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面面相觑。
警务大厅中的挂壁式电视机正播放着Bandy前不久发行的新专辑中的主打歌《另一面》。
歌声响起,不管是正在办公的警员,还是前来报警的群众,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看了过去。
美丽的Bandy,一袭绛红色长裙,黑纱犹遮半面,纤长的手指握住话筒,似是来自远方的声音,靡靡中回旋于偌大的房间内。
Bandy有一对非常灵动的眼睛,看起来水汪汪的格外讨人喜欢。
两个因为走私黄金而被带到警局的犯人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大屏幕,似乎要将Bandy的每一处细节都收进眼中。
祝玉寒就在这一刻忽然明白了所谓“萧雅死了也好,萧莉死了也罢,但唯独Bandy不能死”的真正含义。
“我守着,我守着,守着每一日的悲欢;”
“我望着,我望着,望着下一次的心酸;”
“来自从前的你,不用奢望未来的意义;”
几人看着主打曲的MV,心里却说不出的怪异。
“这个Bandy不是向来号称宅男女神,正能量爆棚的嘛?怎么连人家的未来都给否定了。”童嗣喝着水,眼睛却始终黏在屏幕中Bandy的身上。
“不觉得有点奇怪么?”祝玉寒抵住下巴,若有所思道。
“什么叫来自从前的你,但是却不用奢望未来的意义,这个‘你’指的是谁。”
一句话,犹如醍醐灌顶,从头浇下来,浇的童嗣一个激灵。
“她不是有个双胞胎姐姐嘛,在她死了之后顶替她继续混迹娱乐圈的那位。”
“双胞胎……?”祝玉寒抬头,看着屏幕中的Bandy。
MV最后,一滴浊泪顺着脸颊流下。
“说是之前一直待在国外,你说这歌儿是不是写给她姐姐的。”
祝玉寒想了想,马上否定了童嗣的说法:“人家胞姐虽然一直待在国外,但不代表俩人间没感情,好歹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童嗣摇摇头:“不一定哦,其实这种现象在双胞胎身上特别常见,父母一视同仁还好,如果在长相相同的情况下而在其他方面过于作比较的话,会对其中弱势一方造成非常严重的心理创伤。”
“会这样么?”祝玉寒不信,反问一句。
“祝队,您是独生子,您当然不知道,我小时候因为学习差,我妈就经常说什么你连你姐的一根小手指都不如,养你不如养块叉烧之类的,这种话真的很伤人。”
童嗣说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过往,小嘴撅的都能吊水泥桶。
“但都是成年人了,思想也该成熟了,什么仇什么怨啊,一向正能量的女神写了这么一首深赋怨念的歌,你也知道她在圈中的影响力,那些脑残粉恨不得把这人的祖宗十八代都人肉出来,就算她小时候经常被拿来和姐姐作比较,也不至于这么小心眼吧。”
祝玉寒还是觉得不靠谱。
“你看她的曲名,另一面。”
“嗯?有什么问题吗?”
“有没有问题去Bandy家里走一趟不就知道了。”童嗣翻了个白眼。
俩人不再耽搁,离开警局开了车疾速赶往萧雅家中。
车上,祝玉寒问了童嗣这样一个问题:
“其实我不太明白,那些家里有两个以及多个孩子的,父母是不是真的会更加偏爱其中一个,甚至是毫无理由的。”
童嗣转动方向盘,认真地想了半天,终于摇摇头:
“说实话,没做过父母,不知道,但我确实觉得我妈会更偏爱我姐一点,比如,家里买了好吃的,我要是跟我姐抢,我妈能真的揍过来。”
“那你对你姐是什么态度呢。”
童嗣一听这略带质问的语气,马上就不服了,他拍了下方向盘,以此来发泄心中的不满:
“我对她够好了,她出嫁那天,我做了几十条横幅挂满了小区,把我姐夫全家威胁了一遍。”
祝玉寒睥睨他:“你确定你不是在哗众取宠?”
“宠个……文明人不说脏话,就她读高三的时候,晚上上补习班,每天回来很晚,都是我,一个可怜又弱小的小男孩,冒着严寒,在补习班门口等,偷偷尾随她回家,坚持了小半年呢。”
祝玉寒笑笑:“我知道了,姐控先生。”
顺着导航一路开到萧雅家,这小姑娘家庭条件看起来还不错,父母住的都是三层小洋楼,看起来倒是有些年岁。
两人敲开了门,开门的是个头发花白,满面愁容的女人。
“你们是……”那个人看着门口站俩警察,似乎是有点胆怯,眼神一直飘忽不定。
“警察,来府上了解下情况,您是?”
