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阳,你这笔触有点变了。”
美术室里,董长阳给小孩做画画做示范的时候,美术班的阿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董长阳笔触的变化。
董长阳的画笔停了下来,脸上带出了微笑,“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当然是变好了。”蒋阿姨忍不住赞叹道,“以前你的腕力有所不足,下笔就显得浮,线条虽然流畅但不够圆润,现在这些问题几乎都没有了,你怎么做到的?”
“咳,笨方法,就是有做了一些腕力训练。”董长阳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当时她给陈焕之看自己的画的时候还挺自信,结果这自信瞬间就被击的粉碎。
第二天夜晚,陈焕之就请来了一位老师,让她全程看了那位老师的画画。
董长阳从头至尾都处于“震惊”状态。
她现在所在的美术班老师蒋玉蒋阿姨,已经是省里有名的青年女画家了,一手墨兰图在国内大赛上都能拿到名次。但是和陈焕之请来的这位先生比起来,简直和初学者没有什么两样。
论国画,自然还是古代的这些专门画画的书生更加擅长,也更注重意境的表达。而能够被陈焕之请来教画画的先生,自然更是个中好手。
哪怕不是直接一对一教学,但能通过陈焕之“双眼”看见的“书画”,也已经足够董长阳受益匪浅。换到现在来说,差不多就是顶级美院的顶级教授在给她进行辅导了,这样的好事简直做梦也想不到。
“长阳,我听说你拿了第一,实在恭喜你。”蒋玉拍拍董长阳的肩膀,“听说省里的那个美术高中也来挖你了?”
“传的这么快?”董长阳没有反驳,只是好奇这消息也传的太快了。
“当然,他们之前还跑到我这里看过你的画。”蒋玉颇为自豪的回答道,“你听我说,如果条件可以的话,你去这个高中不会有错的。别人我不敢说,但是这所高中的特级美术老师周扬可是央美的硕士毕业,他的老师在我们这一行都是大人物。”
“这么厉害的人,怎么会在高中?”要是放在一个月前,董长阳听见周扬的头衔怕是要激动的跳起来,但是现在见识过陈焕之那边的先生本事,就显得淡定多了。
蒋玉却以为董长阳不明白其中好处一般,暗暗感叹长阳毕竟还小,只能掰碎了和她说,“笨。我们学国画的,本来就不如那些学油画的受重视。现在那些有钱的,都想送儿女去学油画素描,那些学油画的还能出国深造,去参加各种艺术展览,但是学国画能选的道路就少很多了。想要在国画上深造,是一定要选好师门的,我们这行特别讲究师承和出身,能上央美清美就不要选其它的学校。周扬本来就是我们省的人,听说他这几年画画陷入了瓶颈,所以才来高中任教打开思维,也许人过一两年就走了。所以你现在一定要抓住机会,好好和人家讨教,到时候艺考多他这么一条人脉,你才不会被人给刷下去!”
艺考生这条路不好走,尤其是国画。
长阳无权无势的,容易被人欺负。
蒋玉自己也没有多少本事,画画天赋也有限,现在已经是她巅峰了。长阳也算她半个弟子,虽然她教不了董长阳多少东西,但起码能够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她一些东西,让她少走点弯路。
“谢谢你,蒋姨。”董长阳是真的很感动,在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本来就容易多愁善感。
虽然她的生活的确不如一般人安稳幸福,但也不意味着她的生活之中就没有碰见什么好事。
比如一直帮她的街道办主任,比如她在十三中的老师,又比如蒋玉,几乎都在她短短十几年的生命里帮了她很多。
现在,可能又要多一个陈焕之。
能够得到这么多人的善意,董长阳不觉得自己的人生比别人缺了多少。
“说这些做什么?”蒋玉有些不好意思。
董长阳的肤色有些苍白,也许是营养不良,也许是因为常年在家里画画极少出去晒太阳。但是她的头发和眼珠子又很黑,这样的颜色在一张脸上组合出来,虽然未必是什么让人惊艳的大美女,但是被这样的少女全心全意的看着,总是让人心里生出一种想要呵护她的冲动。
脆弱,又坚强。
“你明天开始就不用来美术班帮忙了,好好在家练练画画,也注意别伤了手……”
蒋玉絮絮叨叨的,话语琐碎却让董长阳觉得十分温暖。
董长阳这边日子渐渐上了轨道,原本生活无忧的陈焕之倒是意外的出现了一点状况。
“殿下。”
“不用多礼,阿恒,你过来。”太子殿下年纪大陈焕之十岁有余,陈焕之是他的第二任伴读。虽说是伴读,但两人的感情倒是有些类似长辈和小辈之间的惺惺相惜。
