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当然是剪毛啊

    这一刻,她意识到自己不再是覃欢欢了。在陌生的世界,遵守陌生的法则,执行陌生的任务,她已经是个无根无源的陌生人了,就算地位再尊贵,资源再优厚,她也不过孤独一人。就像眼前伤痕累累的小狐狸,即便在这仙门福地中习道修身,终也不过格格不入的一个怪物。

    覃欢欢轻轻叹气,微微托起小狐狸的身子,自己却慢慢坐入冰冷的寒潭中。尽管有百余年的修为护体,但那寒潭又岂非凡物?寒意刺骨若刀锋,又如水灵般无孔不入,覃欢欢莆一进入,周身便被寒意紧紧缠住。连她的眉间,都渐渐凝出冰凌。

    她咬着牙忍着寒意,将小狐狸轻轻放在膝头,尽量离开冰寒的水面,一边从储物戒中摸出各种灵药。药是极好的疗伤圣药,对方高度昏迷极为配合。

    只见谪仙一般的女子一席流云暗纹的明黄道服,如墨染般的青丝高高束起,仅用同色的发带系着,简简单单的装束,让她本就清丽俊雅的容颜更显端庄英气。此刻的她,正轻抚着怀中的白狐,眼神温润如水,神情专注温柔,少了一分往日的清傲。

    连系统看了这唯美的一幕都忍不住赞叹:这招苦肉计加美人计真不错,看来这一趟还是来对了的。然而它还没来得及喜滋滋的去窥探于流嫣的好感值,就失声叫道:“等等,你要干什么!”

    “当然是剪毛啊。”覃欢欢一脸无辜,手下却利落得很,只听“咔嚓咔嚓”,雪白的狐毛就一撮一撮地飘落而下。

    系统怔怔的盯着覃欢欢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剪子,声音开始打抖,“所以说,你究竟在干嘛?”

    “剪毛了好处理伤口啊。”覃欢欢手起刀落,顷刻将一只毛发雪亮的狐狸剪成了东秃一块,西露一截的小刺球。她这才满意了,又从储物戒里掏出药瓶,拔开塞子就不要钱似的往狐狸身上倒。

    系统倒抽一气,“其实你可以用法术的。”

    “你傻么?这里可算是祈天门的水牢,妄用法术势必会惊动他人,到时不但我被发现,这小狐狸说不定又要受罚了。而且如果用法术,她发觉是我救了她,认为我挟恩索报,那印象不就更差了么?”

    覃欢欢头也不抬,小心翼翼为狐狸伤得最重的腹部缠上一圈又一圈的绷带,那还是她从自家床上被褥上撕下来的。

    系统看着被缠得快认不出形状的白狐狸,深深叹气,究竟是你傻还是你笨呢?你以为这样她就不知道是你干的吗?看着双目紧闭,好感值却一路起起伏伏的于流嫣,系统表示无限同情。

    于流嫣确实是醒着的。这寒潭之水虽无比阴寒,却与她妖修所行的属性同出一脉,意外的发现让她坠入寒潭后就自行封锁了五感,元守归一,潜心汲取寒潭中的纯阴灵气。所以覃欢欢看到的,便是她奄奄一息的假死状态。

    只是覃影瑶一进入寒潭,她还是被敏锐的感知惊醒了。对着女人的敏感,已经超脱了五感。无论是心理还是身上,她都切实的体味过那个女人的疯狂报复。她被虏进天祈门的那一日起,那女人无休止的折磨便始终如影随形。只因她杀了那女人的未婚夫婿——那女人唤他闵轩。

    愚蠢。百余年的修行居然连这点情悉都看不透。那闵轩若真如她口口声声所言这般爱她,又如何会死在她们狐族的媚术下?世间男儿皆薄幸,守着世人艳羡的婚约,人后风流无限,处处留情者大有人在。

    如若不然,他闵轩一仙家子弟又岂会仗着一身修为,特特去寻那狐女缠绵悱恻,偷了那元阴之后便痛下杀手,连妖丹都不曾放过?

    自己便是受了族长所托去调查此事,却不想那恶徒被揭穿了面具后恼羞成怒,伙同宗门的几位高手合力绞杀自己。自己情急之下不得不用了媚术,才终于报仇脱身。再后来,这件事竟成了修仙人士围剿青丘一脉的借口。

    那日的光景,于流嫣这辈子都忘不了。

    那是族长渡劫之日,族中几位长老都坐镇助守。她带领青丘年幼的孩子在祭坛为族长祈福。她们青丘一脉虽修的妖道,但灵值极高,若潜心修行,得道飞升也不无不可。只她们心思太过灵窍,情丝易起难消,于修道一途是为大忌。是以成仙得道者寥寥可数,更多的族人则选择逍遥红尘。

    族长已经九千岁了,是历任在位最长的族长,也是青丘一脉的庇佑。若能渡劫飞升,自然是全族之喜。是以那日,众人皆殷切欣喜,俱忐忑不安,全副心神均聚汇在那场意义非凡的雷劫上。

    万万没想到,第八道雷劫后,族长与长老已经耗尽了法器,只能显出狐身硬扛最后一道雷劫。那一刻她紧张得不行,几欲冲出祭坛相助。

    “以身证道,虽死不悔。”

    族长清冷的声音越过被雷云轰塌的山峰,清清楚楚的传入祭坛。安定而温暖。

    于流嫣长吁了一口气,却忽然听到巨大的爆炸声,一声接一声,连成一片。这不像雷鸣,更像是——

    “卑鄙!”

