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衡,快进来快进来,叫花鸡要好了哟!”老温头在破庙中招呼阿衡。阿衡觉得那种让他恐惧的力量瞬间消失了,他的背后已经汗湿,好险,他好像在不经意间躲过了生平最可怕的危险。
二狗子在撕扯着白嫩的叫花鸡,一边扯一边在上面细细的撒上盐巴:“呼呼——哇,好香好香!”
狗子扯下两只鸡腿分别放到老温头和阿衡的碗中,阿衡把鸡腿又放回了二狗的碗中。
老温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阿衡,我看你都不吃东西,你是不是要上天啊?你会饿死的。”
阿衡和他们都不一样,老温头从捡到阿衡的第二天就知道了,阿衡吃东西的时候只是装装样子。
“你不饿吗?”二狗担忧道,“哪怕你会吸收灵气,也会饿的吧?”
阿衡的异样,狗子他们其实清清楚楚的,只是他们从来不说破。
阿衡道:“我吃下去不见饱,少吃一口也不见饿。别浪费粮食了,你们多吃点。”见狗子和老温头早就发现了他的秘密,他也不掩饰了,索性大大方方的。
狗子和老温头还是扯下一只鸡翅膀放到阿衡碗中:“可以尝尝味道的么,快试试。”阿衡咬了一口,和冷硬的馒头比起来,这山鸡真算得上美味佳肴。
破庙中,三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围着火堆撕扯着烤鸡。破庙外,两个修士的叫骂不知什么时候停下来了,阿衡也没听他们最后吵出个什么结果,不过这都和他没什么关系,就像老温头说的,他们只是三个小要饭的,神仙的事情,轮不到他们说什么。
两个修真者吵过之后,世界又恢复了安静。接下来的这段日子过得平静又窘迫。狗子和老温头两个搀扶着去小岩镇上乞讨,阿衡则在山林间慢慢行走着,他在收集草药和食物。
小岩镇遭到了修士们的灵力压迫,犹如遭遇了浩劫,老温头和狗子讨到的食物越来越少。有时候狗子回来时,屁股上还留着被人踹的脚印。
不过阿衡带回来的东西往往会给他们带来惊喜,有时候是甜津津的野果子,有时候是血糊糊的半个野物。至于为什么是半个,阿衡是这么解释的,他在猎人荒废的陷阱中发现了猎物,可是已经被野物吃了一半。不过有肉就是好的。
老温头端着破碗,碗中盛着褐色的药汁:“阿衡,为什么你最近总是盯着我让我喝药哟?我不想喝。”
阿衡笑笑:“良药苦口利于病,这些草药都是培本固元的,你多喝点。”老温头常年行乞,身体里面都是暗伤,阿衡辛苦在山林间寻找草药,就是想让老温头能多活一段时间。
二狗子烤着鹿腿:“阿衡,这鹿肉真好吃啊,回头我要去陷阱旁边守着,要是再有鹿掉进去,我们一定要快,这样就会有完整的一条鹿啦!”
老温头呵呵笑着:“你要是过去啊,身上的味道早就熏得鹿都跑咯。”阿衡笑道:“我明天再去看看,希望能有猎物。”
老温头脸上的黑雾越来越深,可能就在这几天了吧,阿衡心里有深深的忧虑。这几天他在山林间转的时间越来越长,他能找到的灵草不多,都灌给老温头了,可是这一切并不能让老温头好起来。顶多只能推迟老温头离开的时间,能让他不那么辛苦。
第二天,阿衡又去了豹子所在的树洞,为什么说个又字呢。嗯,是这样的……
豹子怒不可歇:“你要脸不!我好不容易卷了个野鹿你都拿走了半个!我都不够塞牙缝!”
阿衡看着动弹不得的豹子无良道:“反正你都不够塞牙缝了,不如让我们吃个饱呀。你考虑清楚了吗?要不要跟我走呀?”
阿衡还没放弃要收豹子为徒的想法呢,话说他一个乞丐,收徒能干嘛?大家一起要饭么?
豹子梗着脖子:“呸!就你这个德行还想做我师尊?!你做你的梦去吧!还有,你到底用了什么巫术,我的腿为什么一直不好?!”
阿衡笑眯眯捡起地上的两只野鸡,他把瘦的那只丢给豹子:“伤筋动骨一百天么,你这才伤了多久啊,要慢慢调养的~”
豹子气的半死:“滚滚滚!”
妈的贱人,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他堂堂一个化形妖修,竟然被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东西玩弄于股掌,四肢迟迟不见好转也就罢了,这东西还厚着脸皮来抢自己的猎物。
要是曾经的自己,豹子一爪子就能扯烂他的身体。要不是莲无殇那贱人穷追不舍,要不是自己受伤太重,他根本就不需要捕捉山林间没什么灵气的猎物果腹。
阿衡提着野鸡慢悠悠转身:“你安心养病哟,我明天再来看你。”
豹子气急:“滚吧,老子半点都不稀罕你来!”欺负豹子动弹不得,抢他的猎物还要气得他吐血,阿衡真是太坏了。
阿衡提着山鸡走在山林间,突然之间他心头有种浅浅的感觉——老温头出事了!
