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前。
天色将黑未黑的时候, 城市的灯火已经先一步亮了起来。
却照不亮一些幽深的小巷。
江宁在小巷之中慌不择乱的跑着, 身后是三个拿着棍棒刀具追着他跑的小混混。
他们边跑边骂骂咧咧, 嘴里的话粗俗不堪, 明显是些地痞流氓之类, 但速度要比江宁快得多,眼看十米的距离渐渐被缩小到五米,四米,三米, 江宁心里越来越急,瞅准前边一个弯猛的拐过去,他记得这后面是条人来人往的繁华街道,到了主街, 想必他们也不敢这么肆无忌惮了。
“嘭”的一声重响。
刚刚拐过弯的江宁猛然间撞到了什么东西,因为冲力过大,导致他身形不稳的向后退了三步, 差点跌坐在地上, 幸好扶着一边的墙壁勉强站稳了。
但这样一来,身后的小混混们已经追了上来。
一个染着黄毛看似老大的人举着手上的刀具狞笑一声, “跑啊, 继续跑,看你还往哪里跑。”
其他两个人也跟着嘿嘿笑了起来, 笑声充满着一种幸灾乐祸的意味。
江宁苍白着脸扶了扶鼻梁上快要掉下的黑框眼镜, 手指紧张的握在一起, 嘴唇紧紧的抿着, 不知不觉出了一身的冷汗。
那三个小混混缓缓向他走了过来。
江宁靠在墙上,身后是一面死胡同,他避无可避。
正在气氛剑拔弩张的一瞬间,一道带着点不耐的声音淡淡的响起,“喂,让让。”
在场四个人下意识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那是江宁刚刚准备逃跑的小巷口,也是他刚刚一不小心撞上的“东西”。
那是个二十二岁左右的青年,他穿着一身淡黄色的连帽卫衣,一件白色休闲裤,一双白色的运动鞋,肩上跨个浅灰色的单肩背包,五官挺拔俊朗,皮肤也是健康的小麦色,头发半长不长软软的搭在额前,给人一种阳光帅气的大男孩感觉。
他微微仰着下巴,眼神有点不耐又带了点不屑,说话的语气也特别的欠揍,“我说你们,挡了爷的路,让让。”
黄毛当即就被惹毛了,嘴角绽开个狰狞的笑,“唉,这小子,欠收拾啊,没看我们在忙着吗,再啰嗦收拾你!”
那青年扯开一个傲慢不屑的笑,懒洋洋道:“关我屁事!”
江宁惊异的盯了他一眼。
不出他所料,这一句话彻底捅了马蜂窝,三个混混举起手里的刀棍就朝他砍了下来。
江宁叫了一声“小心”,正要冲过去帮忙,那青年眼一抬,也没看清他是怎么动作的,只几个眨眼的功夫,“砰砰砰”几声重响过后,等江宁再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三个混混已经全部趴地上了。
江宁惊讶的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出口的声音都有些抖,“谢……谢谢。”
那青年抬手摸了摸胸口,表情很是不爽,“一群挡路狗而已,话说回来,你刚刚撞得倒是挺疼的,不过算了,我还有急事,就不和你计较了。”
江宁:“……”
他眼角余光忽的瞥到一抹寒芒,下意识侧头看去,就见青年背后的视线死角处,一抹刀芒对准面前的青年手臂砍了过去。
他连忙扑上去,伸手拽着他猛地往旁边一拉,刀芒险险的贴着青年手臂划过去,在手背上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伤痕。
殷红的血瞬间便涌了出来。
青年恼怒的一蹙眉,回身一脚重重踩在了黄毛拿刀的手腕上,“咔擦”一声响,却是骨折了。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霎时响彻整个小巷。
“原本还想稍微教训下你们,还算留了手,这是你们自找的。”青年冷冰冰的说着,正要抬手捂住那只受伤的手,江宁已经从裤兜里拿了纸巾出来为他擦拭伤口,眉目间的认真谨慎让青年心间的火气不自觉消了点,把手抽回来随意甩了甩,懒洋洋道:“小伤而已,我还赶时间,就先走了。”
他挥了挥手,背着他的单肩包往混混们追来的方向走了两步,忽的又顿住脚步,回头道:“你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刚刚的惨叫已经吸引了人过来,继续留下去会有麻烦。”
他说完,一手抬起向他挥了挥,转过前边的小道就消失不见了。
江宁这个人自小比较封闭内向,他一般不会去主动管别人的事情,刚刚为他擦血也是看他是因为自己才受的伤,这会儿见那青年走了,他也没在意,低头看了看手指,白皙的指尖沾着一点殷红的痕迹,是那青年伤口的血。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沾着血的地方有一股火辣辣的疼痛感,身上也慢慢的有了些冷意,阴森森冰冷冷,怪不舒服的。
难道是感冒了?
