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立刻像弹簧一样从沙发椅中弹起来，她垂头敛目，做出一副诚惶诚恐、认真悔过的模样，干巴巴说道：“顾总，对不起。”
说完，她不敢抬头，却暗暗翻动眼珠，斜瞄向沈富思。
沈富思此刻正对她横眉竖眼，明显不满意这句既不真诚也不打动人心的道歉。
说啊！你倒是再接着说啊！平时不是挺能叭叭的，怎么这会儿成了锯嘴的葫芦？沈富思用眼神痛斥着杜若，示意她赶紧接着说。
杜若收回目光，急得头上直冒虚汗。情急之下，她心一横，“顾总，我千不该万不该侵犯您的肖像权……”
“就只是侵犯了肖像权？”
杜若刚说了一句话便被打断。这声轻问，听起来懒散随意，但杜若却能感觉到其中迫人的压力。
杜若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结结巴巴道：“还、还不应该侵犯您的名誉权。”
“名誉权？呵！说得倒挺婉转。”顾渊这时才像看到杜若这个人一般，进入会客室后第一次将视线正面投向她。
这一看，眼角不由一抽，杜若脸上涂得那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将两只眼睛画成黑眼圈也就算了，睫毛上那一坨坨的又是什么？弯弯曲曲黏连在一起，像恶心的苍蝇腿，简直不忍直视。
顾渊这样说，杜若拿不准他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见他还没有表态的意思，只能硬着头皮接着往下说：“如果因为我个人的行为，影响了两家公司的合作，我愿意引咎辞职。”
说完，偷偷向顾渊瞄去，想观察他的反应。谁知正好碰上顾渊那漫不经心又颇显淡漠的眼神，立刻就像老鼠碰到猫，倏地垂下眼帘，留给顾渊两排浓密纠结的苍蝇腿，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任其打量。
顾渊倒吸一口凉气，猝不及防之下，眼睛又一次受到污染！他微撇过头，语气中不无嘲讽，“引咎辞职？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你一个小小的秘书还不至于影响两家公司合作这么大的事情。”顾渊说得毫不留情面。
未经过社会洗礼也不懂说话艺术的杜若傻眼，然后问了一个傻了吧唧的问题，“那你想怎么办？”
顾渊玩味一笑，“我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杜若又忍不住向沈富思看去。很多时候，沈富思都拿公司这些才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当后辈看，别看平时他训得厉害，到底还是不忍她们犯难。
沈富思呵呵一笑，“顾总，杜若她刚毕业，还不懂事，玩心重，我已经狠狠批评教育过了。当然如果顾总你想教教她，那当然再好不过。杜若，倘若顾总肯给你这个机会，你可得好好把握。”
顾渊听了眉头一挑，“不敢当，我怎么敢教她？能不动声色用漫画嘲讽我，我佩服还来不及！”
有沈富思出面后，杜若就不敢再出声。再没眼色她也知道如果这个时候冒然插话，很可能适得其反。
杜若噤若寒蝉的样子落在顾渊眼中，顾渊早晨憋的那口气不但没顺，反而更觉憋闷。想想那个泼他咖啡的姑娘，再看看现在的杜若，两人看起来身形差不多，做的事也差不多，都让人恨得牙根痒痒。
顾渊从来不会委屈自己，转而一笑，“不过既然沈总都这么说了，我当然要给沈总您一个面子。杜秘书在会议室那么严肃的地方画画，显然还不懂怎样做一个合格的秘书，不如就让我的秘书来教教。我就和沈总您呢，今天就好好说说话，反正沈总今日来恐怕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沈富思听了也跟着笑起来，他今天还真就是抱着试探的态度亲自给顾渊打了电话，想借道歉为名，试探试探顾渊对投资一事的态度。没想到顾渊竟同意了他的突然来访。
沈富思是真的惊讶，要知道顾渊每日的行程都是提前安排好的，一般情况下像他这样与顾渊交情尚浅的商业伙伴都需要提前预约才能见到顾渊的人。本来他今天打这个电话，只是礼节上的问候外加试探，根本没料到顾渊会同意。
当听见顾渊同意后，沈富思除了意外，更多是惊喜。他觉得顾渊很有意向和他接触下去，这才兴致冲冲提着礼品带着此番的由头“杜若”来到顾渊的公司。
顾渊这边自然也有自己的打算，他不能一直冷着沈富思，不然沈富思在他这边看不到希望，很可能转而再去找别人。沈富思公司的那些资质对他来说，办理起来未必会有多难，但办理周期实在太过漫长，互联网中的机会稍纵即逝，他不想把时间都浪费上相关程序上，不如直接收购一个现成的公司开展业务。而放眼业内，资质齐全且经营不善很有可能低价转卖的公司太过稀有，错过沈富思这一个，还不知道下一个在哪里。
二人各有各的心思，表面上都维持了暂时的和谐。顾渊拿起会客室中的电话，拨通了自己秘书的分机，“程芯，一会儿杜秘书会去找你，你好好给她传授一些如何做秘书的经验。”
