跟连清会被网友批判,王立强还特地引着他们说出他们从前只在超市买过菜。还聊起超市那些摊上不一定有服务员盯着,所以他们习惯了在摊前互相讨论物品的优劣势等等。猛地一下过来菜市场买,两人这习惯就转换不过来了。
连清到底在圈内混了十几年,再不懂人情世故,如今至少也懂得察言观色了。知道王立强是帮他们,还朝人家感激一笑。王立强也朝他笑了笑,心照不宣。
倒是连桑,小孩儿没想那么多,此时也不知在纠结着什么,垂头丧气的。王立强看不得平时活力爆表的小孩变成这样,大手拍拍连桑的肩膀,安慰道“没什么大不了,不就是少吃点嘛,咱们又不是只有这一样能吃。”
小孩儿闷闷道“不是,我是在想,我们会不会被节目组套路了。”
王立强和连清齐齐看向身后的摄像师,皱起眉头。也不是没这个可能性,万一节目组不想出一只鹅的钱,故意跟鹅贩串通起来把他们赶走的呢
突然背锅的节目组“”不是,他们冤啊
其中连桑的跟拍摄像师抽抽嘴角,为证清白,破例提醒道“你们也可以去买熟食,比如烧鹅。”
“对哦”连桑两手一拍,尔后朝摄像师道“谢了,老董。”昨天他听到别人就这么喊这位大哥的。
连清一巴掌呼噜到他头上“没大没小,叫哥”
小孩捂着脑袋,可怜巴巴喊“董哥。”
那受虐的小媳妇样直令摄像师嘴角疯狂上扬。
三人最后买了只烧鹅,欢欢喜喜地准备回家。从菜市场离开,路过镇口小商店时,连桑突然拉了拉王立强的衣服下摆,小声说“王哥,咱们还有余钱吗”
王立强默默扒拉下他的手,点点头。
小孩儿顿时两眼发光“那,我想吃雪糕”
昨天他就想吃来着,不过那会跟大伙不是很熟,不好意思要。现在不一样了,他们昨晚都一块睡了大通铺,那就是睡过觉的交情
听到这话的连清立马凑过来,巴巴地看着王立强,道“王哥,我也想吃”
澄澈的杏眼与精致的桃花眼左右夹击,王立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坏心眼一起,他摆出为难的模样“那怎么办呐,咱们的钱只够买一支雪糕,你们谁吃”
“我”连桑高高举起手,接紧着就被他师兄一把推开。
“尊老爱幼懂不懂,应该给我”
“师兄,你还是我亲师兄吗小时候跟我抢零食,现在跟我抢雪糕,你良心不会痛吗”
“别跟我讲良心,你吃独食就有良心了”
“我不吃独食,到时候分你一口,行了吧。”
“我呸,一口就想打发我想得美,你个不要脸的小混蛋”
“那就两口,不能再多了啊”
“换我分你两口还差不多”
“哎哎哎,说话归说话,你别推我脸啊师兄,我脸还得留着吃饭呢”
王立强看着那车内因一支雪糕吵起来的师兄弟俩,叹了一口气,趁机下车抽了根烟。抽完了烟,发现车厢内的两人已经动起手来了,你推我脸我揪你鼻子,都面红耳赤的。
他再度叹了一口气,有种围观小学生打架的错觉。
略一沉吟,他转身去商场买了两根雪糕。买的时候挑了好一会,拿起最便宜的绿豆棒冰看半天,还是放回去。给挑了两根店里最贵的,价格七块八的巧克力雪糕,他记得这两孩子都挺喜欢吃巧克力。
嗯,两孩子。在他眼里,奔四且已经进阶成导演的连清,也已然被他师弟拉低了辈分。经此节目,王立强觉得他再也没办法把连清当成平辈看待了。这两人凑在一块,心理年龄加起来绝对不到六岁也亏得连清天天给自己贴标签,什么成熟男人啥的。
拿着两根雪糕回到车上,王立强才发现车内的两人都双手交叉推着对方的脸,动作上僵持不下,嘴上仍不闲着。
“回去我就跟于哥说,师兄你欺负我,我让于哥教训你”
“我也跟他说,你欺负他对象他要是敢帮你,我跟他分房睡,你看他还敢不敢站你那边”
“那我还要跟师父说,你打我,抢我零食,还抢我雪糕。”
“我也跟师父说,你跟一群鹅打架斗殴,还被啄了一腿的伤”
王立强憋着笑,眉毛挑得老高了,仿佛看见自己在家里,自家儿女跑自己面前互相告状的画面。啧,果然都是孩子,这不,一吵架就想着跟家长告状去。
师兄弟俩的互殴中止在王立强故作威严的喊声中“行了行了,丢不丢人啊,整个节目组都在看你们笑话了”
连清跟连桑后知后觉抬头一看,只见前座后座以及外边的三位摄像师统一拿着机器对着他们,脸上是如出一辙的兴奋诡异笑容。
嗯,很显然,他们就是在明明白白光明正大地看着笑话。
得,一激动就忘了他们是在外边录节目,而不是在家里了。
师兄弟俩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松开手,还友好地帮着对方理理衣服整整头发。嗯,他们自家人怎么闹怎么打都成,可就不能给外人看笑话
上一秒险些没同归于尽的俩人下一秒又恢复了相亲相爱,还互帮互助。这比翻书还快的转变简直令人叹为观止,王立强都禁不住笑了。
他将两根雪糕递给他们俩,两人顿时眼睛亮闪闪的,一边接过来一边异口同声朝着王立强喊“谢谢王哥”