想起那青年的话,他扫了眼地上瘫着的三个混混,眼神一冷,快步往家里走去。
也许最近太累了,休息一会就好了。
这么想着的他,完全没想到这股冷意会越来越严重,等他回到家钻进被窝的时候,他的双手双脚已经如寒冬腊月裸露在外面一般,冷的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好冷啊……
他盖着三层被子,还是冷得瑟瑟发抖,那冷意像是从身体里渗出来似的,一丝丝一缕缕,从骨头缝里,从经脉血肉里,随着涌动的血液慢慢流到全身上下,似要将他整个人都冻僵了。
他这才隐约意识到不好,想要起身去拿手机找人来帮忙,可这会儿那冷意却偏偏折磨得他痛不欲生,整个人都酸软无力,短短一会的时间,甚至连抬抬手这个动作都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他只能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尽可能的抱团取暖,却也只是杯水车薪,基本没什么用。
这个时候他没发觉,普通人肉眼不可见的视线之中,他沾过那青年血迹的手指之处不断冒出一团又一团阴森森的黑色雾气,而那雾气冒出的范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扩大,渐渐蔓延到了整只手上,又沿着手臂向着全身扩散开去。
那些黑雾透过房顶,渐渐向半空延伸而上,形成一团将整栋房屋都笼罩起来的黑色雾气,阴气森森,凶残嗜血,所过之处花草枯败,落叶缤纷,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他所住之地有些偏僻,是京都西郊一个独栋的小楼房,附近离他最近的楼房都在三十米之外,而就在三十米外的小楼房阳台上,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留着一头海洋波浪卷长发的妖艳女子正眉心紧拧的盯着这边,手中罗盘不断“滴滴”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响,证明着对面的情况有多凶险。
“奇怪,怎么会这么早就解封了,姑奶奶我还没准备好呢!”
她抿了抿唇,似是有些恼怒,脸上神色犹豫不决的变换半响,最后一咬牙,“不管了,先保护他要紧,万一被人发现掳走,这小子说不准会性命不保的!”
话落,她转身回了屋中,锁好门窗拉上窗帘,确保无人可以偷窥后,回到床上盘膝坐下,从枕头下拿出一个拳头大的翠绿色玉质小鼎。
她把食指放到齿间,用力一咬,殷红霎时迸出,她却像是早已习惯,面色淡淡的把手指放在小鼎上方,滴滴殷红滴落而下,本来黯淡无光的小鼎顿时华光大盛,竟慢慢涨到了一米多高,其上翠色流转,灵动非常,竟是一枚厉害的法器。
“鼎灵,鼎灵,你若能护住他,我就搜集更多的紫气给你吃。”她喃喃自语般的话刚刚才落,翠绿玉鼎便猛的一震,其上光晕更是耀眼非常,她看了不觉一笑,笑骂一声,“倒是个贪吃的,我们开始吧!”
她话落,眼中的调侃戏谑顿时烟消云散,整个人都变得严肃认真,双手在胸前结了个手势,口中念道:“乾开坤封,阴阳聚合!”
与此同时,三十米之外的小楼四周,四面八方有绿芒一闪而过,先前被埋在地上的符纸被这一声咒语激活,半空中隐约出现一个翠绿色的巨鼎虚影,将整个房子都笼罩其中,本来已浓厚到快要四处奔腾的黑雾顿时被玉鼎虚影困守其中,再也无法继续侵害周边的花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着,不知不觉就到午夜12点了。
此时此刻的江宁几乎已经没有知觉了,那手指处涌出黑雾的地方已经扩散到了他全身上下,就像是什么东西的封印被一点一点蚕食着解开了,随着时间的延续,身上的冷意越来越严重,森寒的冰冷像是刀子般一下一下划着他的骨头血肉,凌迟般的痛苦让他全身的冷汗流了一层又一层,他虚弱的张着嘴,却连喘气这个动作都费力得难以继续。
我要死了吗……
他昏昏沉沉的想着,只是这个念头略过脑海的一瞬间,整个人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模糊的意识都瞬间清醒了不少。
不,我不能死,我父母还生死不知,我还没有找到他们,我要继续找!
前所未有的求生欲在他心间咆哮挣扎,可他却连抬一抬手都做不到,无尽的冰冷和彻骨的疼痛将他的体力消耗殆尽,他用尽了全身力气,却也只是勉强把手凑到了头边,再进一步却是不可能了。
真的要死了吗?就这样活活的冷死,疼死?
无论是谁,救救我!
他缓缓闭上眼睛,眼角一滴泪水再也止不住,顺着面颊徐徐流下,“啪”的一声,滴在了江宁接触到那青年血迹的手指之上。
一点金芒在手指上倏忽乍现。
此刻的京都西郊一间废弃工场上,秦牧正被人用锁链捆绑住身体,束缚在身后的木桩子上。
他心里忍不住有些恼怒。
他被他弟弟背叛了。
原本是接到弟弟被绑匪劫持的消息,按照绑匪的要求孤身一人来到这里,以他的能力,对方再多人他也不怕,可他千算万算,算错了一点。
这压根就是一场戏。
当被他弟弟用电击棍从身后电倒的时候,他弟弟秦阳居高临下看着他,微笑着说:“哥哥,你的异兽我会帮你继承的,至于明天的太阳,你就不用看了。”
他不可置信的意识到一个事实——他弟弟要杀了他。
他从小保护到大的弟弟,只因为要夺取与他契约的异兽,便要杀了他!
他觉得失望透顶又愤怒非常,胸腔之间燃烧着一股火,像是怒龙出海,惊涛骇浪。
就在怒火燃烧到最顶端之时,他隐约听到一声低低的,仿若响起在耳边的呢喃,“无论是谁,救救我。”
正在愤怒之中的秦牧下意识一抬头,一声质问已然出口,“谁?”
这道声音像是回应了某种召唤,虚空之中有一种奇特的力量忽然作用在他身上,像是有某种看不见的东西在拉扯着他往一个方向拽去,可惜他身上到处都是带着符纸的锁链,只把他拉的锁链哗哗响,却压根儿拉不动人半分。
秦牧惊骇非常,他以为这是秦阳搞出来用来谋害他的手段,一叠痛骂已然出了口,“秦阳你这只白眼狼,我养你这么大你就是这样对待我的,你这只忘恩负义的畜生!”
