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球分为两面,一面终年见不到太阳, 藏在阴暗潮湿的角落, 这一面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一面与温暖的太阳、和煦的微风为伴, 这一面传递着积极乐观的情绪。

    下乡七年她是否依旧反复经历噩梦复杂的情感埋藏在阴暗的角落里。

    廖安西面色柔和,试图用温暖驱散她周身的寒冷与黑暗。

    一只大手接过小锄头。

    张小凡脸色挂着幸福的笑容, 嘴里含着的苦胆硬是咽到肚子里。

    “出去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给家里发一份电报。”林凤忍不住抱怨道。

    “妈,我错了。”廖安西赶紧认错,给母亲顺气。

    当时情况特殊, 如果他给家里传信,中间出了任何突发情况,他不好解释还会惹上麻烦,所以没有给家里通信。

    林凤傲娇的哼了一声, 儿子脸上的淤青有一些碍眼,就不和儿子计较了。

    “安西,幸好你把县长带来了, 要不然我们就遭殃了。”无辜被打的村民龇牙捂着腰背道。

    红袖章那股狠劲, 好似不把他们打废不罢手。

    “唉,”李村长瘸着腿走上前,感激道, “又欠了你一个人情。”

    当时红袖章不论青红皂白逮着人就打,可把李嫂吓坏了。老头子真被抓走,扣上臭老九帽子,一大家子人也活到头了。

    李嫂爬起来跌撞的跑到廖安西面前, 扶着老头子,“安西,小凡是我们上河村的儿媳妇,以后谁干乱嚼舌根,我第一次不饶她。”

    说完便用眼睛环顾一圈,眼神特意在几个爱搬弄是非的人身上多停留几秒钟。周小蝶的意思小凡早已不是清白之身,这些人闲来无事定会添油加醋乱说,李嫂先把苗头掐死。

    “对,谁要敢乱说,滚回娘家。”身上骨头似断裂的疼痛提醒他们,廖安西要是不回来,他们真的会被红袖章废了。

    “上河村要不起臭老鼠。”村民们狠决的眼神从几名妇人身上移到王枝花、赵国胜、周小蝶身上。

    几个爱嚼舌根的人身体发抖,脸色极其难看。

    周小蝶心生怯意,村民的眼神像是把她生吞活剥,“我有红星哥罩着。”

    丢下这句话,慌张跑走了。

    廖安西承了李嫂的情,“那个红星是周小蝶的对象”

    “听说陶红星已经有了妻儿。”

    “一个星期前,周小蝶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辆自行车,天天往县里跑。”

    “天天打扮的和花蝴蝶一样,体香味熏天臭。”村民们恶寒的用手扇着风,快被臭味熏死了。

    廖安西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把她的粗糙无骨的手轻轻拢在手心中。

    “伤到骨头的人不要逞强,回家里躺一天。不能为几个工分熬坏身体,日后连累的还是家人。”赵队长面冷如寒冰,亲大哥置他于死地,亲爹娘像没事人一样围着大哥挖红薯,握紧的青筋暴露的手缓缓松开,睁眼再次看大房的人,眼神中已是寒冰和薄凉。

    “当家的,咱不差这点工分,我扶你回家躺着。”妇人立刻丢下小锄头扶着男人。

    村子里有几个身体累坏了,全指望女人下地干活,日子苦的眼瞅着快活不下去了。

    大家也不敢逞强,放下手头的活回家休息一天。

    如果为了一天的工分变成废人,生不如死。

    赵队长和李村长伤的不轻,李村长被大儿子背家里,张队长媳妇还有一个多月就生了,被安排到场子里看红薯,家里堂哥架着他回家。

    受重伤的人回家修养,受点小伤、没有受伤的人继续干活。

    他们受到不了的惊吓,握着小锄头的手还在颤抖。

    王枝花、周小蝶和赵国胜被村民们打上恶鬼标签,他们险些被三人害死。大家纷纷远离他们,两人扒上周小蝶和红袖章有联系,他们没有揍两人,只是无视他们,用冷刀子眼神看着他们。

    王枝花和赵国胜身上冒出冷汗,一双双眼神如刀子剜他们的肉,还不如打他们一顿,让村民们消消气。

    赵母骂了一句狗东西,她二儿子可是大队长,这些人敢打她大儿试试。“国胜,我们没做坏事,不怕他们。”