语气、神态以及下一刻扒雪糕包装纸的动作都一模一样。扒完雪糕纸,这两人还默契地拿雪糕交叉碰了一下,喊一声“干杯”。
默契到要不是两人长得并不相似,年岁差异也不小,恐怕都让人怀疑他们是不是双胞胎了。
连清还没咬,先问王立强“王哥,来一口吗”
王立强摇摇头“我不喜欢吃这些。”
于是师兄弟俩便心安理得吃起来。
“你们平时在家也老这么说打就打吗”王立强到底还是忍不住问出心中疑惑。
“没有,”连桑一边啃雪糕,一边抽空道,“师父在家我们就不打,不然师父会揍我们俩。还有于哥在家工作的话我们也不打,他一生气就不给我们做饭,我们就只能吃外卖了。”
连清在一旁补充“师父我俩都打不过,于哥的话主要是不能影响他赚钱。”
王立强给他俩竖起大拇指,这理由,够真实。
他问“所以在家还是经常会打的喽”
师兄弟俩互视一眼,红着脸点点头。这是事实,没法反驳。
王立强笑了“挺好,家里热热闹闹的,也不错。”
连清跟连桑齐齐点头,有笑有闹才更像个家。
三人回到小院时,程宇同跟基爷正在院子中间草棚里乘凉。瞧见他们大包小包进来,两人正想说话,目光触及到连清跟连桑的脸时又纷纷变了。
基爷“连清,你俩怎么回事”
程宇同“连桑,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你跟连老师脸红红的还有手指印啊”
不怪乎两人大惊小怪,就连导演看到他们俩的脸,都惊了一下。出去时两人的脸都还好好的,挺干净。结果现在呢,两人脸上东红一块西红一块,还残留着或多或少的手指按痕。
这得多大仇,才能把一人个的脸按出红痕来啊
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总不好说是他俩互想按出来的吧。
王立强倒是一点不客气,笑着说“除了他们师兄弟俩,谁还能奈何得了他们啊”
“嗯怎么回事,说说看”
“就他俩啊,为了一根雪糕吵起来”
眼看王立强一点面子也不打算给他俩留,师兄弟二人对视一眼,默契拿着食材跑厨房,借干活之名开溜。
刚溜到厨房,就听外边爆发出一阵狂笑。
连桑撇撇嘴,朝他师兄道“师兄,要不一会咱们把导演绑了,让他把咱们吵架那一段掐了吧”
连清略为犹豫“绑架犯法啊”
“可是不绑的话咱俩就要在全国观众面前丢脸了。我不想以后我一拍戏,别人就指着我说看,他就是为了一根雪糕跟他师兄打起来的明星”
连桑学得惟妙惟肖,仿佛他就是说这话的观众,脸上甚至带着看热闹的笑容,又指着他师兄道“看,他就是为了一根雪糕跟他师弟打起来的导演”
连清“”
好像,十分扎心啊
小孩儿两手一摊,沉重道“导演从来只想着怎么坑嘉宾,根本不会轻易听我们的。所以,师兄,咱们只有把导演绑了,逼他删了那一段,才能一了百了。”
连清动摇了,内心天平来回摆动。绑架犯法。不绑丢人。在犯罪的边缘来回摇摆,可真令人头秃。
小孩儿顺势再添一把火“师兄,还记得十几年前你在综艺节目里裂了,被打码打了个纸尿裤,并被网友当成表情包,至今仍偶有流传的事吗咱们为了雪糕打架这事,以后也会一直被传播并嘲笑的,我保证”
连清牙一咬,手一拍“干”
连桑立马兴奋问“怎么干绑吗”
“先礼后兵,咱们先跟他讲道理。”连清十分有大将之风地摆摆手,他可是个成熟男人,才不会只知蛮干
五分钟后,正兴奋于节目又多了一个大爆点的导演还没来得及仰天长笑三声,便惊觉有两道阴影笼罩在他身上。
他心里突然生起一丝不妙的预感,缓缓抬起头。只见前方不远处站着连氏师兄弟,大的那个拿着只44码的大拖鞋,小的那个拿着根麻绳。
大的那个拿着拖鞋轻轻敲着掌心,笑得如沐春风“导演,我俩想找您商量个事。”
小的那个在后头面无表情,目露凶光,来回抻着一节麻绳。
导演“”他,是被威胁了吗
向来说一不二的导演怒了,转头正欲喊上自家小伙伴们,却发现这些个小王八蛋此时全部望天望地就是不看他。再看向几位摄像师,也都全然不理会他,只专心顾着各自负责的艺人。开玩笑,谁不知道这对师兄弟邪门的很,武力值也爆棚的啊
导演不信邪地继续四处扫视一圈,结果发现真正在看他的,只有另外三位嘉宾。偏偏那三位平时没少受他压迫的固定嘉宾们此时看着他的眼神里没有半点善意,仅有兴灾乐祸以及满满的期待。
期待什么呢自然是期待连氏师兄弟俩能替天行道,教训一顿倒霉又活该的节目组导演。
咽了咽口水,从来都是日天日地“规则就是我,我就是规则”的导演险些没“汪”一声哭出来。
人生中头一次切身感受到什么叫“弱小、可怜又无助。”
他下意识抱住胸,弱弱道“你们、你们想对我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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