可惜那力量一点面子都没给他,秦牧都感觉拉扯自己的那股力量要和锁链一起把他扯成两半了,他疼的脸都白了,到后来骂也骂不出口了,那力量还在继续扯他。
大概是扯了半天扯不动,那存在有些生气了,蓄力猛的一扯,秦牧“啊”的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声,下意识一闭眼,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瞬间袭遍全身上下,他几乎都要以为自己是被扯成两半了,可耳边呼呼的风声却又有些怪异,小心翼翼胆战心惊的睁开眼一看,眼前是京都飞速掠过的美丽夜景。
他眨了眨眼睛,再低头一看……
他哪里是被扯成两半了,他是被那股力量把魂魄从身体里扯出来了!
擦!爷魂魄出体了!
那力量一路拉扯着他往一个地方飞去,速度如光一般,只一两个眨眼的功夫就到了目的地,是一幢被浓郁到快成液体的黑雾包裹的二层小楼。
接着他好像穿过了一层薄膜一样的东西,最终在里面似乎是二楼的地方停了下来。
之所以是似乎,是他完全看不清这房子里有什么东西,入目所见全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郁阴气,就是千年的墓穴也没这地方恐怖!
秦牧还没探究出这地方有什么名头,为什么会一直吸着他来,接着他突然惊恐的发觉,他魂魄之上的阳气散成一缕缕金色的光芒,朝着某个地方飘了过去。
有什么东西在吸他的阳气!
他是阳煞之体,至阳成煞,这么一点阳气对他来说完全不是个事,可问题在于,那东西吸取他阳气的动作一直没断,源源不断,总有某个时刻他会被吸干!
最糟糕的一点是,他完全逃不了,虚空之中拉扯他的那股力量消失不见了,他倒是能自由活动了,可屋子外面不知被什么东西给笼罩住了,他费劲全身力气也出不去,只能像只困兽一样在屋子里四处飘着,眼睁睁看着那存在不断吸食着他的阳气,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不是没想过扑进去看看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可那东西身周阴气太过浓郁,已经形成了一层保护,就像屋子外面这层不知名的结界,他完全进不去。
这种等死的感觉简直糟糕透了!
秦牧暴躁的咬牙,要是让我知道你是谁,我非把你捏死不可!
第二天太阳晒到屁股的时候,江宁恍恍惚惚的睁开眼睛。
他是被臭醒的。
朦朦胧胧的眨了眨眼睛,意识还没完全清醒,但一股扑鼻而来的浓烈臭味已经让他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醒了?”一声死气沉沉的声音忽的响了起来,“醒了就给爷出来!”
江宁惊了一跳,下意识一掀被子,就见床头蹲坐着一只黑色的猫咪。
它瞪着一双死鱼眼阴森森的看着他,琥珀色的猫瞳里充斥着一股暴躁的冷意,似乎下一刻就会扑上去将人咬死,但这股冲动被它牢牢的压制住了,它看着面前坐起来的人,猫脸上明晃晃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去洗个澡。”
江宁惊讶的看着它,大概对于黑猫开口说话这件事有些不能接受,以至于愣了好半响,才试探着叫了一声,“环环?”
黑猫给他一个鄙夷的眼神,“你叫谁?”
它不耐的甩了甩尾巴,爪子在床上刨了几下,努力隐忍着那股暴躁的想撕人的冲动,声音冷淡道:“先去洗澡,臭死了!”
江宁一低头,这才发现自己的惨状有多恐怖。
单薄的睡衣上全是黑乎乎的污渍,似乎是从皮肤上渗出来的,包括脸上,手上,脚上,都浮着一层厚厚的黑渍,别说看了,就这么坐着都能闻到一股臭乎乎的味道。
更让他惊讶的是,他本来短短的头发竟然瞬间变成了长发,足足都可以及腰了!
他努力回想昨晚的事情,遇到混混,被人救,接着突然很冷,冷到他以为快要没命的时候,突然又变得很暖,暖洋洋得他忍不住就睡了过去。
他的身体应该是出现了什么变异,环环会说话应该也是昨晚那场异变的产物。
他冷静的思考着,抬眸看了眼面前的黑猫,没有多问,转身下床往浴室走去。
现在不是谈论的时候,他现在的模样太过狼狈,还是收拾干净再说。
他足足花了两个小时来洗澡,一是那层脏污实在有点多,二是,他花了点思绪来理清现在的情况。
他之前是很封闭内向的,整个人蜷缩在自己的世界,就算他再努力也挣脱不了封闭的束缚,他就像是被某个东西强制的禁锢住了,导致他思维有些滞涩,行为举止沉闷刻板,看世界都带着一种朦朦胧胧的模糊感,就像雾里看花一样始终隔着一层壁障,这层壁障阻碍着他出去,且在越变越厚,他对于外面世界的感知也越来越模糊,这会儿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层厚厚的壁障突然消失了,他的思维前所未有的清晰,世界以无比清亮的面目展现在他面前,他感觉前二十三年都白活了似的,整个人宛若重获新生,舒服得他忍不住深吸了口气。
但他很快克服了这种由舒服带来的新奇以及放松感,眼前的状况有些颠覆他的认知,他必须尽快理清楚。
我的身体发生了点变异,我家环环会说话了。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两件事明确告诉他:他本来以为的物质世界之外,还存在一个他不知道的奇特世界。
他现在因为一些不知名的原因,和这个世界扯上了关系。
好奇吗?害怕吗?