“哦,我是萧雅和萧莉的妈妈,不过,怎么又来了解情况,前几天你们局里的重案组刚来过,该拿的都拿走了。”
祝玉寒一听,就觉得火气直蹿脑门儿。
难怪储荣说,和新同事磨合不是件容易事儿。
重案组的这帮瓜皮,每次过来调查屁都不跟这边儿放一个,搞得自己多丢脸。
“没关系,我们这次过来,主要是来见萧莉小姐的,请问她现在在家么?”祝玉寒强摆笑脸,努力调动着脸上的每一块肌肉,才使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凶悍。
女人一听,嘴角抽了抽,似乎是有点不自在,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她最近有通告,没在家。”
她最近有通告。
这六个字,用来告知萧莉的最近行程实在是有点诡异。
她取代了自己的妹妹,将所有荣耀揽于一身,还能这么从容自得,自己倒真是小看她了。
“我能问一下,令千金在踏足娱乐圈之前是做什么工作的么?听说在国外,或者说是在读书么?”
那女人将耳边的碎发拢了拢,声音沙哑地说道:
“莉莉在大学毕业以后去了美国深造,学的是美术,具体哪一块,我们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是学美术的。”
祝玉寒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接着又道:
“那萧雅呢,听说她在十九岁的时候就进了娱乐公司做起了专职歌手。”
女人低下头,手指不停地揪着衣角,看起来似乎有些紧张:
“因为小雅不怎么喜欢读书,她好唱歌,唱得又好,莉莉就……比较听话,乖乖读完了大学,又去了美国继续读书。”
祝玉寒和童嗣对视一眼,交换了眼神,然后对萧雅的母亲敬了个礼,便打算先行告辞。
一上警车,童嗣就迫不及待凑了过去,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
“听到了吧,她妈妈说,萧莉更听话,萧雅有些叛逆。”
“那又能说明什么?”
“说明她妈妈确实偏心呗。”童嗣冷哼一声,随手扯过安全带,泄愤似的系好。
“思路清奇。”祝玉寒甩下这么四个字,就偏过头去不再看他。
俩人准备先回警局整理材料,半道正好路过储荣家,祝玉寒心道这几天一直在忙,也没去看望他,正好借着这么个机会,过去瞅瞅,不然他孤家寡人的,就是挂在家里也没人知道。
童嗣问他能不能去,祝玉寒说不能,让他回去把刚才萧雅母亲的口供记录好,顺便去重案组讨个说法。
“讨什么说法?”童嗣不解。
“就问问那个姓霍的,为什么思想觉悟这么低,一点团队意识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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储荣家位于市中心的一处居民区,房子不算新,是他爸妈留下来的,一百平方出头,但因为位置好,价格一直居高不下。
这么看来,储荣还是个隐形土豪。
绕着小区的主路找过去,看看沿途风景,就觉得储荣爸妈还是挺有品位的,这小区建造的着实不错,给人感觉逼格很高。
而且这里也不像自己租住的那地方一样,流浪猫狗满小区跑。
估计阿杜住在这里能寂寞死。
来到储荣家门前,发现他家门上连个福贴都没有,看起来连点人气儿也没有。
按下门铃,在外面抖腿等了一会儿,才听到里面传来病恹恹的一声“社区福利就放外面吧”。
“是我。”祝玉寒敲敲门。
这些人到底有没有生活常识,才十一月份发什么福利。
过了好久,才听到屋内传来虚晃的脚步声。
门一打开,给祝玉寒吓一跳。
他凑过去仔细辨认一番才敢确定这确实是储荣。
“怎么这样了?半死不活的。”
储荣拉上口罩:“你可真会说话。”
几天不见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病的原因,储荣瘦了一大圈,小脸都凹进去了,皮肤呈病态的苍白,黑眼圈非常重,像个吸毒者。
“好点了没。”看他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祝玉寒赶紧过去扶住他。
储荣这不领情的还把自己往外推,一边咳嗽一边道:
“离我远点,会传染。”
“我问过王法医了,他说不会传染。”祝玉寒不死心,又过去扶着他。
储荣抬眼,蔫蔫地笑了下,不再拒绝:
“今天没工作么?怎么跑这里来了。”
“刚和童嗣出警回来,正好路过你家,担心你,就过来看看。”
“我现在好多了,已经退烧,再躺两天就可以回去上班了。”储荣呼吸的时候,胸腔里还会发出奇怪的杂音。
“不着急,你养好了再去也不迟。”说着,祝玉寒的手又探上了病患的额头。
“还是很热,有温度计没,再量一下。”
祝玉寒仿佛闲下来就难受,屁股刚着了沙发又马上跳起来去人家储荣房间里翻温度计。
接着,就听见储荣穿着棉拖“吧嗒吧嗒”地赶了过来,一把将桌上的相框按倒。
看他这副样子,祝玉寒都吓一跳:
“什么照片啊还见不得人。”
储荣拿过相框,放进一边抽屉里上了锁:
“没什么……体温计在客厅,这里没有,不用找了。”
说着,储荣一个踉跄,只觉一阵眩晕,他赶紧扶住桌子勉强撑住身体。
“不然先去床上躺着休息下,我去给你煮点粥……哎?这怎么回事儿,这,这是要讹人?”
话说一半,储荣已经闭上了眼,脑袋抵在小祝胸前,双膝一软直直跪了下去。
“我就问问,我每个月那点工资够不够扶你……”
储荣没答话,身体一直下坠,接着脸着地趴在了祝玉寒脚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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