    “嗯,妈。”赵国胜一直低着头不敢看村民,怕被村民们的眼神撕碎。

    “你这个败家娘们,谁让你干缺德的事。”李建党娘拿起土疙瘩砸儿媳妇,嘴上嚷嚷着要打死她,“我们李家要不起你,滚回娘家。”

    “妈,我没有告状,周小蝶说的话能相信吗”王枝花扑倒在婆婆脚边,哭的眼泪鼻涕往下流。

    婆媳两又是一番掰扯,一个把儿媳妇往绝路上逼,一个洗白自己,大呼冤枉。

    李建党想当村长不是一天的事,这两个人明显演苦肉计,村民们又不是傻子,没有一个上前劝阻。

    两人演了半天的戏,累的精疲力尽,没有一位村民上前劝阻,她们也不能顺势揭过这件事。

    “周小蝶住在你们家,要说你们家没有掺和这件事,谁信”赵母嘲讽道,“我家国胜和周小蝶没有关系,才是最清白的。”

    “狗屁,你家赵宝党天天跟在周小蝶屁股后面转,赵国胜还贿赂人拉村长下台,一定是你们家和周小蝶串通在一起,污蔑村长和大队长,连亲二弟都不放过,良心被狗啃了。”李建党娘指着赵母逼着骂道,“一窝子狼心狗肺的东西。”

    “一个美人住在你家,有一个邋遢的媳妇对比,你家建党指不定和周小蝶那啥了。”赵母呸了一声,“前几天建党还为了周小蝶骂王枝花,两人没问题,骗鬼呢”

    “我撕烂你这个老婆娘的嘴。”李建党娘虎扑上前抽了赵母一巴掌。

    “我二儿子是大队长,你给你的胆子敢打我。”赵母平日里横行惯了,被李建党娘一巴掌打闷了,暴躁地伸出爪子挠李建党娘。

    起先只是两个老婆子扭在一起打架,两家人口水互喷乱骂,都想摆脱搅屎棍称号。最后火气冲上脑门失去理智,变成打群架。

    村民们兴趣盎然地看着两家人互打,心里别提多爽快,时不时添油加火让他们打的更猛烈。

    李建党闻讯赶来,怒吼一声,“都给我停手。”

    王枝花身体一抖,男人长的雄壮,一拳头打在她身上丢了半条命。所以她老老实实松开手,赵大嫂见状骑在她身上打。

    赵家人越发猖狂,一大家子男女老少狂揍李建党娘和王枝花,在他们看来有赵队长给他们撑腰,村子里没有一个人敢打他们。

    李建党阴狠着脸,一个大老爷们竟然敢骑在他娘身上打。他走上前轻而易举拎起赵国胜,啪啪给他两巴掌。

    赵国胜被的闷了,耳朵里嗡嗡响,顿时两个脸颊肿成馒头。

    李建党黑着脸像拔萝卜一样拎起一个扇两巴掌,丢到一边继续拔萝卜。

    还剩赵母一人,李建党没有继续拔萝卜,阴毒地盯着躺在地上的猪,“刚刚谁造谣我”

    赵家人吓得屁股尿流,爬着跑回家找赵队长告状。

    赵母被李建军娘骑在身上掐咬,被揍的惨哭。

    这场闹剧最后被李建党制止,村民们拿着小锄头继续刨红薯,对李建党的态度耐人寻味。

    廖安西不觉得大家冷眼旁观过分,全是两家人咎由自取。他眷恋着松开手,抬脚走向没有人的红薯行。

    林凤拽住儿子,“安西,你在这里干活。”

    她把自己负责一行的红薯让给儿子,她去找老姐妹咯。

    村民们揶揄地看着廖安西,刚洞房就被人带走,他们懂的。

    她已经是自己的妻子,怕什么。

    廖安西向前走了一小步,中间隔着一条宽二十厘米的小沟子,影子和她的影子融为一体。

    老男人的心塞满了蜂蜜,如春风拂过清澈的水面,激起一阵涟漪。

    她眼尾往左边一瞥,终于寻找到熟悉的影子。

    张小凡微抿的唇畔荡起柔软的笑意,脊背不再紧绷。

    多日的愁容散去。

    林凤眉开眼笑和老姐妹聊天,不求儿子、儿媳有出息,只求温馨平淡、相互扶持过完一辈子。

    一株红薯秧下长了至少十几个大大的红薯。

    中午,一行人走在路上说道,“大丰收,能给我们多分些红薯,不用饿肚子咯。”