都有的。
以前封闭的时候他想尽一切办法打破那层阻碍他探索世界的壁障,但无论他怎么努力也做不到,反而因为屡次的失败变得气馁,渐渐放弃了出去的想法,毫无疑问他对于世界还是有着新奇探索欲的,但那层壁障一直在压制着他,生生将那颗希望的火苗压到窒息灭种。
但现在,它又重新燃起来了。
他不仅接触到了他一直想接触的这个世界,还有另外一个他所不知道的世界展现在他面前。
他想要去探索,又对它可能出现的危险犹豫不决,毕竟他才刚刚从那个封闭世界解脱出来,一瞬间让他接受两个世界,有些超过他的心理承受能力。
先看看吧。
他想。
看看环环会说什么,既然已经踏进了一只脚,一无所知只会让自己更显被动,他需要补充一些新的知识,尽量把主动权握在手里。
尽管他现在不太能接受一只会说话的猫,但,那是他家环环。
他闭上眼睛深吸口气,借着水流的冲刷让自己冷静下来。
那是他家环环,只是环环会说话了,只是性变得有些奇怪。
他如此告诉自己,心里总算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他花了两个小时的时间来重塑自己被颠覆的世界观,等心里做好了直面的准备,才慢吞吞收拾一下走了出去。
等穿着浴衣走出浴室的那一刻,早已等候在卧室门前的黑猫抬眼看去,琥铂色的眼瞳里顿时闪过一丝惊艳,以及疑惑。
面前这个人妥妥是个美人,皮肤白皙细腻,身材颀长瘦削,一头漆黑长发柔顺的垂下,五官轮廓更是精致俊美,尤其那双眼睛,形状竟是眼尾上挑的丹凤眼,细细长长,冷冷淡淡,威严之中又带了点风情,直看得人心痒难耐,但那眼瞳却是浓墨重彩的黑,漆黑到透不出一丝光亮,森冷冰寒,直盯着人看的时候,无端有种头皮发麻的幽深之感。
阴煞之体啊……
黑猫惊异的感叹着,即使早就有所准备,还是被这种体制所展现出的幽深之感吸引了视线。
可这个人怎么看着有那么点熟悉呢?
它看着看着,突然瞳孔一缩,整只猫猛的一下惊跳了起来,“是你!”
江宁低头看着它,细长浓黑的眉微微挑了挑,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冷芒,“看来你不是环环。”
环环与他朝夕相处三年时间,不会这么半天才认出他,不是环环,那会是谁?
他心里有些发冷,但强大的自制力让他勉强控制住了情绪,他想听听它的解释。
至少,他要知道他是谁,环环去哪了。
黑猫这会儿因为联想到一些事情,整只猫都有些僵硬了,它缓缓的转身往客厅走去,眼神如在梦游一般飘飘忽忽的,“竟然是你,是你……”
江宁疑惑的看了它两眼,跟着它往卧室走去。
黑猫跳上客厅沙发,江宁坐在对面,敞开了话题,“你到底是谁?”
黑猫瞪着一双死鱼眼看着他,慢吞吞道:“我叫秦牧,是昨天巷子口从三个小混混手里救了你的那个人。”
江宁:“……”
也许是这个信息量太过巨大了,江宁闷了好一会,丢出两个字,“证据。”
黑猫似乎早有所料,闭上眼睛,整个身体散出一层柔柔的光芒,一个透明的人形影子从猫头顶浮了出来,转眼已变作一人大小,正是昨晚巷子口那个阳光帅气的青年,只是此刻的他浑身透明,身上散着一层柔和的淡金色光芒,像是……魂魄。
江宁惊异的看着他,手指忍不住微微握紧,呼吸微不可察的顿了一下。
真的是那个人。
他现在……是鬼?他死了?这个世界真的有鬼?
刚刚和我说话的,一直是一只鬼?
他后背倏地窜上一股冷气,细密的冷汗透过皮肤冒了出来,全身寒毛根根起立,好在他之前到底有所准备,不至于在它面前失了分寸,手指紧紧握着沙发近乎于痉挛的颤抖了两下,勉强算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没有做出什么大惊失色慌乱逃跑的事来,同时脑海里同时急速思考着眼前的状况。
如果他是鬼,那他一定是发生了意外,他……死了?那环环去哪了?这猫的身体的确是环环,难道环环它……
一个不好的预感迅速窜过脑海,他还没来得及理清楚思路,黑猫突然“喵”的叫了一声,浑身毛发全部炸起,尾巴高高竖起,对着半空的魂魄龇牙咧嘴,似乎下一刻就要扑上去一样。
秦牧“啧”了一声,表情看上去有些恼怒,淡金色的魂魄猛然往下一窜,瞬间又钻入了黑猫身体里。
黑猫顿时瞳孔一缩,一瞬间四爪朝天在沙发上滚来滚去,口中“喵喵”叫个不停,声音里满满都是愤怒,江宁正要上去查看,忽然黑猫身子一僵,猛的一下站了起来,又以一种高贵的姿态蹲坐在沙发上,恢复了之前的淡定模样。
江宁刚刚抬起的身子又缓缓坐下,他勉强压下心里那股惊涛骇浪一般翻涌的冷意,提起来的心却又慢慢放下了。
环环似乎没有事,那他应该就是……
他试探着问道:“你出了意外,暂时借用了我家环环的身体?”
秦牧几乎是咬着牙点头的,“是意外,是你把我强制召来的!”
江宁眼中闪过一丝讶然,“我把你召来?”
