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鸿芷脑中突然冒出一个离奇的想法:前世里,萧美人会遇到建昌帝与她的前夫君有关。
越想越觉得可能。
试想,萧氏母子惹上大皇子的人,走投无路,只能去求助张峻。张峻虽然明面上没有认儿子,但毕竟不是真正的冷血,于是向建昌帝求救。如此这般,建昌帝见到了萧美人,悦其美貌,把其纳入后宫。
在世人眼中,张峻抛弃亲生骨肉,对母子二人不闻不问,司鸿重华得势后,该报复张家才对。但实际上并不是。司鸿重华虽然没有认回生父,亦没有改回“张”姓,但与张氏兄弟相处甚好。在那个梦中,国家动荡之后,张家兄弟皆投入司鸿重华阵营。张四郎阵亡后,其妻改嫁,司鸿重华把其女过继到自己膝下,视若亲生,宠爱有加,后来,还把此女嫁给了自己拥立的皇帝为后……
想想皇后的脾气,多半与司鸿重华的娇宠有关。
抛却私人感情看司鸿重华此人,不光对生父家,对养父家亦算仁至义尽,是他拼死保住了司鸿氏江山,在其权倾朝野之际,没有屠杀皇室宗亲,哪怕顶着种种讥讽和骂名,也没有改建昌帝赐下的姓。且因念养父的护佑之情,他也像建昌帝一样,爱收养子……
从某个角度讲,这算个有情有义之人。
而能养出这样的儿子,萧美人定是不凡之人。
即便如此,司鸿芷也没有生出丝毫顺手搭桥的想法。又不是傻,巴不得和梦境中的轨迹不同,又岂会做那等蠢事?何况,她首要考虑的,是自己的两位母亲。虽然不以为然,但理论上,尼多粥少,少一尼分粥总比多一尼分好。
她只是对建昌帝和萧美人的相遇方式有些好奇罢了。
没想到,不必陈婕妤汇报,建昌帝还没回宫,就听说了她当街救人的事。
在上巳节全城出游的日子,人来车往的繁华街道,她来这么一出,想不飞速传播都难。茶馆酒肆都编出新段子了,题目就叫“放债人当街行凶,小公主行侠仗义”。建昌帝初初听到时还兴致盎然,“哦,快说来听听,朕的小公主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然而听下去,他笑不出来了。
回到宫中,他立即去了临照殿问陈婕妤此事,陈婕妤端端正正跪坐在他面前,两面锦袖铺在膝侧,徐徐讲述了事情的始末,道:“妾知此事事关重大,本想等陛下回宫后再行告知,请陛下裁夺,哪知陛下已经先知道了。我们回来时,芷儿见那少年伤得厉害,怕我们走后,那些人再残害他们母子,就把两人带回来了。妾暂时把他们安置在宫外。原想等少年伤好后,再让他们回家。”
她略略一顿,犹豫片刻道:“妾也是后来才知晓,这对母子来历不寻常。萧氏原是张中书令之妾,因貌美不容于正室,被遣送回家。谁知那时萧氏已怀有身孕,孩子出生后,张家未认孩子,小郎君便跟母姓。这孩子极聪颖,又孝顺,小小年纪为保护母亲奋不顾身,当时妾看到他血淋淋的样子深受触动。”
殿中静静的,窗外花柳溶溶,一枝海棠斜倚窗前,轻轻摇曳。当她说到“貌美”二字时,男人神色微动,如绯色的花瓣浅浅飞进,滑过男人的双眸。
她敏锐地捕捉到了。
陈婕妤微微垂首,“事情的前因后果便是如此,请陛下勿怪两个孩子胡闹,全是妾约束不严之过。”
“卿有何过,有过的大郎,是充华,是一群姓黄的混蛋!”
建昌帝站起身来,在殿中走来走去,越说越怒,“朕原想他虽不成器,尚不至于恶劣到如此程度,结果呢?师傅平常怎么教他的,他缺银子花吗!堂堂皇子,与民争利,使那些腌臜手段,逼得人家破人亡,贪婪无耻,他读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陈婕妤垂首屏息,不发一言。
建昌帝叫来内侍去申饬大皇子和黄充华,陈婕妤听着那充满雷霆之怒的诛心之语,心惊肉跳。
接着,建昌帝下令,勒令大皇子禁足府中,夺其差事,把其身边之人或贬或罚,严禁其再有放债之事。
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最严重的是,经此事后,大皇子完全失去了做太子的资格。这些年,大皇子敛财无度,暗中收买建昌帝和二皇子身边的人,颇得一些人在朝中为其发声。
建昌帝在朝堂上一通训斥,把曾举荐大皇子的臣子骂得狗血淋头,当堂晕厥,至此,众臣明白了,大皇子彻底失去为数不多的圣心,再无人敢为其说话。
陈修华听说此事后甚感忧心,“我们这算把大皇子得罪到骨子里了,黄充华一向对高贵嫔颇多奉承,大皇子也对其孝敬有加,出了这档子事,贵嫔不会对我们不利吧?”
秀眉微蹙,对妹妹有些怨嗔,“你怎么没看好孩子,让他们乱跑,丁点儿的女娃哪知道轻重,还当什么女侠。”
陈婕妤道:“事情已经出了,怨也无用。阿姊不要责怪芷儿,她没错。而且,她比我们都强。如果依我,自不会主动招惹大皇子,但眼睁睁看到那些恶事,心里憋闷也是真的。现在这样闹一通,不但真救了人,还惩戒了大皇子,至少以后再不会有无辜之人因他而无家可归。你我都是出身寒微之人,当能感同身受。往后如何先不论,眼下痛快了再说。
何况,大皇子再怎么奉承高贵嫔,毕竟不是她亲儿子,她心里自然更偏向自己的亲骨肉。大皇子失去圣心,太子位就会落到二皇子身上,高贵嫔欢喜都来不及,哪会因为这事故意找茬儿?她要找茬也是为别的缘故。”
说到这里,她微微停顿了下,沉吟须时,沉声道:“这件事我们本没有做错,当时,也有意略过大皇子,把几个出面的手下交给了京都令,目的只是救下那对可怜的母子而已。是陛下得知大皇子的所作所为后大发雷霆,出手惩戒了他。我们没有错,为什么要在这里思虑重重心不自安?还不是因为我们的处境不稳,心中没有安全感?哪怕姊姊受宠如此也一样。”
“受宠?”陈修华轻轻念了一声,唇角微翘,不知道是自嘲还是讥讽。
陈婕妤道:“姊姊有一件事说得没错,我们再经不起任何波折了,只有我们姊妹相依为命还不够,我们需要臂膀,自己的臂膀。”
她目光清明,一点点坚定起来,“姊姊,妹妹有件事想和您商议,是关于那个萧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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