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玉寒一听,立马正襟危坐:“争执内容是什么你可知道?”
“唐乐光的邻居说没听清,所以,你该去问上官示迪,她自始至终就在向警方隐瞒部分事实。”
正说着,队员小刘敲门进来:
“祝队,死者唐乐光的外婆找到了。”
几人马上起身,走出办公室查看情况。
一个穿着花袄,头发花白看起来六七十岁的老太太坐在警务厅中,脚边还放了一袋青菜肉食,青菜已经蔫干,覆了一层白霜。
女警员周晓冉半蹲在老太太旁边,温柔地给老太太生满冻疮而皲裂粗糙的手上涂着护手膏。
“祝队。”
周晓冉站起身,走到祝玉寒旁边,尽量压低声音:“祝队,死者唐乐光的外婆被人发现在东城桥洞中迷了路,自己一个人在那里待了六天。”
祝玉寒点头:“你先去忙吧。”
周晓冉将护手膏递给祝玉寒:“老太太精神不太好,您温柔点,别吓到她。”
祝玉寒苦笑:“可是总不能瞒她一辈子吧。”
果不其然,老太太一见到祝玉寒就抓着他的手问能不能把她送回家,她的外孙女儿还在等她回家过生日。
老太太的手心粗糙硬冷,像是寒冬中的石头。
祝玉寒抿紧嘴巴,不发一言。
老太太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褪了色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的小女孩,从五官可以辨别这就是小时候的唐乐光。
“我孙女儿可漂亮了,她跳舞跳得很好,马上就要去参加比赛了……”老太太一只手颤巍巍地视如珍宝般抚摸着照片上小女孩清隽的脸,沧桑愁苦的脸上隐约露出一丝喜色。
老太太对着照片点点头,满脸皱纹舒展开,眼带笑意,自言自语道:“光光,不要急,婆婆马上就回去了,婆婆买了你最喜欢吃的菜,你过了生日就十七岁了,是个大姑娘了,婆婆真替你感到高兴……”
祝玉寒深吸一口气,退到一边,不忍再看。
更不忍打破老人家的美好期冀。
傅怀禹走到老太太旁边,将一沓报告书放到老太太手中:
“您好,我是本市警局重案组组长傅怀禹,您的外孙女唐乐光于本月二号上午七点四十被圣维他尔学院学生发现于学校坠楼身亡,尸体正在法医研究所做进一步解剖调查,这是她的死亡报告,请您过目。”
祝玉寒愣了下,马上回过头看向傅怀禹。
“你说什么?”老太太的笑容僵在脸上,看起来有点生气:“你不要乱说,我的宝贝还在家里等着我。”
说着,老太太站起身,提起脚边的袋子扶着墙赌气般地往外走,嘴中还嘟哝着:“你们不帮我回家,我自己找。”
傅怀禹还要说什么,祝玉寒便追过去一把将他拉到一边,皱着眉,狠狠瞪着他:
“你现在和她说这件事无异于雪上加霜,你怎么这么狠心。”
傅怀禹推开祝玉寒的手,整整领带,正视他:
“向人民如实报告情况这是我的职责。”
“你!”祝玉寒气结,望着傅怀禹颇为不屑的眼神,捏紧拳头。
童嗣背上他的小猪佩奇书包追了出去,微微弯腰扶住那个老太太,脸上笑得似朵花儿:
“婆婆,我带您回去~”
老太太立马喜笑颜开,握住童嗣的手:“小伙子长得真帅,将来等我们光光上大学后你和她相处看看吧,我们光光可漂亮了,成绩也好……”
祝玉寒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再看看身边这个面若冰霜的男人,冷哼一声,转身回办公室。
“如果你觉得善良就是隐瞒实情,那我劝你趁早辞职。”
傅怀禹的声音空荡荡的,回旋在警务大厅。
祝玉寒顿住脚步,微微侧首:“如果隐瞒实情能给被害者家属带来暂时的安慰,这没什么不好。”
大门甩上,徒留一丝怒意。
刚坐下没多久,就接到了储荣的电话。
储荣的声音听起来有那么点惋惜的意味。
同祝玉寒猜得一样,经过检验,上官示迪家窗台上发现的泥土与被害人赵思明尸体发现的第一地点中泥土成分高度吻合,并且还在上官示迪家窗台的泥土中检测出血液成分,经过比对,与死者赵思明的血液完全一致。
这一消息,说不出是好是坏。
祝玉寒咬咬牙,最终将证据提供给刑警。
刑警二话不说出警赶往上官示迪家中。
警铃呼啸,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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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嗣扶着老太太来到她的住所。
一个城市的最底层。
拥挤的小巷,破败的危楼,混灰的空气,哭诉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苦楚。
破烂的木门外,栗色卷发随着冬季的冷风微微拂动。
女孩一动不动静立于寂寥小巷中,垂首淡然,浓密的卷发盖住脸,看不清表情。
“哎呀,小迪呀,你来找我们光光玩啦?”老太太挣脱童嗣的手,扶着墙颤巍巍走过去。
女孩一愣,随即抬头,看看老太太,又看看站在一边带着审视意味的童嗣。
冷空气融进肺中,扯得生痛。
女孩笑靥如花,微微点头:“婆婆,我来了。”
木门打开,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孩从房中走出,纤瘦的身子仿佛一阵风便能吹倒。
