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就这么一会儿时间你去哪了……】老师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他身后，五十岚凛近乎僵硬地转过头去，被面具笼罩看不清面容的男人说：
【原来你都和弔见面了啊。】
他下意识向AFO看过去，对方却笑着向那个捏碎了小鸟的孩子走去，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他叫死柄木弔，以后，我可能不会经常在你们身边，】老师这般说到：【所以你们要好好相处啊。】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死柄木。
映入眼帘的，却只有单调的苍白和诡异猩红的细小瞳孔。
以及那个嘴角往上咧的笑。
是。他像一个乖孩子一样回答。
其实那个时候就在想，连小孩也这么变态，这里果然不是什么好地方。
AFO将他捡回来当然不是因为善心大发。
当时五十岚凛年龄还不到十岁，但小时候的经历导致他过度早熟，他明白这一点，也知道自己达不到AFO为他制定的标准会是什么下场，他的老师虽然不是什么善良的人，但毕竟救了他。
所以要成功。
要赢。
要做到完美。
这是还债。
而那个时候的死柄木，就是一块完美陶瓷上巨大的瑕疵。
AFO对死柄木到底有多宠呢？这件事情他没法说出个所以然来，但是五十岚凛到是知道凡是死柄木要的东西就没有老师不会给的。
【我会……和你好好相处。】
大抵是那段孤独黑暗的童年时光只有五十岚凛陪在他身边。死柄木特别喜欢缠着他，一开始也只是缠着而已，他想别人陪他玩游戏，AFO没时间，于是他去；死柄木不想一个人睡，当然还是他去陪；死柄木想找人说话，那除了他还有谁呢。
那也是没办法的吧，想来老师也不会给他们找保姆，而五十岚更不可能拒绝同等于救命恩人的AFO。
于是他们越来越亲密。当然，这只是死柄木弔单方面认为。
死柄木喜欢这个一直温柔耐心地对待他的同龄人，真的很喜欢。
在此之前，所有人都惧怕他和他的个性，他们称他为怪物，没有孩子会和他一起玩，他们的家长也对他唯恐避之不及。但老师现在不会怕他，凛也不会怕他，凛一直很温柔。
因为喜欢，才一直缠着，因为喜欢，才小心翼翼不想伤害，因为喜欢，才会单纯地认为对方也同样喜欢着自己。
可那个时候的五十岚凛，是有胆子去讨厌死柄木的。
【我觉得那孩子太缠人了，】一个下午，他无奈地对老师说：【您给我安排的课程不知道因此翘掉了多少节，再这样下去进度会越拖越慢，而原因只是为了给一个内心扭曲的小孩念恐怖童话？这太可笑了。】
老师不置可否。
好吧，这是意料当中。
当天晚上死柄木还在床上捧着本童话书的时候，五十岚做完训练刚洗完澡回到房间，看见小小年纪就显得面色阴郁的死柄木，在床上抱着膝盖。他下意识抿了抿唇，什么也没说。
他做到他身边，发尖的水淌落在洁白的床单上。五十岚因为长期锻炼，长得比弔稍稍高一点，这么一看就像哥哥一样照顾着他。
【想听吗？】他一如往常凑到他旁边。
可是半晌也没听见声音，他疑惑地转过头，却看见死柄木坐在后面睁大眼睛看着他，猩红的瞳孔用力镶嵌在冰冷的眼白里：
【凛……真的很烦我吗？】
他呼吸一窒。
清湛的童音和现在压低显得又阴柔又冰冷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折磨他的耳廓，摁在脸颊上的手指轻轻动着，碰到的地方泛起了一丝猩红的裂纹，又因为治愈的能力迅速恢复光洁白皙。
死柄木侧按着他的头，贴近他的耳廓，近乎温柔地问：
“凛，很讨厌我吗？”
呼吸仿佛被擒住，冰凉的手指带过的地方泛起一阵战栗，五十岚凛现在说不出话来，只是摇头，他怕他一张嘴，就会泛出哭泣的丢人声音。
“那为什么总是推开我？”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眼前的世界糊得变成黑白，转眼间又恢复成了光怪陆离的模样。
太疼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被老师赋予新的个性的时候，浑身骨头都被打散，肌肉被撕扯，仿佛去地狱十八层体验了一遭。
死柄木是个疯子。
纵使他是个小孩，那也是个年纪小的疯子。
五十岚很久以前就得出这个结论了，但具体在什么时候他忘了。