秦牧冷笑道:“你昨天觉醒了阴煞之体,控制不住自己散溢的力量,差点阴煞侵体而死,求生欲之下强制召唤世间的阳煞之体求助,好巧不巧,我就是那个唯一的阳煞,当时我被锁链捆着无法回应你的召唤,结果你直接把我魂魄扯过来,吸了我一晚上阳气!”
江宁惊异的盯着它打量起来,“你的意思是,是我的……”他微微顿了一下,表情略有些奇异的说出那两个字,“……阴煞,把你强制拉到这里的?”
秦牧冷着脸点头,“那我怎么会找到你家的!”
江宁也点头,他很快理清楚思路,“我在遇到你之后立刻感觉到冷,这么说,我的体质觉醒和你也有些关系了。”
秦牧从鼻孔里哼出一个音算是承认,它烦躁的拿爪子拍了拍沙发,冷声道:“总之你吸了我的阳气,你得给我补回来!”
江宁这会儿也慢慢冷静下来了,这个人在变成鬼之前他见过他活生生的模样,是个外表冷傲内里还算柔软的人,他心里多少有点底,渐渐就把那股见到鬼的恐惧给压了下去。
至少他能够直面这只猫,不会被它掌控自己的情绪。
他还算冷静的提出问题,“吸了你的阳气是我不对,即使意识不清,但的确是我做的,我不会不承认,我欠你一条命,你可以提出你的要求。”
秦牧对他的态度还算满意,下巴微微一抬,道:“帮我捉鬼。”
江宁眼皮一跳。
秦牧慢吞吞的补充,“越强大越厉害越作恶多端的鬼越好,我需要吞噬它们身上的怨气恢复魂魄。”
江宁盯着它看了一会儿,确定它是认真的,他的眼神慢慢变了。
他长长吁出一口气,缓缓道:“抱歉,这个忙我帮不了,你可以换一个要求。”
人对于鬼神下意识有一种天生的敬畏惧怕之感,江宁也不例外,就算他对新世界再有好奇感,也不会随意去招惹那些让人头皮发麻的存在。
秦牧倏然一眯眼:“你确定不答应?”
江宁见它有些生气,想了一想,把语气放柔了,轻声道:“除了这个,只要不伤天害理,任何可以补充你阳气的方式都可以。”
秦牧一字一顿的说:“如果我说,没有其它方式呢?”
没有其它方式,那就只好……
江宁凝眉暗想,这个人情是一定要还的,如果一定没其它方式,说不得他还真得去帮它捉鬼了。
对于秦牧所说他吸了它阳气的话,他并没有怀疑,他昨晚到后来的确感觉到一股暖意涌入身体,缓减了那股刀割般的刺骨冷意,也是因为那股阳气他才可以活下来,它让他从封闭的封闭世界里走出来,见识到如今这个瑰丽美好的世界也是托了它的福,他对它并没什么恶意,甚至还有些淡淡的感激,让它魂魄恢复正常,算是他的责任。
因为下这个决定实在太艰难了,他凝着眉半天没回话,秦牧却是以为他这沉默便是拒绝了,琥珀色的猫瞳瞬间变得凶残嗜血。
它之前先是被混混伤到,又被弟弟背叛,又被强制召唤,魂魄离体,又被吸了一晚上阳气,心情早就暴躁不堪了,本就在努力压抑着那股即将喷涌的怒气,现在江宁的拒绝算是彻底点燃了它心里那个□□桶,瞬间就把它惹毛了。
它张开嘴凶狠的“喵”了一声,猛的一下跃了起来朝江宁奔了去,抬起一爪就朝他身上拍了过去,江宁瞳孔一缩,微微侧了下身子勉强闪过去,却见黑猫在地上灵巧的一个转身,又一爪朝他身上拍了过来。
江宁沉思之中听到这一动静,抬眼就看到对着他扑过来的黑猫,下意识抬手去挡,本以为准会被划道口子,却没想只是软软呼呼的一个猫爪垫呼在了他手背上,一点儿伤口都没有。
江宁怔愣一瞬,却见黑猫又继续抬爪,蹦蹦跳跳来来去去在他身上呼了十五六个猫爪印,每一个猫爪都闪烁着一层淡金色的光芒,看上去……可萌可萌了。
江宁心情突然就有些好了,不知为什么,他看着这些猫爪印,就是一点气都生不起来,还忍不住伸手摸了几下,离开的时候还是原样,并不会被手擦去。
这让他的心情诡异的变得……更加好了点。
黑猫呼完爪印,似乎也有些累了,它停在不远处喘了几口气,得意一笑,琥珀色的瞳孔中是满是森冷残酷的笑意,“呵,有了这个主奴契,你是不想也得想,乖乖做我的奴隶吧!”
江宁一顿,指着手背上一个猫爪金戳子,问:“这个……主奴契?”
秦牧骄傲一仰头,“自然。”
它说完,似乎是为了印证这个契约的威力,命令道:“仆人,给我做饭去。”
江宁没动。
秦牧胡须一抖,眼中闪过一丝恼怒,声音不由加大了点,“给我做饭去,愣着做什么!”
江宁依旧没动。
秦牧脸上残留的那一丝得意……慢慢的裂了。
怎……怎么回事?怎么盖了十几个金戳子还不管用?契约失效了?
可是它明明可以感觉到它灵魂和江宁的联系啊,不应该失效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它疑惑之中,江宁表情慢慢变得有些诡异,他缓缓开口,慢吞吞道:“你说的……是不是这个?”
微微顿了一下,他轻声道:“翻个身。”
秦牧顿时感觉到身体不受控制的缓缓躺下,四爪朝天露出肚皮……
江宁:“撒个娇。”
秦牧柔柔软软的轻声叫道:“喵呜!”