她扶着门框,微笑着向自己伸出一只细白的手。
黑色长发顺风而起,连接着远方的天际。
女孩回以微笑,伸出手……
最终只抓到了空气。
眼前还是那扇年代久远的木门,带着喧嚣回忆,铺天盖地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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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玉寒站在审讯室门口,望着那个女孩,良久,转身离去。
最后,上官示迪如实交代了杀害赵思明的全过程。
赵思明于几天前前往临市参加歌唱比赛,坐动车回来的路上,上官示迪给他发了条短信约他在寿一桥附近见面,说有点关于唐乐光的事要和他说。
赵思明如约而至,不成想,这条看似善意的短信却成了他的死亡召令。
两人在寿一桥附近相见,上官示迪说外面太冷要进废弃工厂里面说。
或许赵思明对于这个优秀美丽的女孩未有任何怀疑,乖乖跟着去了。
开始上官示迪只是说了点无关痛痒的小事,赵思明有点不耐烦,便开始闲极无聊地四处打量,却忽然发现上官示迪鞋子外面套了极不容易发现的透明鞋套,心觉奇怪,追问之下,上官示迪说新买的鞋子,不想弄脏。
赵思明未做过多怀疑,也就信了。
这个时候,上官示迪突然开始脱衣服,到最后只剩内衣,将自己完美身材毫无保留呈现出来,倒着实令赵思明感到惊讶。
上官示迪对赵思明说,自己暗恋他很久,和唐乐光做朋友也只是为了接近赵思明,并说现在只有他们两人,愿不愿意玩点刺激的。
赵思明心中窃喜,马上也开始脱衣服。
上官示迪又回身去翻衣服说要拿安全套,赵思明便在一边搓着因冷空气侵蚀而骤起的鸡皮疙瘩。
接着一抬头,一柄弹簧刀正中自己腹部。
眼中是上官示迪愤恨的脸。
还没来得及挣扎,上官示迪抽出刀子又朝他的胸口狠狠刺下。
待赵思明无任何生命迹象之后,上官示迪切下赵思明的生殖器,又从背包里掏出斧头,对准赵思明的尸体砍下去妄图分尸,但因力气不足且之前并无此类经验便未能砍断尸体,接着他将赵思明的衣服以及所有作案工具全部装进背包里,收拾了下案发现场的血迹。
做完这一切,她乘着夜色将证物抛进江中。
换好提前准备的干净衣服,她用专业的攀岩工具爬回家中。
而在她出门前还将枕头塞进杯子中佯装成自己还在睡觉,避免保姆起疑心。
十一点的时候去到客厅为蛋糕裱花,打算十二点帮已经死去的唐乐光庆祝生日。
听完这一切,就连做笔录的刑警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一个十七岁的女孩,竟然拥有如此精明的犯罪头脑以及过硬的心理素质,杀人后还能没事人一样去做蛋糕。
不得不说,某种意义上来讲,这女孩是个天才。
“那你为什么要杀害赵思明,还企图分尸。”傅怀禹优雅抱臂,语气听起来毫无感情。
甚至不带一丝怒意。
上官示迪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早已爬满泪水:
“因为我爱乐光,很爱。”
倒真让童嗣那小子说对了,上官示迪是同性恋。
“这和你杀害赵思明有什么关系?”
上官示迪颤抖着闭上眼睛,似乎陷入回忆。
“赵思明是个人渣,他追求乐光很久,但乐光一直没有答应他,后来学校换新校服,乐光没有钱缴校服费,我就偷偷替乐光出钱缴了费用,赵思明也替她缴了,但被后勤处告知费用已经交过,他就四处张扬说费用是自己替乐光交的,于是乐光知道后就课后去打工,想早点把钱还给那个人渣。”
上官示迪努力平复呼吸,缓缓睁开眼睛,蓝色的眼睛内写满恨意。
“一个高中生,哪里赚很多钱,赵思明就到处胡说八道说乐光是那种为了钱什么都肯做的女生,还各种P图,说乐光……有性,病……”
说到这里,上官示迪终于绷不住,她抬手捂住脸,伏在桌上,哭声悲恸,瘦弱的肩膀微微颤抖。
傅怀禹皱眉:“所以当初你们在死者唐乐光住处附近与被害人赵思明发生口角争执也是因为这件事?”
忽而间,上官示迪猛地抬起头,大力砸了下桌子,漂亮的大眼睛睁到极致,眼中杀意溢出,咆哮道:
“他不该死吗?那种人渣难道不该死吗!”
“冷静!”旁边一个刑警将她按住。
“只有他死了,才不会继续造谣!死人才不会乱说话不是吗!”
“我说让你冷静点。”傅怀禹皱眉。
“我为什么要冷静,乐光被他害的跳楼自杀,这种人,我杀了他是为民除害,这种害虫早该死了!”
尖叫怒骂声不绝于耳,恶语诅咒充斥着整间审讯室。
“就算你们最后调查出乐光的死因,可他呢,不会给他的未来造成任何影响,很快这件事就会被人淡忘,也不会有人站出来还乐光一个清白,加害者还在洋洋自得的逍遥法外,所有的过错与痛苦却都由乐光一个人来承担!”上官示迪站起身。
“所以他凭什么活着,你告诉我凭什么!”
刑警马上过来拉住上官示迪将她按下去。
“放开我!”上官示迪大力挣扎着,已然陷入癫狂混乱的境界。
“法律惩戒不了他,我来惩戒!”
傅怀禹收起记录本,站起身,冷声对着那个刑警道:“先将她暂时拘留,等她父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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