    竟是族长的痛斥!

    “哼,妖女,今日你气数已尽,快快束手就擒吧!”一个苍老的声音自空中响起,声威赫赫,还夹杂着低沉的雷鸣。

    “长罡老贼,枉你一介修仙之人,竟借着雷劫偷于我,你还有何颜面立足于修真之界?”

    “呵呵,长罡如此,不过替天行道,为民除害而已。你青丘妖狐所修邪魅之术,烟视媚行,为祸天下。若放任你修成万年妖道,定会成为三界浩劫。长罡不才,为了苍生社稷,亦会执剑引戈,除魔卫道。”

    “长罡仁兄,别和那妖孽多费唇舌,她们这些下三滥的狐狸精,杀了我的轩儿,我凌剑宗与青丘一脉势不两立!”

    凌剑宗!

    于流嫣脑中闪过那几个道貌傲然的卑鄙小人,果然是一丘之貉。

    她足足打下九九八十一层结界,才从祭坛中飞身而出。族长和六位长老已经被困于众多仙门高手的围攻中,若她能赶上与她们组成玄天迷幻阵,或能拖到最后一道雷劫降临。届时,纵是神通再大,那些修真恶贼自也不敢与她们同归于尽。

    她一路飞驰,眼看就要加入战圈,却被硬生生一道凌厉的剑气截住了去路。

    只见来人立于云端,麻衣白绢,目光如电,神色凄然,却难掩倾城之色。即使初次见面,于流嫣也猜出了她的身份——百年来修真界的翘楚,祈天门长离仙子高徒——覃影瑶。她生得极美,偏又一身清傲,更以天资奇才名满天下。是以于流嫣是识得她的。

    “祈天门覃影瑶今日要替夫君报仇!妖女速速受死!”那女子忽然横剑抢攻,瞬间激射出好几波剑气。

    可她终究年纪太轻,修为虽为同期佼佼,却还敌不过于流嫣的五千年道行。然而执念太深,以于流嫣的修为,居然还是生生被她拖住。

    “找死!”于流嫣望着族长一行越来越小的护盾,重重一掌当头劈下,岂料那覃影瑶空门大露只为诱敌,拼了她这掌也要将她束缚,甚至将自己与她束在一处,只为了不断补充束缚的灵力。

    “放手!”

    于流嫣拼命挣脱,攻击也愈发凌厉。覃影瑶深受重创,竟朝她诡异一笑,往捆仙绳上又连喷了数口心血,染了真血的仙绳如活物一般,更将二人紧紧束缚在一起。

    就在这时,轰隆一声巨响,不远处的战圈炸裂了,那个声音,是元神自爆的声音。

    “不!”

    于流嫣嘶声叫唤,回应她的却是另外六声巨响,耀眼的白光登时充斥了整个天幕。

    滔滔雷劫,浩浩天威,最后一朵雷云居然在一众道人的梵唱吟咏中悄然褪去。

    青天朗日,她清清楚楚的看着这群自诩天道传承的恶徒如何对她青丘一脉大开杀戒,大肆劫掠。

    那一日,青丘山的土,被染成红色。他们夺去她亲友族人的性命,挖去妖丹,练她们的魂,吸她们的血,就连她们的尸骨也贪婪的搜刮进储物袋中。满口仁义道德,自诩匡扶正义的修真之人,如强盗恶徒一般在青丘的每一片土地上肆虐。

    那一刻她疯了。只记得狂乱的妖力暴涨,五尾全出,心念中只剩下一个杀字!

    这是要入魔的迹象,她虽不甘,却亦无悔。只要让她手刃了这群畜生!

    “流嫣姐姐,你乃狐神之后,不可如此!”一声急切的呼唤传进脑中,是祭坛那边传来的。

    “不可如此!”

    “不可如此!”

    她将青丘仅剩的子嗣护于祭坛,她们竟欲打破结界阻止她魔化!

    混乱间,她纵身一跃,将所有的妖力倾注于祭坛防护阵法中。而后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她的修为已所剩无几,却意外的活下来了。

    “上苍有好生之德,念及你乃灵狐后裔,老夫今日就饶你一条生路。却因你受青丘一脉荼毒已久,暴戾阴狠,极易误入歧途,坠入魔道。是以老夫决定,将你带回我祈天门,授你道心术法,助你向善修仙,也算一桩善缘。”

    一身玄衣的长罡道长满面肃容,仙风道骨,全不见一丝方才的贪婪与狠厉。就连空气中浓重的血腥也被去除得干干净净,甚至不知从哪引来了仙鹤祥云,真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大善。”

    “佩服。”

    一声声的附和纷纷响起,甚至有人慈眉善目的递与她疗伤圣药。

    于流嫣立在中间就像个从噩梦中惊醒的傻子,看着截然不同的众生相,茕茕孑立,格格不入。却迎上一道犀利的目光,如寒霜,又如怒火,正是那阻止了她救人的覃影瑶!

    她忽然对那恨不得杀她而后快的女人勾唇一笑,成功的惊起她眼中的杀意。这又如何?她于流嫣不能死,便是为了哪日能再次开启祭坛她也要活下去。她覃影瑶不能杀了于流嫣,纵血海深仇,亦抵消不过一句旁人轻飘飘的“冤冤相报何时了”。她们在这场居心叵测的阴谋中,终不过是身不由己的棋子而已。

    于流嫣默默的盯着覃影瑶,居然生起了一丝同病相怜的亲切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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