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玉寒打开储荣的手:“没人惹我,我跟自己生气。”
储荣笑笑,俯下身子凑到祝玉寒面前:“气大伤身,乖,笑一个。”
童嗣站在一边,只觉头皮发麻。
他搓了搓胳臂上的鸡皮疙瘩,硬着头皮凑过去:“储法医,您那边可有什么进展?”
“还在培养蝇卵,以此测定具体死亡时间。”储荣收起笑容,将装有蛆虫的玻片递给童嗣看。
“我不太懂,为什么要以蝇卵测定死者死亡时间。”童嗣摆弄着那只玻片,十分不解。
储荣拿过玻片放好,又指指保温箱中的蝇卵培养皿:
“很多人在面对蛆虫时都会觉得恶心,恨不得消灭世界上所有苍蝇,但对于法医来讲,苍蝇是个很好的证人。”
“怎么说。”
“我们首先要对现场的蛆虫进行一个培养,确定蝇的种类,才能根据蝇的种类确定此类蝇的正常生长周期,以此判断死者具体死亡时间,因为不同的种类生长周期也不同。”
童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见过不少法医尸检,但很少见拿苍蝇来测定死亡时间的。”
储荣敷衍笑笑:“这活儿本来是昆虫学家干的,在法医行业中其实鲜少有对昆虫进行研究的,太费时间,但其实,昆虫能告诉我们很多秘密。”
“比如呢?”
储荣瞥了一眼还在孜孜不倦发问的童嗣,似是懒得继续同他浪费口舌。
“等结果出来我会详细告诉你们,现在,我要继续尸检,二位不如先请回?”
童嗣耸耸肩,背上他吹风机佩奇的书包:“祝队,人家都下逐客令了,我们要不先找个地方吃饭?”
“不了,我还得先去办狗证。”祝玉寒起身,伸个懒腰。
“谁的狗。”
“傅怀禹的。”
储荣抬头,望向这边。
两人打着哈哈走出门,祝玉寒看看表,宠物医院马上关门,也不敢继续耽搁,回了警局换好衣服直奔傅怀禹家。
傅怀禹正在厨房对着一条鲫鱼举起菜刀跃跃欲试。
一刀下去,鱼从砧板上滑了下去,刀刃砍入砧板中。
阿杜兴奋地围着那条鲫鱼打转转。
“谁让你进来的,出去。”傅怀禹拿脚将阿杜拨出去。
一抬头,正对上一对桃花眼。
“你怎么又趁我不在欺负阿杜。”
“你不要道德绑架,狗进厨房很脏。”
祝玉寒洗过手,将鱼捡起来扔进水池:“你带阿杜去打针,我来做。”
傅怀禹瞪他一眼,洗洗手,穿好外衣,捞起阿杜揣进怀中在玄关处穿鞋。
祝玉寒举着菜刀从厨房探出个脑袋:“回来时记得买豆腐,看你最近气色不好,炖盅鱼汤给你补补。”
“又不是坐月子,补什么补。”傅怀禹嘟哝着,打开家门。
关上门的一瞬间,却忽然轻笑出声。
祝玉寒将鱼收拾干净,打开冰箱,翻了半天才翻出一块冻成冰块的瘦肉,放在热水中解冻后捞出来打算剁成肉饼放进鱼汤中。
刀声靡靡,祝玉寒捏了捏酸痛的肌肉。
他望着那滩肉泥,忽而间意识到一个问题。
分尸是一件非常耗费体力的事,没个四五小时完不成,如果凶手想要分尸,为什么将躯干转移到他处,单将四肢留下,还要烹饪煮熟。
或者说,凶手本来还在从容烹尸,但又是什么原因使他放弃将剩下的躯干继续分尸烹煮。
之前有过将尸体分尸后冲进马桶的案例,但这似乎不可能,监控录像中并无任何显示近一星期内有除了外卖员外其他可疑人物出入过这栋大楼,而分尸耗时极长,所以那些只在楼内待了十几分钟的外卖员似乎是并无作案时间?
锅内开始沸腾,祝玉寒这才回神,忙打开锅盖,调至文火,放入鲫鱼和肉饼,只等傅怀禹的豆腐游来。
待到傅怀禹回来的时候,一手提着狗笼子,一手提着豆腐,脸上一道抓痕非常明显。
他将狗笼子一扔,窝在里面打瞌睡的阿杜吓得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迷茫地望着傅怀禹。
傅怀禹将豆腐放在砧板上,转身往外走。
他摸着脸上的抓痕,瞪了阿杜一眼。
“你的脸怎么了。”祝玉寒看他这副狼狈模样,想笑,又不好意思。
“打个针像是要它命,我帮医生按住它的时候被它挣脱了,顺带挨了一爪子。”
“麻烦你了,下次我带它去打。”祝玉寒走到茶几旁边,打开下面抽屉,抽出创可贴递过去。
“不用,你在家里做饭等我。”
“我感觉你在占我便宜。”
“这么明显么?”
