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第二天,叶二娘发现,小女儿又跟那小子走在了一起,她又急又觉得好笑,“你这个小丫头,怎么还赖上你老娘了!”
原同光红着脸拿出三十块钱,“阿姨,我想在你们家里搭伙。”
啊,有钱拿啊,叶二娘犹豫了两下,就把钱给收了起来,三十块呢,这可比白养着叶海花要赚得多了,虽说男孩子长身体的时候都吃得多,可这里足足三十块呢,走到半道上,叶二娘有点不好意思得问了一句,“那什么,小同学,这钱是多长时候的……”可别是就这么三十块,两三月还成,长年累月,那,那也不行啊!她卖粮食,如今一斤可都要二毛三四呢。
原同光为自己找到这样一个好机会而兴奋,“这是一个月的,以后每月三十。”
她了个乖乖,每个月三十块!叶二娘脸都有些潮红起来,有了这三十块,她就能给乖乖买新衣服了,还可以买那个什么宝宝霜,城里的小朋友都用,她在别人的窗外在电视台里瞧见过的,气色红,红润润!
如果每个月三十,她多存下来一些,是不是就能买个电视台了呢!要是能买个电视台,不但乖乖能看,她的大孙子小孙子们孩子们都能看啊……
叶二娘越想越美,手放在口袋里把那三十块的钞票都打湿了。
“隆隆隆……”
见里面有层白雾,叶二娘就没让女儿跟她的小财神同学进去,“阿姨先进去瞧瞧。”
“小四,小四,这啥时候能打完?”叶二娘扯着嗓子吼了两句,就觉得呛鼻子,连打了好几个喷涕,陈安闻见声儿,赶紧随便扯了件衣服先给他娘把嘴巴鼻子捂上,“娘,马上就成了,你跟妹妹先在外头等一会儿。”
这回磨的面粉,陈安还特意换了更细的磨孔,打的也是去了壳的精麦种,这种毫无掺加的精面粉,他要卖五毛钱一斤!
昨天他替一户老师送米,那里是高档小区,住的都是烟草公司的人,他正好遇到一位领导,虽然是趾高气扬的,但一开口就是要白面,而且点明了要不掺加别的东西的精白面,他还愿意出五毛钱一斤,先买五十斤,要是吃着好,以后还再买,还会帮他介绍别的主顾。
这一笔做下来就是二十五块钱呢!
五十斤打完了,陈安小心扫进袋子里扎好,还拿扫把略扫了一下,才让娘跟妹妹,还有她同学进门来。
“娘,你不是说就一顿饭嘛!”怎么话还没落音,就又带回来了?陈安看两个孩子都在里间写作业,在叶二娘耳边小声道。
叶二娘把口袋拉开一点儿让他看,“人家给钱,跟我们搭伙,一个月给三十块呢。”
“啥!三十块!”陈安一听,那一天就得一块钱啊,他沉声道,“娘,咱们不能占人家这个便宜!太不道义了!”家里难的时候,多一张嘴吃饭,陈安都没吭过声,但要让他拿人家孤儿孩子的钱,他心里过意不去!
“娘,你儿子能挣钱,咱们不能要这个钱。”陈安要让叶二娘把钱退回去。
叶二娘怎么到手里的鸭子就这样飞了?她马上道,“除了晚上,早餐让乖乖带去,中午饭我连他的一块儿送,看他的饭量,吃得多少,咱算多少,这样成了不?人家就是没爹没娘了,之前吃食堂,没滋没味的,就想在我们家里搭伙,我都答应了,再不让,我不好意思跟小同学张这个嘴哩。”
这样一听,也有道理,陈安便点了点头,“反正昧良心的钱,咱们不能挣,我们新时代的农民,也要实现四个现代化。”
“啥新时代,现代化?”叶二娘可听不懂,见儿子同意了,也乐呵起来,“你说啥,娘听着就是哩。”
陈安咧开嘴一笑,还扭起腰来,“就是这个……”
“原来是大秧歌啊!瞧你小子,跟着城里人,就学了些新词来吓唬你娘!”