    “你们有没有发现自从安西离婚后,水稻丰收,红薯也丰收。”

    “去年一株红薯秧下面还能挖几个手指头粗细的红薯,今年最小的红薯也有拳头大。”

    “每次不管安西还是村里的人遇到事,只要安西在总是有贵人相助。”

    大伙儿的眼睛不由得移到远处的廖安西,以前有李胜利罩着廖安西,如今又有李县长罩着廖安西,这家伙不会是福娃娃吧。

    大伙儿眼中闪现灼热的光芒,笑着往家里走。

    廖安西丝毫不知道他成为大伙儿心中的福娃娃,一家三口回到院子里。

    “安西哥回来了。”吴巧芳蹦蹦跳跳围着嫂子转,闻着香味口水流了一地。等会吃饭她啥也不说,埋头苦干吃饭。

    “洗手吃饭。”廖安梅脸上挂着愉悦的笑容,带着小姑子钻进厨房端菜。

    受伤的村民特意到廖家告诉廖安梅,安西回来了。

    廖安梅精心准备了一桌好菜,咸肉炒土豆片,猪大肠爆炒洋葱,又炒了一大盆大白菜炖豆腐。

    长大一些的小黄鸡被大公鸡欺负的尖叫着逃窜,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看到林凤,缩着脑袋、耷拉着鸡冠,见到廖安西立刻夹紧尾巴逃进草堆里。

    回到满是生活气息的农家小院,廖安西身心舒朗。

    他提起桶打了半桶水倒进瓷盆里,嘴角朝着耳根子靠拢。

    这个瓷盆是他们到供销社买的,张小凡在他走后拿到前院大家一起用。

    “你们不洗我洗。”林凤从俩人中间穿过,打断他们含情脉脉的眼神。“赶紧吃饭,回到房间里你们想干啥就干啥。”

    “”两人脸不红心不跳的看着林凤,绝不承认听懂了林凤说的是什么意思。

    林凤洗好手后甩了甩水。

    廖安西把水倒了,又重打了一半桶水倒了一半在瓷盆里,两双手在鸳鸯戏水图上穿梭,洗了两遍后拿着结婚毛巾擦手。

    林凤眼角抽搐回到青石板前,扭头见两人走进堂屋,她手放在瓷盆里又洗了洗,抬脚拿起毛巾擦手。“老娘也爱干净。”

    林凤回到堂屋,一家人才拿起筷子吃饭。

    “姐,厨艺绝了。”廖安西由衷道。

    “多吃点。”见弟弟碗里的菜没了,廖安梅又给弟弟夹菜。

    弟弟走后来了一群人到家里搜查东西,她的心七上八下的,弟弟回来她才安心。

    “嗯。”廖安西随手夹几块肉给她,掏出一叠票据和钱递给母亲,“帮主任做了些事,给的奖励。”

    林凤抖着小心肝,一辈子还没有见过这么些钱和票据。

    儿子被军官带走,不会让儿子做犯法的事,有些事不是平民百姓该知道的,林凤便没有问儿子消失这段时间干嘛去了。

    “你已经成家了,有钱该上交给媳妇,给我这个老婆子做甚。”林凤不满道,儿子这个呆头鹅,存心让她和儿媳妇闹不合。

    张小凡腮帮子鼓鼓的,嘴巴里塞的全是饭,“妈,你拿着。”说完便低下头继续和饭斗争。

    “”林凤伸出去的手滞留在半空中,吃货儿媳妇眼中只有饭菜。

    廖安西眸中染上愁色,她应该被饿怕了,才一根筋执着饭菜。

    “妈,你收着和小凡收着没啥区别,小凡缺什么,你能不给她买吗”廖安梅受不了母亲明明想拿,却瞎想。

    小凡没有坏心思,也不会把人往坏处想,手里有没有钱无所谓,只要不饿肚子万事好商量。

    她见小凡吃的香甜,肚子里的孩子也饿了,还是吃饭要紧。

    林凤瞪了眼女儿,矫情的把钱和票据包在手绢了,裹了好几层才罢休。“小凡,需要什么跟妈说。”