江宁:“摇摇尾巴。”
秦牧乖乖摇尾巴。
江宁:“……”
他突然就觉得,他不怕它了。
秦牧:“……”
等等,这是不是哪里有些不对?
十分钟后……
秦牧蔫蔫的趴在沙发上,江宁坐在它身边给它顺毛,安慰道:“别担心,我不是那种随意欺负猫的人,我家环环被我养得很好,你跟着我不会受委屈。”
秦牧简直想死。
他在阴阳界有个“兽皇”的名头,是历代驭兽师中最厉害的一位,不仅手下异兽众多,还在于他有个把主奴契当玩具用的能力。
谁若招惹了他,随便一巴掌呼过去就是个临时主奴契,三天之内让干啥干啥,让往东绝不会往西,有这种恐怖的能力,谁不得让着他三分,就连那些世家里积威已久德高望重的老头也得给他几分面子。
他是阴阳界里最不敢招惹的存在。
平时盖戳子盖习惯了,看谁不顺眼就盖个戳子捉弄一番,都忘了这主奴契对灵魂需求极高,他的魂魄天生极为强大,所以主奴契顺手拈来,可现在魂魄受损,最重要的是……面前这阴煞怪胎比他的魂魄还要强!
所以主奴契就被逆向反控了。
不止如此,还因为他盖了十几个金戳子,反噬的威力极为强大,它现在整个身心都控制不住想要朝他靠近,脑海里轰隆隆奔腾而过的念头都是:撒娇讨主人喜欢露肚皮求抚摸喵喵喵!
……秦牧想去死一死。
幸好契约只是暂时的,只有三天,等把这三天撑过去,我一定要……
讨主人喜欢!
这个念头猛的闪过脑海,顿时把它雷的外焦里嫩,它烦躁的拿爪子在沙发上挠挠挠,简直有种杀人的冲动。
完了,我都被契约洗脑了。
江宁看了它一会,他有个问题一直比较在意,“你说我把你的魂魄召过来,那你的身体……”
秦牧抬起眼皮看他一眼,声音闷闷的:“暂时不会有事。”
江宁心里算是松口气,他没有在意识不清的时候阴差阳错的杀了人,秦牧昨天好歹也救过他,他还是不希望他出事的。
但更多的问题,秦牧现在的状态显然不适合问,江宁也没有为难它,起身去做饭。
午餐他只简单下了面条荷包蛋,又特意给秦牧炖了锅鸡胸肉,香喷喷一片端到桌上的时候,秦牧难得抬了抬眼皮。
江宁敲敲桌子,“你也饿了,吃完饭再说。”
秦牧蔫蔫的不想动。
江宁微微蹙眉,“别让我用契约。”
他对秦牧还是很尊重的,尊重他身为一个人的灵魂,若是可以,这个主奴契他并不想用。
前提是这只猫乖乖听话,毕竟不吃饭对它的身体可不好,这身体是他家环环的,必须得照顾好。
至于心里隐约对于鬼神的惧怕,在这个契约生效的那一瞬间,他冥冥之中能感觉到一股对于秦牧彻底的掌控力,秦牧的生死完全在他一念之间,人对于掌控之中的东西总是缺乏恐惧,江宁也不例外,不知不觉,他已然可以忽视那股忌惮了。
秦牧危险的眯了眯眼,眼中那丝冷芒还没来得及闪过,下一刻就被一股亲昵替代。
它在沙发上僵了好一会儿,似乎是在与什么东西挣扎一样,眼神不断在暴虐与亲昵之间来回徘徊,渐渐被亲昵完全取代,它一脸不情愿的维持着僵硬的笑容跃下了沙发,一路跑到餐桌前,主动跳上桌子,蹲坐在给它准备的盘子面前,尾巴晃啊晃晃啊晃,显然是在等待着食物的到来。
江宁愣愣的盯着它,几乎要以为它是环环附体了。
就是环环,吃饭也没这么乖呀,秦牧的话,他又没拿契约控制它,怎么会变这么奇怪?
因为猫的脸上有一层浓密的黑毛覆盖,表情实在难以看清,江宁只看到它眼睛微弯嘴角微翘似乎很是愉悦,愉悦之下的扭曲却是没有察觉到。
他脸色古怪的给它盛了碗肉,晾了一会儿,等凉得差不多了,这才递到黑猫面前。
黑猫愉悦的叫了一声,低下头开吃,眼中却盛着两汪憋屈的泪。
有没有搞错有没有搞错!它只是心里想了想要咬这个人一口,结果下一刻那契约就反弹了,直接控制着它按照主人的意思开吃起来。
什么破契约啊!