原同光扶着天若站在窗后面看着,随着她的笑声眼着笑了起来。
他渐渐感觉到了,活着的滋味。
*
陈北平抽空来看原同光,发现原本有些破败的地方竟开始收拾起来,他推门进来的时候,还看到一个小姑娘居然有模有样得拿针在缝被子,也就是那样拉上拉下的动作,竟让陈北平给看迷住了,直到原同光叫他,他才回过神来。
“陈叔叔,您怎么过来了!”
“我来看看你,顺便给你带了点东西。”陈北平放下手里提着的东西,反正原中鹏平反成功,眼下的形势越来越好,他心里也开心,顺便帮原中鹏申请的劳保用品及一些生活券票补助,居然都批准发了下来,才刚领到手,他就赶着给原同光给送来。
“小原同学,你那些家具也不成哩,得等我老头子来了才修补得上。”没等原同光回话,陈北平就见着一个风风火火得农村大妈走了进来,她手上拿着一个长木棍,上头绑着鸡毛单子。
“你是?”
陈北平赶紧双手伸手,同时介绍自己,“您好,我是原同光的叔叔,陈北平,这位大姐,您好!”
唉哟,这个人说话怎么这么客气的,叶二娘只得把手在自己衣服上蹭了两下,才试探着伸出手,就让人握住,紧紧摇了两下又放开,“您,您好哩,我是小原同学,同学的妈妈。”看,她还会说妈妈这个词哩。
“原来是助人为乐的好同学!”陈北平开心极了,果然在学校读书不但能接受知识的教育,还能交到朋友。那个小姑娘一定就是他同学的妹妹了吧,真能干啊,这么小的年纪针线活儿就这么棒了!
“谢谢你们能来,我也来帮忙,请把重活跟维修高处的活计都交给我吧。”陈北平把外套一脱,挽起袖子就想一起干。
原同光知道陈叔叔是个热忱的人,只好随他一起行动起来。
等陈安赶过来,两大一小在前头打阳尘清垃圾,叶二娘就跟在后头扫地抹灰。天若缝完后,见帮不上别的忙,干脆在他那被上绣了只大凤凰。
因为这两天,陈安总想买一台凤凰的自行车,好能送货的时候方便,也走得快能跑更多的地方,反复念叨得她下意识就绣出来了。
忙活了一通,陈北平还想请叶二娘陈安他们吃饭,两人怎么也不肯答应,他见天色晚了,自己再不回去,老婆也是要担心的,就匆匆告别回家,但踢着车子都没觉得累。
旧友的儿子终于懂事,交了朋友,眼看着能成才了,他心里是真高兴啊。
叶二娘直接拿才烧好的炉子用原同光家里的水壶烧了壶水,把做好的白糖糕放在擦干净的桌子上,“来,今天暂时将就一下。”真没想到,这小同学还有一套这么大的房子。
同村里有两位乡亲来城里治病,托到叶二娘头上,多余的钱拿不出来,怎么也得腾个地方给乡里乡亲的住不是,可他们一行三人又有个病人,家里堆的都是粮食,那真是挤不下,原同光便说可以到他家里住。
本来以为是要挤一挤,反正还是孩子不打紧,没想到打扫干净一看,就算是每人一间房都行。
“小原同学,那个黑漆漆的柜子是个啥,我刚才碰了一下,它还咚的一声哩。”
原同光看向表面被擦的崭亮的钢琴,“那是钢琴。”
“啥是钢琴。”叶二娘不懂,她抓了下头,“那就是收拾不了衣服进去了?”本来想着那柜面不错,能把衣服收进去不落灰的。
“嗯,它是个乐器,不过坏了。”让那些人给砸坏的,听妈妈说,那还是她跟爸爸在没有他之前最想要的东西,他们想尽一切办法才弄到,生了他才把外债给还完。因为妈妈想谱曲,想亲手弹奏她自己做的歌曲。
但自从爸爸被抓走之后,妈妈就再也没有打开过钢琴。
叶二娘早已经转身离开去收拾她们一会儿要睡的床铺,原同光说的话,只有天若听清楚了,她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好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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