陈焕之本名为恒,字焕之,字是行了冠礼以后才由师长取的,大家也几乎是叫字本来多。只是太子一直都是“阿恒”的喊,习惯了,也没有人有胆子叫太子殿下改口。
“殿下,礼不可废。”
“行,你怎么年纪越大越发老学究了。”太子殿下的大女儿也就比陈焕之小了四岁,正是少女最可爱的年纪。
不过自己的女儿就太过活泼,陈焕之又太老成了。
“殿下教训的是。”陈焕之恭恭敬敬的回了一句。
“好了,阿恒,今天孤叫你过来,是有正事。”太子殿下脸色一凛,周边的下人都心领神会的出去,将场地留给了太子、陈焕之及几位心腹。
陈焕之见太子殿下如此郑重,殿下信任的谋士又尽数在场,也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太子殿下坐上太子之位已经有十年,母族只剩下零丁数人,而且几乎是远亲,不再享受什么爵位。太子妃家世倒是傲人,但在三年生一子一女,伤了身体,几乎不怎么理宫中事,太子殿下怜惜妻子,也不怎么叫她烦恼。
皇后早逝,如今继后亲子不过三岁,短时间内倒是和太子没有什么交恶之处。麻烦的是其他弟弟们都已长成,都知道太子母族不显,一个个摩拳擦掌的想要拉太子下马。
陛下年轻时也堪称明君,只是年纪大了总是心软,对其他孩子的动作一般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各打五十大板。这么一来,太子自然少不了要受气。
“阿恒,你看看账本便知。”太子微微叹气,将一沓账本推到陈焕之面前。
陈焕之天资聪颖,一目十行,很快就将账本看完,场内也寂静无声。
看完之后,陈焕之总算明白为何太子殿下脸色如此凝重。
别看高官贵族嘴上都说着“金银乃俗物”,但偏偏最离不得的也就是这“俗物。”
尤其是他们这些人,就更是离不了钱。
如今的军权几乎都掌握在陛下手中,他们大闫朝就是军功立国,周围番邦也不省心,因此开国以来文臣武将势力倒是很平衡。只是底下的皇子们,想要摸到军权那就是万万不能了。
就算是太子殿下,如今也不敢贸然对军队插手,只能敲敲边鼓,培养培养心腹罢了。
军权动不了,朝中有能力的大臣一个个又装死装糊涂,这钱财就显得格外重要了。
“江南那边还好,只是前年江南刚出了贪腐案,现在正是盯得紧的时候,也不好做什么大动作。麻烦的是京城本地的产业,这两年来连连亏损,账本已经不能看了。”太子忍不住叹气道。
他学治国,学平衡,学文治武功,唯独没有学过的就是如何赚钱。
京城的产业虽然不是来钱最快最多的,但是在打探消息收集情报方面却格外好用。
像是专门卖贵妇人珠宝首饰的、卖文物古玩的,还有茶楼雅舍等等,虽然做不到日进斗金,但也是一笔不小的进账。
如今,除去卖珠宝首饰的还能维持,其他的铺子几乎都在亏损。
尤其是茶叶雅舍,更是无人光顾。
可是这年头,会做生意的人实在不多,这些产业又隐蔽,太子又被盯得紧,也不敢和那些大商人们走得近。
最后折腾来折腾去,这些账本就直接送到太子面前了。
看见这些账本上的数目,太子便觉得眼前一黑,连忙将自己的谋士心腹们都喊来。
结果谋士们也哑口了。
这……他们善于算计人心,但是这生意之事,真不是他们擅长的啊。
“我那几个好弟弟,最近也是下了血本。大概是因为母族有钱,有些铺子是宁愿不赚钱也要招揽客人,就在孤名下的铺子对面开。这一个两个还好,但他们全部联合起来,实在可恨!”
说白了,就是欺负太子妃身体弱,管不了这么多的进账。
太子倒是可以再提拔几个侧妃,但他与太子妃感情甚好,太子妃身体又不怎么行,这万一要是养大了侧妃胃口,保不齐要冲撞太子妃,到时候反而更容易坏事。
须知,这请神容易送神难。
平心而论,殿下做人太君子,心胸太宽了些,论君主之相,大概还比不过二皇子杀伐果断。
但正因为太子重情义,陈焕之和陈家才更愿意追随太子。
大闫朝很快就会迎来太平盛世,像是前几代那种军功赫赫的皇帝已经不太合时宜了。
“殿下,臣倒是可以勉力一试,只是开始恐怕只能接手几家铺子,先练练手。”陈焕之倒是明白太子和谋士为何都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毕竟陈家主母,他的娘亲,早年是京城里出了名的“女财神”,名下铺子生意格外红火。要不是这些年陈家跟着太子混收敛了许多,现在还不知道这京城的“财神爷”是谁呢。
“无妨无妨,那就这几家给你。”太子像是甩掉了重任一般,随手抽了几本账本递到陈焕之面前,“若是在无力回天,关门便可。孤就不信了,那几个弟弟,还能一直赔本做买卖!”