它也算是搞清楚了,因为它盖的戳子实在太多了,契约叠加之下威力成倍的涨,反噬也就更加厉害,这契约甚至不准许它对主人产生任何一点邪恶的念头,一旦它生了这想法,迎接它的就是加倍的反噬。
所谓的反噬就是……
讨江宁喜欢。
于是接下来,江宁很好的欣赏了一场属于猫的阴晴不定。
前一刻还凶巴巴对着他龇牙,后一刻就四爪朝□□着他撒娇。
他洗个碗擦个桌子,让它让让,刚刚还一脸不耐,下一刻就跑他脚边蹭蹭蹭。
他整理昨晚被身上污渍弄脏的床单,它前一刻还一脸嫌弃捂着鼻子,下一刻就喵喵叫着跑他身边咬着床单帮他一起拿。
他穿个衣服,看到衣服里卷的猫猫衣服,想着它刚做猫肯定不习惯不穿衣服,刚开始给它穿,它龇牙咧嘴凶巴巴的威胁,下一刻就肚皮朝天喵喵叫着乖乖让他穿。
他嫌弃环环在外面跑了一天,身上脏兮兮,要给它洗澡,秦牧刚刚炸毛,下一秒就乖乖趴池子里让他洗了。
一直折腾到晚上,秦牧蔫了。
彻底蔫了。
它穿着一件白色的小衬衫,肚皮朝天蔫蔫的趟在江宁胸口,屁股对准他脸的方向,装死。
江宁躺在新换的床单上,盯着这只毛绒绒的猫屁股看了好半响,伸出手把它挪远了点。
过了一会儿,黑猫一蹭一蹭,又挪过来了,屁股依旧牢牢对着他。
江宁继续推,它继续挪。
江宁推了几次见推不动,忍不住对着那毛绒绒的屁股揉了一把,放任不管了。
秦牧内心“嗷”的怒吼一声,心里瞬间奔腾而过一声愤怒的咆哮:别觊觎我屁股!
可反映在身体上,依旧是蔫蔫的躺着,最多是后爪下意识踢了踢,软软的“喵”了一声。
它心里气得要死,却偏偏欲哭无泪。
不是它想把屁股对着他,而是身不由己,原因在于上床之前江宁给它脱衣服,它垂死挣扎,结果主奴契的反噬成功降临,罚它露肚皮撒娇十分钟。
也是在这次反噬之后,它才彻底蔫了,也不心心念念想着和他做对了。
屁股对着人脸什么的,想起来就好羞耻啊,它可是人的灵魂啊,羞耻心什么的绝对不少,再来一次它可以被羞死了!
江宁完全不懂一只猫的忧桑,他对于它一开始的忌惮早就因为它不断的犯蠢撒娇和那个主奴契的关系消失殆尽了,他现在已经可以心安理得的完全忽视它了,转而盯着自己的手臂研究起来。
不是错觉,他的皮肤的确变白了,触感也比之前更好,像是羊脂白玉一样,比女人的皮肤还要细腻,身上也感觉更有力气,身体前所未有的轻,似乎轻轻一捏就能把椅子腿给捏碎了。
在洗澡的时候他的思绪都用来重塑世界观了,倒是没太在意身体,只是感觉变好了,现在窝在床上才有这个心思慢悠悠的思考。
他想起早上皮肤上的那层污渍,脑海中略过一个荒诞的猜测。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洗精伐髓?
“别看了,你的确是变好看了。”
十分钟后,惩罚时间完毕,秦牧翻个身从他身上跃了下来,在枕头边寻了个位置趴下,闷闷道:“阴煞是从你骨髓血肉灵魂之中觉醒的,在觉醒的时候会顺带着把本不属于你身体的赃物全排出来,现在那些阴煞蛰伏在你身体里,就是你自己的力量。”
江宁看着它,微微挑眉,“我的力量?”
秦牧“嗯”了一声,蔫蔫的解释道:“你是阴煞之体,阴煞懂吗?至阴成煞,至阴之体是鬼神的大补,阴煞就是鬼神最惧怕的,堪比鬼王的存在,随时可以吞噬鬼神,修到极处甚至可以命令任何鬼神。”
它说着,略有疑惑的晃了晃尾巴,暗想,这种体制只在传说中才提及过,没想到会真的存在。
江宁盯着它看了一会,心里说不向往那是不可能的,不过对于吞噬鬼神这种能力他多少有些膈应,转而问起另一个问题:“我为何会单单把你召唤过来?”
秦牧理所当然道:“我是阳煞之体,是和你最契合的体质,世上能救你的也只有我,阴阳相吸,你在意识不清的时候召唤的存在,自然是我了。”
江宁沉默。
秦牧也跟着沉默了。
半响,它突然声音低沉道:“其实你就是不帮我捉鬼,你也注定不会继续平凡的活下去,这一点你应该有所觉悟,你觉醒了阴煞之体,如果没有自保能力,会被阴阳界的人捉回去调/教,哦,阴阳界就是鬼神捉鬼师的世界,那些家伙对我们这种煞类体质可一向没什么好脸色,之前出过一个桃花煞体质的人,天生万人迷人见人爱,最后硬生生给他们逼死了,你如果不学会自保,迟早也会步他的后路。”
江宁微微凝眉。
秦牧见他不说话,没好气道:“我可没骗你,有这个契约在,我对你是说不了谎的,你应该清楚。”
江宁自然知道它没说谎,正因为没说谎,他心情才不会太好。
本想一边调查父母的线索一边悠闲自若的活下去,但依照秦牧所说,如果他没自保的能力,迟早会生不如死。
他不想死。
在他的父母还没找到之前,他一点都不想死。
秦牧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琥珀色的猫瞳里掠过一抹沉思,“你的阴煞之体之前是被人为刻意封住了,阴煞小时候懵懂时期不懂控制力量,会被阴煞侵蚀而死,只有成年才可以解开封印,这体质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不可少,你的体质和你父母脱不了干系,你父母应该也是和阴阳界有些牵扯,我可否问问,他们是谁?”
江宁瞳孔一缩。
他父母和阴阳界有关系……那就有可能,他们的失踪也是和阴阳界有些牵扯了?怪不得这么多年警方那边一直查不出什么线索。
他沉吟半响,道:“我不知道他们是谁,从小到大他们从没在我面前提过这方面的事,在我十二岁的时候,他们同时失踪了。”
失踪了?
秦牧转了转眼睛,又问:“你知道他们的名字吗?”
