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梦回引八

    “说什么傻话!”润玉忍不住坐在她的床边,执起她一只手细细查看,“有我……本座在,不会让你有事的。”许是觉得自己态度太过热络,忙盲羊补牢加了一句,“你到底怀着本座的孩子,本座不能不管你。”

    接着,沉吟几许,皱眉望沈佳晓一眼,却什么也没看出来。

    沈佳晓微微侧身躲避润玉的视线,抽回手拿出帕子捂在嘴边,忽然噗地一声呕出一口鲜血。

    “晓儿!”润玉惊呼一声,顾不得刚才的疑惑,忙不迭握住她的肩膀,将人搂进自己怀里。

    沈佳晓趁机紧紧握住搭在她腰上的手,露出一抹凄然的微笑,“不要因为我的死而难过,我知道你心里没有我。等我死了,你就把我葬在璇玑宫外的院子里,这样我和孩子就可以时时看着你。”

    说完这些不知是诉钟情还是诅咒的话,她的嘴角又应景地,缓缓流下一丝鲜血。

    “你别说了,你不会有事的!”

    润玉被她一番话说得方寸大乱,原本赶来时还勉强能保持冷静,可是现在看到自己的妻子气息奄奄躺在自己怀里,他心神大乱,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死之前,我能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吗?”沈佳晓咳嗽一声,虚弱道。

    润玉怔怔看着她,不由说:“你问。”

    “如果我跟孩子只能留一个,你是保大还是保小?我知道,你是为了孩子才这么在乎我的,对么?”

    润玉抱紧怀中的娇躯,心头升起一丝茫然。

    他已经不是那个兔子精了,照理来说,应该已经脱离了对方的影响。

    可是为何此刻看到她虚弱至此,听到她说这些话,他的心会有一丝抽痛?

    难道他……

    润玉刚想回答,低头一看,沈佳晓已经闭上眼睛。

    他颤抖着手指试探她的鼻息,发现她只是昏睡过去,不由松了口气。

    在魔界到底不如天界方便,润玉直接抱着昏睡的沈佳晓回到了天宫。

    天界的神仙谁人不知天帝对水神的爱慕,可是现在竟然看到他抱着一个陌生仙子,且脸上还露出了担忧焦急的神情。

    也不知他怀中抱着的,是哪位仙子呢。

    顾不得其他仙人的窃窃私语,润玉没有避着旁人,直接将人抱回天帝玉清宫。

    “邝露。宣岐黄仙官!”润玉将人抱到床上躺好,凝视着沈佳晓的脸,头也不回对邝露道。

    看到天帝对陌生女子的紧张,邝露咽下满心苦涩,福了福身子应了声:“是。”

    岐黄仙官很快就赶来了。

    来的路上,他早听闻天帝和这仙子的八卦。

    料想是未来的天后娘娘,于是不敢怠慢。

    匆忙上前诊治……

    只是这准天后的脉象着实怪异,府内灵力横冲直撞,换做平常人早就断绝生机,绝不会像此刻这幅生龙活虎的样子……

    岐黄仙官皱着眉,正犹豫该怎么回话,就见床上的陌生女子幽幽转醒。

    沈佳晓反手握了握岐黄仙官的手,倏地松开,然后轻轻对润玉道:“玉儿,你别白费力气了。我这病治不好了……”

    岐黄仙官先是一惊,目光挪到沈佳晓的脸上,然后迅速收回。

    刚才,他分明听到准天后叫他不要多管闲事……

    岐黄仙官道:“回禀陛下,天后娘娘的病情,小臣还得斟酌斟酌。”

    “下去吧……”

    润玉袍袖一甩,皱眉坐在沈佳晓床边执着她一只手,“你放心,我、本座一定不会让你有事。”

    沈佳晓虚弱地笑了笑,转头对岐黄仙官道:“岐黄仙官,拜托你了。”

    打扰别人谈恋爱会被驴踢死的哦。

    岐黄仙官摸了摸鼻子,眼观鼻鼻观心:“天后娘娘放心,小仙省得。”

    “你怎么还在这?”润玉回头看他,眼神不善。

    得,不打扰你们夫妻的闺房之乐了……

    岐黄仙官恭敬行了一礼,退出寝宫。

    润玉替沈佳晓掖了掖被角,正要起身离开。

    沈佳晓连忙拉住他的衣角,哀求道:“玉儿,你不要离开我!”

    润玉闻言坐回床边,摸摸她的头,柔声说:“你的病耽搁不得,我去省经阁看看有没有救治之法。”

    “别去!”沈佳晓断然道,蓦地缓了缓口气,“我是说,不要白费力气了,我这病乃是因为灵力枯竭所致。”

    就算去省经阁找到死也找不到破解之法的,真找到了,她就得被润玉一巴掌拍死了。

    “好端端的,怎会灵力枯竭?”润玉凝眉,想到一个可能,视线投向她的肚子,“难道是因为肚中孩子吸取了你的灵力?”