    “嗯。”咸肉、猪大肠被米饭包裹住,她一口吃了一个饭团子,米饭的香糯和肉的暴爽冲击口腔,迷惑张小凡的心神。

    林凤砸吧咂吧嘴巴,一肚子长篇大论咽到肚子里,儿子回来才做的米饭,三个姑娘鼓着腮帮子与米饭和肉奋斗。

    她怀疑女儿假公济私,做了大半锅米饭,又炒了两大碟子肉,大半全进了三个吃货肚子里。

    吃完饭四位女士打着饱嗝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儿子,辛苦你了。”林凤懒洋洋道,儿子回来她的身子骨变懒了,不用马不停蹄干活。

    “不辛苦。”廖安西端着碗筷到厨房,扭头见小丫头对他憨娇一笑,哪敢又怨言,刷碗吧。

    他刷好碗筷走到院子里,四位女士懒洋洋靠在椅子上,“妈,我出去找志军说会话。”

    “昂。”林凤无力应道。直到听不到脚步声,她坐起来精神抖擞掏出票据,“这些票据都有期限,我们安排怎么花能撑到过年。”

    四人兴致盎然凑在一起安排如何使用巨款。

    “志军,两个星期晒一次被子,你也不怕心火旺盛”

    孙志军黑着脸继续翻被子,“房间里阴湿,被子上都是螨虫,自然要经常晒。”

    “我们还当你弄湿被子。”一阵猥琐的笑声飘荡在空中。

    “别不好意思,你已经是老男人,还没有一个女人。弄湿被子很正常,大家都是正常男人,非常理解。”

    噼啪几个破鞋子砸到男知青的头上。

    “谁拿鞋子砸我们”男知青见女知青羞红的脸,意识到女知青明白他们隐晦说的荤段子,气势立刻变弱。

    “晚上你们自己做饭。”女知青疾步走进房间,砰一声关上门。

    男知青摸着鼻子,蹲在墙角装孙子,想办法让姑奶奶们消气。

    “活该。”孙志军一张脸红成猪肝色。

    作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要有情调,晒被子能改善生活水平,让自己睡得舒服些,岂是这群粗糙老爷们能懂的。

    他拿起一根棍子啪啪砸被子,眼角瞥见门前站着一个熟悉的人。“有事”

    “嗯,找个地方谈谈。”廖安西努力绷着脸。

    孙志军木着脸放在棍子,这家伙应该没有听到混蛋们调侃的话。他不由的松口一口气,带着廖安西到村尾破院子里谈话,三名女知青早就不住这里。

    两人坐在门槛上有一搭没一搭谈话。

    廖安西往旁边移了移,“你了解县里红袖章的派别吗”

    “了解一点。”孙志军看着蓝天,不动声色也往旁边移了移。

    小气鬼,沾一点福气要不要怎么小气。话说这小子运气不是一般的好,沾沾福气兴许下年他就能当工农大学生。

    廖安西靠在门框子深思,难道孙志军被人掉包了靠自己这么近干嘛

    廖安西的屁股还没有抬起来,孙志军趁机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凑近说道,“陶红星有三个死对头,周小蝶一直对外宣称陶红星是她认得哥哥,举报信送到三个死对头那里,陶红星想保住现在的地位,必须和周小蝶划清界线。”

    “小孙同志,看不出来啊,心机颇重。”廖安西赞美道。

    孙志军国字脸,还戴着一副眼睛,给人的感觉就是一根筋的书呆子,这没想到藏而不露。

    孙志军立刻炸毛跳起来,他是风光霁月的知识分子,怎么能用心机重形容他。“要不是为了你和你媳妇,我操哪门子心。”

    “对不起,我错了。”廖安西态度诚恳认错。

    “嗯。”孙志军勉为其难原谅他,时刻维护自己高洁的形象。

    俩个人凑到一起商量一些细节,孙志军拍了怕他的肩膀,一副大哥哥的姿态道,“我要回去睡午觉。”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二合一哦,继续留言鼓励哦,明天兴许还会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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