杜若听了，不由看了室内众人一眼。白佳雨对她使着眼色，示意她赶紧照顾渊的话去做。杜若只好走出会客室去找程芯。
程芯其实早得了顾渊的吩咐，知道今天她的主要任务就是好好折腾一下这位大小姐。她虽然不知顾总的这位前女友因为什么得罪了顾总，不过可以顺便公报私仇她还是挺高兴的。
说到程芯，原主并没多大印象。顾渊从不让原主到公司找他，倒是每一次约会吃饭送礼物都由程芯来远程安排和通知。是以原主只知道有程芯这么个人，却从未见过她。
而程芯平时和原主电话联系时，原主大多时候持傲慢、高人一等的态度，对程芯根本没有多少尊重，程芯自然也就对原主生不出任何好感来。今日得了顾渊的吩咐，自是欣然执行，不会有一丝一毫心理障碍。
能做顾渊身边的秘书，自然也不是一般人，程芯拿捏到顾渊的态度后，已经想出一整套方案来折腾杜若。
此时的杜若完全不知道程芯的打算，她觉得程芯怎么教她便怎么做就好。就算顾渊自己想泻私恨，程芯也不会做得太过分，毕竟她是沈总那边的人，好歹也算顾渊公司的客人。
可惜杜若想错了，程芯今天不但要代表顾渊泻私恨，也要顺便泻泻自己的私恨。
程芯面带微笑将杜若引到茶水间，“作为一个合格的秘书，首先要学会如何掌握自己老板的喜好，最基本的就是要知道老板喜欢喝什么不喜欢喝什么。比如顾总喜欢喝咖啡，但顾总只喝手工现磨咖啡，速溶咖啡、机器冲泡的咖啡他都不喝。”
杜若一边听一边暗暗摇头，顾渊还真不好伺候，都是有钱人的毛病，闲的。随即又想到一大早出现在星巴克的顾渊，又觉得程芯言过其实，不由小声吐槽：“这么挑剔，还去星巴克做什么，就是矫情。”
“你说什么？”程芯狐疑。
杜若连忙掩饰，“没什么，我是说我们沈总接地气，喝茶不挑。”
在原主记忆中，沈富思可是非常好伺候的。每次原主都是往沈富思惯用的紫砂杯中随便扔点茶叶进去，再直接用饮水机接一杯热水，杯盖一扣一闷就完活。
杜若这般想着，便找了一个看起来很是雅致的瓷杯，直接照原主的做法，简单粗暴地泡了一杯茶，对程芯示意，“我们沈总就喝这样的茶。”
程芯倒是没想到沈富思这般不挑，不由笑道：“沈总喝茶就跟他人一样，豪爽。不过顾总的本意是想让你掌握一些做秘书的最基本技能，而不是只做好沈总一个人的秘书。简单来说，就是即便你换了老板，也能很快摸清他的喜好。”
说到这里顿了顿，见杜若仍没有危机意识，又接着道：“眼下顾总正在和沈总闲聊，没有什么要紧事，那今天我就大胆做一回主，你就先拿顾总练手，看能不能在最短时间内掌握他喜欢的咖啡口味。”
杜若心不在焉，不过人家怎么说，她就怎么做，“好吧，那你先教我怎么泡咖啡。”
程芯当然不会真心实意教她，每次不是忘了说这，就是忘了说那。杜若几次端咖啡进会客室，看到顾渊像尝毒.药一样只用舌尖抿了一点点，就能罗列出三条以上她操作失误的地方，偏偏每次都说得极对。杜若感觉顾渊就快拿看白痴的眼神看她了。
来回这么几次，就算杜若再迟钝也看得出，程芯这是和顾渊合起伙来折腾她呢。程芯故意每次都不说全，然后顾渊一次一次地不满意。
杜若倘若有心讨好一个人，那也是相当厉害的。
再一次被顾渊嫌弃后，她特意绕路去了程芯的工位，趁机观察细节。程芯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看上去也就比原主大那么三、四岁，人看起来十分有条理，所有东西都归置得整整齐齐，却也有女孩子的小趣味心，比如桌子上的多肉以及角落里那几个小巧精致的毛绒挂件。
最重要的是，刚才程芯大概回来处理了一点工作，离开后没有关显示屏，恰好杜若过来时屏幕还未自动上锁，就这样杜若找到了突破口——电脑下方任务栏中有一个最小化窗口，标题显示为“6月水瓶座运程”。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杜若心中有了谱，怀着满心欢喜走到程芯身边，状似不经意地问：“程芯，你是什么星座的呀？”
“水瓶。怎么，你还信星座？”
“巧了！我也是水瓶。这个月水星退行入正位，对咱们水瓶影响很大诶。”
“你还懂星座？”程芯诧异地问。
“懂一点点啦。”杜若腼腆地笑笑，心中却已经翘起小尾巴，她可是星座小达人，拜倒在她裙下的星座女孩不要太多哦！
……
顾渊为了折腾杜若，每次杜若端来的咖啡他一概不喝，直接让她拿走倒掉。现在沈富思一边喝着杜若泡得粗劣不堪的茶水，一边滔滔不绝跟他说话，他还不得不对应一二，很快他便觉得口干舌燥。顾渊不好当着沈富思的面打电话催促，便假借方便之名，出了会客室直奔茶水间。
到了茶水间一看，顾渊差点气个仰倒。
杜若静如处子般坐在椅子上闭眼仰着脸，他的好秘书则站在杜若面前小心细致地给她描眼线，一边描还一边说：“我跟你说，妆容也影响运程，你之前那样霉运很容易上身。”
“那你教教我怎么画可以加持运程的妆呗。”
“好啊，一会儿咱俩互相加一下微信。”
在顾渊印象中，一直对他尽忠尽责的程芯正与杜若毫无芥蒂地相谈甚欢，那副样子真可谓相见恨晚。
顾渊咬牙，这可真是他的“好秘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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