祝玉寒笑笑:“是啊……对了,床买来了没。”
傅怀禹摊手:“忘记了,明天买,今晚委屈你一下。”
怎么想都觉得傅怀禹这头蒜都是故意的,他那点小心思太过明显,瞎子都能看出来。
祝玉寒切好豆腐扔进锅中,盖好盖子,站在一边开始发呆。
阿杜的哀嚎声透过翻滚的沸水传入耳中,祝玉寒这才想起来阿杜还关在笼子里。
一转身,随即撞入一个怀抱。
傅怀禹将他推至墙边,俯视着他,薄唇近在咫尺。
“干嘛。”祝玉寒提防的以手肘抵住傅怀禹。
“我再最后问你一次,复合么?”
祝玉寒气笑:“我再最后一次告诉你,不可能。”
“为什么。”
祝玉寒别过脸:“我没喜欢过你,我是个钢铁直男,当初之所以答应你就是想看你笑话。”
“这句话你自己信么?”傅怀禹看起来非常自信。
祝玉寒哑言。
确实不信,如果开始的确是抱着看好戏的态度,但七年了,石头都该捂热了,更何况是人心。
如果真的打算彻底一刀两断,自己也不会腆张脸再次住进来。
但比起对未来的迷惘,更多的是怀疑。
他自始至终都在怀疑傅怀禹对自己的真心。
或许是自小便深深植根的自卑感,他从不敢奢望哪天会有个人拿真心对他。
不可否认的是,喜欢一个人,一定是因为他身上有对自己有利的因素;
那个人有钱,那个人颜值高,那个人对自己好,都逃脱不了这个定律;
那么,自己于傅怀禹来讲,有利因素是什么?
正因为自己想不出,而傅怀禹又不肯明着讲,所以这种覆于自卑之上的怀疑一直藏匿于看似美好的感情下,自以为藏得巧妙,但当它被扯出来扔到众目睽睽之下,自己能做的就只有逃避。
而且傅怀禹这个人太优秀,无论是家世还是能力,都是无可挑剔。
自己就相形见绌了。
更多的,不想耽误他;他值得拥有更好的。
推开傅怀禹,一句“汤好了”打发过去。
饭桌上气氛沉寂,祝玉寒吃了几口菜就躲到浴室洗澡打算早早睡下,思忖着还是搬走算了,脑袋一热住进来根本没有考虑二人尴尬的关系。
或许是潜意识里,还在期盼着什么。
半梦半醒间,听到客厅传来窸窣声。
祝玉寒揉着惺忪睡眼拿过手机看看时间,已值深夜,傅怀禹一直也没回来睡觉。
阿杜窝在床底,听到动静呜咽两声,钻出来冲着祝玉寒摇尾巴。
披上外衣,推开卧室门,客厅一盏昏黄台灯,以及背对着自己伫立于落地窗前的傅怀禹。
客厅没有开空调,祝玉寒忍不住打个寒颤。
“你在干嘛,睡了,明天还要早起。”祝玉寒搓着手缓缓向他靠近。
傅怀禹依然背对着自己,没出声,也没动。
“我说你……”
话说一半,愕然打住。
思忖着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傅怀禹这是……哭了?
“你……”祝玉寒欲言又止。
傅怀禹看他一眼,忙转过身去,擦擦眼睛,绕过他径直走向卧室。
自知尴尬,站在原地,摩挲着袖口,不知该说些什么。
一夜无眠,祝玉寒也不敢回卧室,就缩在沙发上盖着薄薄的毯子睁眼到天明。
阿杜在他身边守了一夜,稍有点风吹草动就哼唧不停,脑袋使劲往祝玉寒怀中扎。
留下早餐,抱上阿杜,迎着初春的冷风匆匆赶往警局。
周晓冉一见阿杜喜欢得不行,抱着狂吸,阿杜头顶都要被她摸秃。
“祝队,这是您寻摸来的警犬么?”
“你养么?”祝玉寒困顿地随口问道。
周晓冉拼命点头:“能养能养,正好和我家的胖虎作伴。”
话音刚落,一只大手伸过来,提起阿杜的后颈将它从周晓冉怀中拉出来。
周晓冉一愣,刚要骂人,一抬头,正对上一双堪比寒冰冢的眼睛。
她打了个哆嗦,赶紧敬礼:“组长。”
傅怀禹提着阿杜,看向坐在沙发上打瞌睡的祝玉寒:“我的狗,为什么要送人。”
祝玉寒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看着满脸寒气的傅怀禹,也不知道虚的哪门子心,连忙站起来毕恭毕敬退到一边。
周晓冉看着二人,不知所措。
“你说你不喜欢狗,我怕阿杜打扰到你,就……”
傅怀禹没说话,提着阿杜走进办公室。
周晓冉八卦地凑到祝玉寒面前,拿手肘戳戳他:“祝队,你们,什么情况?你怎么把傅组长家的狗给偷出来了。”
祝玉寒实在是懒得解释,打了卡,提上单反:“我先去储荣那边。”
出门撞上童嗣,童嗣背着他的肥猪佩奇书包屁颠屁颠跟着祝玉寒一起上了警车。
“好冷,我的手都要僵了。”童嗣将手放在出风口:“对了。”
祝玉寒挂了档位,将车子开出停车位。
“祝队,我昨晚把郊区与秋云山的案子做了详细对比,发现除了死者死状相同外,还有最重要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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