江宁嘴唇微抿,他想起父母小时候对他的叮嘱,让他千万不能在人前说出他们的名字,这么一想,他们极有可能在阴阳界还有很大的名气,还是一说出来会惹上麻烦的名气。
他轻轻摇了摇头,“抱歉,这是秘密。”
秦牧心里刚要不屑的冷哼,顿时感觉到契约的蠢蠢欲动,生生把这个想法给压了下去,不甘不愿的闭上嘴。
江宁眼帘微垂,沉思半响,提出一个交易,“我帮你捉鬼,你教我能力。”
秦牧眼神一亮,爽快道:“成交。”
它现在对江宁也没一开始那么恼怒暴躁到想要抓他咬他撕碎他了,一是情绪沉淀下来了,它没之前那么火大了,二是江宁这个人,为人真的还算温柔,有这个主奴契在,现在要杀它其实易如反掌,谁也不会定一个人杀猫的罪,他之前那么不客气的嘲讽过它,他完全可以肆无忌惮的借此折磨它,最后在契约消失之前杀掉它就好,但江宁没有。
他甚至几乎没用过这个契约,也没有任何为难它的动作,还给它洗澡吃饭穿衣服,也算是很优待它了,这让它心里徘徊的那股子属于兽类的暴躁嗜血感慢慢就散了点,况且它还有求于他,之前是因为有主奴契在它才如此肆无忌惮,现在主奴契不管用,它魂魄虚弱无法自己捉鬼,目前能依靠的只有江宁,他们很可能是未来的合作伙伴,得罪太狠的确不划算。
看在他不是故意吸收它阳气,以及阴差阳错救了它的份上,它就勉为其难的不和他计较了。
他们睡了一个很安稳的觉。
第二天,江宁在秦牧的带领下,去了趟西郊的那座囚禁秦牧的废弃工场。
不出意外,里面所有关于那晚的痕迹已经完全被抹掉了,包括秦牧的身体,这里看上去就是一座很普通的工场,一点异常都没有。
身体死没死魂魄是有所感应的,他的身体状况好得不能再好了,这也是它一直不急着找身体的原因,它现在魂魄虚弱,异兽契约随便乱用会遭反噬,至于江宁,他刚觉醒体质,还处于懵懂之期,要真撞上那群人,不死也得脱层皮,所以它昨天才没急着过来找身体。
江宁将黑猫抱在怀里,轻轻摸了摸它的脑袋,道:“你确定你的身体不会死?”
秦牧点点头,“我弟弟的目的在于异兽契约,契约印记在我魂魄之中,现在我魂魄不在体内,他反而会想方设法保护我的身体,利用我的身体强制把我的魂魄召回去,不过阴阳相吸,我待在你身边,就不会被他召唤走。”
江宁了然,但还有一点疑惑,“魂魄离体,人不会死?”
秦牧刚要丢给他一个鄙视的眼神,顿时就感觉体内的契约蠢蠢欲动,吓得它连忙闭上眼,乖乖道:“一般人离体二十四小时之后才会彻底死去,我的身体比较特殊,拖个三年五载都不会有事。”
至于三年五载之后,身边这个人会强大到一种恐怖的程度,他的魂魄也可以恢复全盛,届时有异兽在手,还有身边这只阴煞,不愁找不回身体。
江宁抱着它往回走去。
秦牧乖乖靠在他怀里,明明抱着它的怀抱温凉温凉的,它却觉出一阵暖意。
因为煞类体质一直是阴阳界的禁忌存在,他不得不堤防戒备着每一个靠近的人,用傲慢和暴躁作为外壳隐藏起自己,这么多年了他一直都是一个人过来的,从来没有一个可以让它放心依靠的人,就连对待弟弟秦阳都有意无意的疏远着他,现在它却奇异的觉出一阵心安。
好像靠着这个人,就可以让它暴躁的心绪平静下来。
当它在得罪他的情况下把自己的命双手奉上,对方不仅没有践踏侮辱,还视若珍宝小心珍藏,从那时候开始,它就慢慢对他放下了戒备。
这是一只阴煞,我是阳煞,我们都是煞,我们是同类。
我应该可以相信他。
江宁伸出一只手,一下一下轻轻给它顺着毛,秦牧舒服的眯起眼,安安静静的享受着他的抚摸。
外面的阳光温暖而明亮,散射出点点美丽的光斑,照射在一人一猫身上,竟是奇异的温馨安静。
又过了两天,秦牧的主奴契到了期就散了,不过这猫也没一开始的暴躁傲慢,一如这两天的乖巧安静,最多是稍微有点容易炸毛,但还在接受范围内。
江宁在秦牧的建议下搬了家,秦牧说他觉醒阴煞之体动静太大,怕有心人找上来就麻烦了,江宁在父母留下的遗产中翻翻找找,翻到了一栋东郊的独立小别墅房产证,便收拾东西搬了进去。
此后的三个月,一人一猫开始了漫长的教授和学习,一只猫认认真真的教,一个人认认真真的学,倒还真有了些师徒的感觉,因为江宁体质的原因,天生就是吃这口饭的,学起东西过目不忘,一学就会,还算给猫老师长脸,于是秦牧老师老怀大慰,猫心甚悦。
信任就在这种基础下慢慢建立,不知不觉,它已经可以把背后放心的交给他了。
生活奇异的和谐又美好,无波无澜,平平淡淡,直至三个月后出师捉鬼,江宁因为还不熟悉控制力量,一口气吓走五十八只鬼,彻底把秦牧给惹毛了。
自此,鸡飞狗跳的生活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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