阿衡加快了步伐向破庙走去,还没出山林,就看见狗子在山路上连滚带爬的呼唤自己的名字。“阿衡——阿衡——你快回去看看吧,老温头摔倒了!”
狗子满脸都是泪,本来就不好看的长满了雀斑的脸更难看了。阿衡将手头的山鸡递给狗子,然后加快了步子。
老温头躺在破庙的草席子上,他的脸色有些灰白。他闭着眼睛哼哼着,花白的头发和胡子随着他的呼吸微微抖动着。
狗子紧跟着阿衡进了门,阿衡伸手摸了摸老温头的脉搏。不行了,老温头内脏和骨骼已经太老太破了,他的时间到了。
人,生老病死天理循环,道理谁都懂,可是当轮到自己和身边的人时,很少有人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狗子‘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他一边哭一边哽咽:“刚刚走到小桥上,老温头说他口渴要喝水,我刚准备给他水喝,他就倒下来了!”阿衡拍拍狗子的肩膀:“别哭了,去把山鸡处理了,老温头说不定等下要吃。”
狗子哭的一抽一抽的,他还是去处理山鸡去了。阿衡就是他的救星,有阿衡在,老温头一定会没事!狗子自欺欺人的想着。
阿衡想了想,他尝试着抽取灵气送到老温头身体中。他仔细的感受了一下灵气流动,然后指引着灵气顺着自己的手流走,没想到竟然还真成功了。
老温头体能已经到了极限,要是送的太多,会当场要了他的命。阿衡送的很小心很克制,老温头长长的‘哼——’了一声,然后微微睁开了眼睛。
“是阿衡吗?”老温头的声音细如蚊讷,“我……是不是睡了很久啊?天……都黑啦?”阿衡握着老温头的手沉吟着,他一直是个乌鸦嘴,他自诩自己不说谎话,可是现在,他真的说不出实话来。
老温头的指间有点凉意,这个久经风霜的老乞丐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他微微的笑了。笑对于现在的他而言,特别费力,他只能微微的扯了扯嘴角露出发黄的牙齿:“啊……是时间到了啊。”
狗子从旁边蹭过来,他握着老温头的另一只手:“老温头你别瞎说,今天阿衡捉了好大一只山鸡,等下我做叫花鸡给你吃!这次的鸡都给你吃!开心吧!”狗子握着老温头的手贴着自己温热的脸,他嘴上说着语调欢乐的话,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
“我们狗子……做的鸡最好吃了……”老温头的手指微微动动,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阿衡啊……我不行了……要走了……狗子……还小哪……老温头我知道……你是个能耐的……以后啊,你能带带狗子……给狗子一口饭吃……狗子啊他人小又勤快……吃不了多少……你能答应我不……”老温头的声音已经失去了以往的声线,听起来像是被谁勒住了喉咙。
阿衡缓声道:“我答应你,只要有我温衡在的一天,就有李二狗一口饭吃。”阿衡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让老温头安心,他本就是记忆全无的人,若不是老温头,他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漂泊。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老温头却给他和狗子全部的关爱了。
阿衡决定了,就随着老温头姓了,老温头要是去了,阿衡好歹能以后辈的身份送他一程。
老温头浑浊的眼中滚下泪来:“乖……乖孩子……你竟然……跟我姓了……好!好!”老温头这辈子没有子嗣,临了临了还白得了一个小辈,他心里开心啊,可是眼睛却怎么都看不到阿衡。
老温头的手抬起来想要摸摸阿衡,阿衡连忙将头低下,然后拉着老温头的手抚摸上了自己的脸。
老温头笑着:“好啊……我老温家,也有个乖孩子了……我可以安心了……”嘴里说着安心,老温头的眼泪却流的更凶了,他多希望自己还能好起来,再带两个孩子好好过几天日子。
狗子哭得一脸鼻涕眼泪:“老温头你别说丧气话,你不是老不死的吗?你怎么会死?你说过,你还要带我去好多好多地方乞讨哪!说好了不分开,你怎么先走了啊?你走了,我怎么办啊?”
老温头脸上的灰白渐渐开始冒出了红色,他脸上犹如树皮一般的皱纹慢慢展开了。他好像突然精神了一般,说话声音也渐渐连贯起来了。他对狗子说道:“狗子啊,你爬到神像上,神像的左边耳朵那里……有个洞……里面有个布包……你拿出来……”
狗子放下了老温头的手,麻溜的顺着神像底座,几窜一下就上了神像。他身子轻,坐在神像左肩膀上稳稳的。
神像损坏比较严重,左耳后面确实有块泥封的洞洞。狗子扯开了上面的泥,然后手伸了进去,他掏出了一个灰扑扑的布袋子。然后他麻溜的又从神像上滑了下来:“找到了!”
老温头粗喘着:“这……是老李头走的时候留给我的……你不是……老李头的……孙子……你是老李头乞讨的时候从……狗嘴里面抢下来的……孩子……”
狗子闻言都呆了,他傻愣愣的看着老温头:“老温头,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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