    沈佳晓摇摇头,长叹一声道:“此只是其一,我不忍看觅儿形单影只,日日夜夜对旭凤的牌位以泪洗面。于是就着手复活旭凤……不想到底是我托大了,伤了根本。况且,觅儿乃是你心之所系,就算为了你,我也不忍她伤心。”

    “晓儿……”

    她对他付出至此,他却想着其他人,对她们母子置若罔闻。

    “晓儿,你可会怪我?”润玉喃喃道。

    “玉儿,我永远都不会怪你。”沈佳晓专注望着他,拉住他手放在颊边轻声道,“即使你把我忘得一干二净,即使你移情别恋,即使你将我伤的遍体鳞伤……我还是爱你,爱得痛彻心扉,爱得没有自我。我这一生所求不多,只要你每日爱我一点点,日日复月月,月月复年年,年年复此生,无妨爱我淡薄,但求爱我长久。可以么?”

    润玉:……

    感动之余,心头却有一股违和感挥之不去。

    这话听在耳中,为何如此耳熟?

    半晌,才回忆起后半段话,是他曾经对锦觅说过的。

    晓儿如何得知?

    难不成,这话他曾经对晓儿说过?

    心头略有丝心虚,润玉咳嗽一声,摸了摸沈佳晓的脸颊,柔声道:“你别多想,润玉此后,只爱你一人,可好?”

    沈佳晓满意点点头,拉住他的手垫在脖颈下,轻轻道:“我累了,想休息一会,你陪我一起睡,好么?”

    润玉哪有不答应的,将人拥进自己怀中,淡淡道:“睡吧,我陪着你。”

    ***

    沈佳晓本来就是耐不住寂寞的人,在床上躺了十天半个月,已经到了极限。

    这十几天,她日日要喝岐黄仙官开的难喝到要死的苦药,且顿顿粗茶淡饭,嘴里快淡出个鸟来。

    本来也不是个追求口腹之欲的,但是除了美食,她竟然没有其他消遣了。

    不得已托仙侍去姻缘俯拿话本解解闷,聊胜于无。

    但是月下仙人收集的话本都无聊的很,比起现代各种言情小说百花齐放,还里言情小说完全属于萌芽阶段。

    “这剧情平淡无奇,除了才子佳人还是才子佳人,有什么好看的!”

    四下无人,沈佳晓葛优瘫在床上,翘腿翻着话本,边执着酒杯浅酌,啧啧有声。

    忽听仙侍来报,月下仙人到访,不由得迅速将话本搁到一旁,端正躺好。

    月下仙人迈步进来,本想说些什么,定睛一看,就瞧见床边的话本,不由纳闷想,侄媳妇听说都病得快死了,怎么还有心情看话本呢?

    于是慰问病情的话不由变成:“晓晓啊,你正病着,千万不要操劳啊。”

    沈佳晓若无其事将话本收到袖中藏好,淡淡道:“叔父言重了,解个闷而已。”

    月下仙人转头瞧见桌上的酒杯,大惊失色,“晓晓,你就算嗜酒如命,也不该这时候饮酒啊!”

    沈佳晓袖子一挥,酒壶酒杯消失无踪,淡笑:“叔父见笑了,这是润玉留下的。”

    反正润玉不在,将黑锅扣在润玉头上,沈佳晓没有一丝心理负担。

    月下仙人本来和沈佳晓也不熟,更何况对方还杀了太微,虽然现在对方变成了自己的侄媳妇,但是还是有点尴尬。

    尬聊了一会儿,话题不知不觉就转到了各种八卦和话本上。

    沈佳晓一时忘形,将月下仙人的珍藏特批特批。

    月下仙人自然不服气,反驳道:“你既将老夫的话本批的一文不值,那你倒是拿出证据来!”

    沈佳晓嗤笑一声,撇撇嘴:“本王看的话本没有一万,也有一千。你这些话本剧情平淡,没有一丝起伏。起承转合知道么?没有失忆跳崖金手指逆袭打脸复仇第三者,故事能好看么?且人物脸谱化,感情描写非常生硬,男女主角互动描写竟然一笔带过!该重点描写的地方略写,该略写的地方又罗里吧嗦废话一箩筐。最糟糕的是,故事没有一丝代入感,这样能算好话本么?”

    月下仙人茅塞顿开,恍然大悟。

    不过普普通通的话本,竟然还有诸多玄机?

    他被沈佳晓说得目眩神迷,不好意思搓着双手道:“那个……不知晓晓所说的这种话本哪里可以买到呢?”

    沈佳晓哼笑一声,指指自己的脑袋,傲然道:“买是买不到了,不过故事都在本王的脑袋里,等哪天得空了,给叔父写一本就是了。”

    说着,她袍袖一甩,将菜单栏中的桃花酿置于桌上,抬眼向月下仙人看去。

    月下仙人果真非常上道,赶忙倒了一杯酒双手奉上,狗腿说:“来,喝酒喝酒。晓晓有什么要求,但说无妨。就算上刀山下油锅,老夫也帮你做到!”

    沈佳晓呷了口酒,瞄他一眼,道:“上刀山下油锅就算了,本王还用不着。先欠着吧。”

    月下仙人喜不自禁,正要点头,忽然发觉一丝不对劲。

    侄媳妇刚才还脸色苍白一副快死的模样,怎么现在不但能喝酒,还生龙活虎了?

    “侄媳妇,你这病到底怎么回事?”

    他不禁出声询问。

    沈佳晓神色一僵,正要回答。

    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声苏软低沉却冰冷的男声。

    “真巧,本座也想知道。”

    润玉面色冷凝,款款迈步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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