也许是他被对方的个性弄得浑身是血，死柄木却在笑的时候；是他将一只野猫抱回来，死柄木当着他的面将那只猫捏碎；或者死柄木将一个对待他很温柔的剑术老师弄进了医院；将他身边的一切都通通毁掉……
也不是没有想过反抗，也不是没有想过逃。
但是逃不掉。
他之前说什么来着？老师对死柄木简直宠得没边了，他想要什么都会想法设法给他弄来。
他常常在想，是不是他也在死柄木“想要”的名单里？
越来越害怕，越来越恐惧，最后甚至崩溃，在这变态一般的掌控欲下，不敢反抗。
五十岚凛的痛觉神经虽然比别人迟钝，那也证明他拥有“疼痛”感觉的次数很少，然而要是真正的皮肉间的痛苦，一分钟都能让他发疯。
“多看看我呀，凛，”他感觉得到现在死柄木的心情越来越差，那种让他浑身颤抖的疼就能体现出来，五十岚勉强回头，扯着嘴角，露出了一个笑：“对，就是这样笑。”
他眨了眨眼，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个已经满脸泪水的自己。
即使如此，却还是努力笑着。
“……不喜欢。”几乎一瞬间，死柄木弔又瞬间松开他，之前他压在他身上，左手按着他的肩膀防止他用力挣扎过度，这家伙简直喜怒无常：“够了，别哭了。”
完完全全因为疼痛的眼泪怎么忍得住。
他微微闭上眼，死柄木用食指碰了碰他湿漉漉的睫毛，半晌，嗤笑一声：“凛，你这样子很好啊。”
思维定格。
交缠，幻化。
他感觉浑身冰冷，明明相触碰的地方温度烫得吓人。
啊……因为死柄木长得很快，或者说到了该长个的年龄，不久后他的身高就比五十岚凛高了，但是因为缺乏锻炼，依然显得很消瘦。
以前，他喜欢看五十岚上课的时候。
硝烟味在空气里淡淡蔓延的时候，五十岚对面的靶子早已被射穿，黑发的少年抹了把额头的汗，神情淡淡地将枪放下，他天生就对射击擅长，在这领域完全称得上百发百中。
只是当他的靶子从木质人形板变成了头套着黑色塑料袋，还在挣扎的活生生的人的时候，他终于还是手抖得拿不起枪来。
死柄木觉得那是最有趣的时候。
他就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看着五十岚凛脸上的表情，就忍不住笑：【怎么？害怕？】
他没敢回答。
于是死柄木就自说自话：【毕竟这还是你真正意义上的杀人啊……凛，害怕的话也不要强撑着哦。】
他露出一个恶劣的笑。
五十岚凛还手脚冰凉，几乎抬不起枪来，他眼前不断挣扎的人和那场火里老师向他伸出的手不断重合。
死柄木绕到他身后，突兀地握住他抓着枪的手，尾指微微翘起：
【很简单啊。】
……等等！
【就这样……】
不……不要……
【砰！】
他眼前迸溅的，散落的，仿佛喷泉一样，眼睁睁看着的鲜血，淌了一地，粘在柱子上，也粘在那个人的衣服上。
红色，深沉的红色。
还是开枪了。
【什么嘛，这不是做得很好吗，】死柄木嗤笑，松开他的手，转过身，几乎将他整个人环在怀里。五十岚凛的目光还因为那股刺鼻的血腥味空洞着，身体不自觉地颤抖。
直到唇角触碰到了什么柔软而冰冷的东西。
他在吻他。
那个吻很有些不熟练的感觉，鼻息间触碰是温热湿润的气体交织在一起，偶尔露出一截舌尖，死柄木咬了咬他的嘴唇，五十岚整个人都站立不稳。
一开始是惊悚，害怕得浑身都在都在颤抖，脑袋被按住，唇贴得更紧，他舌根发麻。
不、不，别这样。
但当他刚想伸手推开他的时候，对方的一手又揽住他的腰肢，一根手指有意无意地屈起，唇齿间溢出暧昧的水声。
五十岚有点腿软。
弔仿佛在经历什么新奇的事情一样，猩红的瞳孔因为兴奋紧缩。
不能拒绝，不能拒绝，不能拒绝。
他在心里默念。
冰冷的被蛇缠绕上的触感又蔓延到脖间，往下探，胸膛，他僵硬着不敢反抗，只是在偶尔唇舌分开的时候剧烈喘息。
束着头发的发带，领巾，落在地上，对方的指尖已经落在他的腰上了：
【你喜欢我吗，凛？】
他没说话，死柄木就看着他的眼睛，猩红色的瞳孔因为兴奋刺激微微收缩：
【我听说……只有最亲近的人才可以这样做吧，那么……我和凛就是世间最亲近的人了吧？嗯？】
上衣被扯落在地，光洁白皙的皮肤暴露在空气里，思维混乱间，五十岚凛清楚听见纽扣蹦落的声音和门口传来的一声没抑制住的惊呼。
深呼吸，握紧手中一直没敢松开的枪，缓慢地抬起。
他对准突然推开门的陌生人。
【砰。】
子弹夹落在地上，弹出清脆的响声。
他闭着眼的时候，依稀听到一个细小的声音在嬉笑着呢喃。
“这样我们就是一样的人了。”
坏人就要和坏人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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