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童童说服了她。
汤奕可通读了几遍她要在颁奖典礼上完成的互动和致辞,然后自觉的离开书房,去往衣帽间里更衣。但她有心拐进厨房,却只见表弟一个人坐着吃面,目不转睛地盯着iPad,激/情高昂的日语,成了厨房里唯一的声音。
她想到了周嘉树可能在洗澡,走进衣帽间,见到紧闭的浴室门,印证她的猜想。
她准备换上外出的服装,拉开了内衣收纳袋的拉链,再脱掉身上的T恤衫,摘下内衣……
就在这时,浴室的门开了,周嘉树再一次撞个正着,与上一次撞见她更衣时,做出的反应一样,下意识地往后退,但他的手没有离开门把,想了想,就说,“我……我出去了?”
除开隐隐的雷声,室内是安静的,她轻轻地一声回应,还是可以听得见的,于是,他走出浴室。
汤奕可正好扣上内衣的搭扣,将拢到胸前的头发,又拨回背上,带着浅浅波浪的、浓密的长发,几乎遮住她整个莹白的肩背。然而她是面对着镜子的,甚至从镜子里,与周嘉树对上视线了。
他穿着棉质白T恤,闲适地坐在衣柜里,打量、观摩,怎样形容都可以,反正目光是落在她的身上。她没有感到局促,或是羞涩,唯有想着,自己的身材,在他眼里算是好,还是不好呢?
汤奕可不会问出口的,她不是这般爽气的人,她只会说,“你在看我?”
周嘉树的表情蓦然变成了困惑,反问她,“不可以吗?”
问得好,问得她哑口无言,只想笑,但天上响起一声沉重的雷鸣,听得人心里发慌。汤奕可一面穿起自己的上衣,一面走到他眼前,指了一下天花板,“听到了吗?老天在跟你说——”她想要模仿雷声,也只是压低声音说,“不、可、以。”
周嘉树仰着头,瞧着她,确信不疑地说,“我始终相信‘人定胜天’。”
汤奕可无语失笑。她是有点害怕刚刚的雷声,才走到他的面前,想得到他的安慰,可是他全无察觉,还说什么“人定胜天”。
不过,下一秒钟,周嘉树像是开窍了,握住她的胳膊,将她拉近身前,让她搭上他的肩膀,他则搂着她的腰。但他的脸,正好在她的胸前,所以他们有意地,隔了一点点的距离。他的手掌捏抚着她的腰,似有冲动,但是按耐住了。
“再过一会儿,我要回家收拾行李了。”汤奕可说。
“这么早?”
“我是今晚九点四十分的飞机。”而且是浦东机场,离她家有相当长的一段路程。周嘉树问她住在哪个酒店,她答不上来,她忘记问童童这个问题了,只好说,等自己到了酒店,再把确切的地址发给他。
“明早机场人很多,你要注意安全,还有……我觉得宇阳一个人住在你家,好像有点不方便,万一你爸妈突然过来,你让他怎么解释?”汤奕可联想到了很多画面,不禁笑起来,还要说回正题,“所以他还是跟我一起回家吧。”
“阿全在家。”
他这一句简洁的回答,竟让她有点无话可说了。
周嘉树继续说,“我爸妈在北京,如果他们要过来,会提前跟我说。”
“我记得你好像说过,你是上海人,我还以为你的家人都在上海呢。”
“我妈妈是上海人,我亲生父亲是山西人,他们结婚后就住在上海,所以我在上海出生,也在这里待了几年,但是那个时候年纪太小,完全没有印象,后来她和我爸再婚,我现在的爸爸,我们就搬到北京生活,一直到我考进上戏,我就自己搬回上海了。”
汤奕可无意打探他的家庭情况,只点头,表示了解了。她的衣服才换到一半,还穿着他的运动裤,就压下他的手,走回饰物柜后面,想有个遮挡,因为她的上衣很短,只到她的肚脐上,但另一旁又是镜子。
算了。她干脆地脱下了运动裤,随即听见“哗啦”一声,她循声一瞧,是周嘉树整个人往衣柜里仰去,那些垂落着的衣摆挡住了他的头。
汤奕可笑了,“我又没有不让你看。”
她好像听到他的叹气声,好像听到他说了一句“你这个人,没安好心”之类的话。
他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才从一层层衣摆里出来,问着她,“你们定好回程的机票了?”
“还没有,我们考虑直接在酒店住两天,然后飞布拉格,因为我要拍广告。”
“哦,我是想说,都到北京了,我们可以到我爸妈家里吃顿饭。”
他见汤奕可一愣,即说着,“我随便说说的。”
她的眼帘低垂下来,一边叠起自己换下的,明明要扔进洗衣机的T恤衫,一边说着,“这样的话不要随便说。”
他们一起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周嘉树先说,“其实,我是认真的,但我怕你有压力。”
她知道他是认真的,压力……不能说没有,可是,撇开所有事情不谈,单单是周嘉树这个人,她也不想轻易放弃。
“我只有一个顾虑,就是……”汤奕可卖了个关子,才说,“你爸妈会喜欢我吗?”
周嘉树微笑说,“会,你不用担心。”他又有几分严肃地说,“你只要守住自己,不要答应我爸的任何提议。”
“什么意思?”
“前段时间,他不是让我进组‘客串’一个角色吗?我拍了将近两个月,酬劳就是他请我吃了两顿饭,一顿兰州拉面,一顿日本拉面。”
汤奕可感到惊讶又好笑,“真的吗?”
周嘉树叹说,“我不想你受这个委屈,又担心防不住你被他洗脑。”
汤奕可忽然记起什么,“你还说我‘物美价廉’呢。”结果他自己给人白打工。暂且不提因为制片人是他的父亲。
“我说过?”他一脸的无辜和茫然。
“嗯!”
周嘉树笃定地说,“不可能,你记错了。”
汤奕可非常非常平静的,与他对视着,但不说话。这使得他开始怀疑自己,“我真说过你‘物美价廉’?”
“然后我说,我要关视频了,你还跟我撒娇呢。”汤奕可帮他回忆。
这么一说,周嘉树终于记起来了,且陷入懊恼之中,当时自己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他将汤奕可揽入怀里,仿佛发现自己犯了错,生怕她不原谅似的,耍赖般紧紧地抱着她,但仍是说着,“对不起,那个时候,我……一定是脑子进水了。”
汤奕可没有想要他忏悔自己无心的‘口误’,忙说着,“我知道你是指片酬,我没有往别的地方想,就是突然间记起这件事,想逗你的。”可能当时她有那么一秒钟想歪了,但她知道他没有其他意思。
唉,她不应该‘翻旧账’的,好端端的,让自己愧疚了。
周嘉树也叹出一口气,声音从她的发顶传来,“我跟你在一起,太‘想什么就说什么’了。”
汤奕可认真说,“这样很好,这样,我可以感觉到,你对待我,和对待别人是不一样的。”
“要是以后我再说错话,你可以冲我发脾气,我也想感受,你对待我,和对待别人不一样。”
她仰起头来,为难地说,“可我不太擅长发脾气,一般到最后都把我自己气哭了。”
“真的啊?”周嘉树笑了起来,露出他整齐洁白的牙齿,没有一点狡黠的感觉,说出来的话,却有点欠揍,“想见识一下。”
“想见识我哭?你是不是说错话了?”
他只肯收敛些许笑意,语气还算真诚,“嗯,我错了。”
汤奕可伸手捏了捏他头顶的湿发,临时起意说,“我帮你吹干头发吧?我想下午三点走,应该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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