哎,这剩下的要如何呢?
“殿下,臣有一个想法,还请殿下恕臣无罪。”陈焕之想了想,倒是冒出了一个主意。
“阿恒何必如此客气,你有话但说无妨。”
“长公主与您一母同胞,小郡主也已经到了掌事之龄。不如让长公主为辅,小郡主为主,共同料理这几家店铺,亦可直接请太子妃出面,在陛下面前过了明路,理由倒是现成的,小郡主替母料理家事天经地义。若是遇见困难,让小郡主直接与皇后娘娘坦言也可,有陛下与皇后的面子在,这几家店铺就算再亏也会有个限度。”
那些个不省心的皇子,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脸和小侄女抢!
“咦,这倒是个好法子。”太子想了想,几乎可以想见自己那几个弟弟到时候的脸色来,可谁让他们要么没女儿,要么女儿还小管不了事呢!
“想来孤那几个弟弟也没有这个脸面争抢,可要他们真的扯下脸面,拿出长辈的名头压人,我的娇娇没怎么吃过苦……”
“殿下。”陈焕之连忙打断太子的自言自语,“若真是如此,让小郡主跑到陛下与皇后面前哭一哭,撒撒娇。”
难道那些成年的皇子还能作出如此小女儿姿态么?
“……阿恒啊。”太子闻言一怔,“孤怎么觉得这不太像是你以前的风格。”
陈焕之自从长成以来,被京中无数贵女追逐,那是见到女子就躲,还闹了好几个笑话来。
现在他不但能够侃侃而谈,还能说出让女子去掌事去哭的话来,实在叫人难以理解。
“殿下多想了。”
陈焕之不过是想起董长阳之前说的一句话,深以为然罢了。
这妇女能顶半边天,有些事情,的确是女子去做要更加方便!
“罢了,既然你不愿意说,孤也就不问了。”太子自己也是过来人,知道这阿恒八成是开窍了。
谈完正经事之后,太子又留着陈焕之一起用膳,陈焕之也只能留下来。
“孤觉得,你之前提出来的法子,有些躲着娇娇的意思。”太子用完膳,似笑非笑的看着陈焕之,“孤也知道她缠你缠的紧。”
这也怪不了自己女儿。
原本出生在皇家,能够见到的男子就有限,陈焕之又是人中龙凤,年纪大不了娇娇几岁,这少女怀春,对陈焕之有意也是正常。
“殿下。”陈焕之多看了太子几眼,“臣和郡主差着辈分呢。”
他肯定是不会承认是故意给郡主找点事情做的。
这管理铺面,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说不定连着一两年都可以不用见郡主了。
“那又何妨。”
“殿下,臣想起还要回家学画,今日就先告辞了。”陈焕之放弃和太子争论这些,只想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对了,阿恒,宫里送来不少难得一见的沉香,香味十分宜人。孤记得你喜香,你带些回去。”太子也觉得自己刚才可能有点玩笑过了,连忙弥补道。
“正好,这里有之前娇娇贪玩拿来的,你点燃看看,若是喜欢,多拿些也无妨。”太子从书堆之中拿出一块沉香来,“好好,孤不说了,孤就是说说玩笑话,这话孤也找不到别人说啊。”
女儿年纪大了要面子,这话又不能当着女儿面说,私下里调侃调侃也算过瘾。
陈焕之的口风严。
太子好意,陈焕之也不好拒绝,只好伸手点燃了这块沉香。
等到香气传来,眼前出现长阳所在世界的景象,陈焕之才突然想起这回事来。
现在天色还早,平时这个时候董长阳要么就在看那些字又小符号又多的天书;要么就在帮忙打扫或者画画。
他们两个人的默契一般就是在有事处理的时候尽量不去窥视对方的生活。
不过现在显然是个意外。
现在长阳在做什么呢?
陈焕之来不及多想,现实很快就告诉了他答案。
另一个世界的董长阳将麻将一推,声音里带着陈焕之极少听过的喜悦之情,“不好意思,王阿姨,你之前好像放炮了,所以要多输几块钱。”
“清一色,我又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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