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病

    蔺一星的包里的东西不多,两个电话,一个pad,一串钥匙,身份证卡包医保卡银行卡,皮夹了放了千把块的现金,还有一张星爸爸的积分卡。一包纸巾,备用的卫生棉,一块粉饼和一根口红,别的什么也没有。

    放包里的水果手机有密码锁,王杰希打不开自然也联系不上她的家里人。

    另外一个旧手机上只有两个电话号码,还有百来条十年以前的短消息。

    王杰希无意侵犯他人隐私,但是总要有个家里人联系的上。

    里面只有一个号码发过来的短信。

    发件人叫苏沐秋。

    几点放学?你奶奶做了红烧鱼,让我发个消息催催你。

    你钥匙忘带了你奶奶让我给你送过去,一会儿校门口等我。

    时间顺序间断了很久,有几天的,也有几个小时的,以前的手机容量没那么大,加起来也只有一百多条短信,绝大多数都是些帮她奶奶转达给她的话。

    王杰希顺着电话号码打过去,是个已经注销的空号。

    父母的电话号码都没有。

    另外一个注明奶奶的电话号码也是注销的空号。

    王杰希想了半天犹豫了很久要不要联系一下她的前男友叶秋,但是想想还是算了,万一给她添堵呢?

    蔺一星在急诊室里躺了一晚上也没醒过来。

    化验报告具体检查结果都要第二天才能出来,主治医生态度挺冷淡的:“你女朋友啊,现在没床位,等有了办理住院手续吧。”

    蔺一星在急诊观察室里晾了一晚上,第二天王杰希托他老妈的关系把她转到了微草附近的医院,办理了住院手续,期间她一直保持昏迷状态没醒过来。

    王杰希他妈妈以为王杰希到底还是对人家女孩子做了什么坏事,说她儿子真真作孽,那么漂亮的小姑娘。

    王杰希也懒得反驳什么,只是把人扔给他妈就跑去微草报道了,他还有比赛要打,真是没那么多空,家里也就他妈退休闲着。

    王杰希的妈妈觉得这样不行啊,背着王杰希在家开了个家庭会议。

    王杰希的弟妹都觉得他们的妈妈年纪大了就喜欢看狗血剧胡思乱想,还脑补王杰希把人家玩坏了丢医院不管了。

    小王妹妹看了下她妈发出来的蔺一星的照片。

    「妈,这是哥哥手机里背景图里的那个姐姐………」

    「………你哥哥真没有女朋友吗?」

    「妈!哥哥没承认过。」

    「妈你想太多了,我哥做事一向光明磊落…对我哥有点信心好吗?」

    只有王爸爸深刻的找大儿子谈了几句。王杰希真是服了他老妈的脑回路,这人就不能清闲,在家撸猫撸多了狗血电视剧看多了也不好。

    他要是不解释一下,真不知道他老妈会脑补几出要死要活的狗血剧情出来。

    「没有。现在还不是。」王杰希考虑了半天,对他爸那么说。

    老爸放心的看了眼儿子,觉得都成年了,也没什么好说的,该懂的都懂:「那姑娘……」

    「我知道。」

    「加油。」老爸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去和孩子他妈做思想工作去了。好嘛,原来她儿子没做什么缺德事,是见义勇为,乐于助人,北京十大杰出青年今年评选她必须投自己儿子一票。

    蔺一星觉得自己在黑暗中行走了很长的距离。

    觉得自己随着什么漂浮着,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

    没有光。

    悠长,而又漫长。

    却前所未有的平静。

    她觉得自己可以放弃所有的挣扎和不甘心。

    她都能听见自己在唱歌。

    “让我再看你一眼。”

    “星空和黑夜。”

    “西去而又旋转的飞鸟。”

    “我们生来就是孤独。”

    “我们生来就是孤独。”

    走着走着就特别累,蔺一星觉得自己实在走不动了,就蹲着不动了。

    她抬起头有人撑着伞,站在边上。

    她嘴唇开开合合了半天也没说出那个人的名字。

    那么多年了,他的容貌都快在记忆里磨损的模糊不清,可他的样子,又好像从来都没变过。

    他只是站着,不说话。

    那么多年了,她做梦都没有梦见过他,有时候想着大概是这个人故意的,想让她安好的活着,别胡思乱想,也别想他,她活着,也不让她魂牵梦萦,她有时候会想,他就是想让她踏踏实实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

    可是你不在了,我又怎么能好?

    很多道理都懂,刀子不落在自己身上不疼罢了。

    苏沐秋。

    她听见自己念他的名字。

    你知道吗?

    十年了。

    我想好好过的。

    我努力过了。大学的时候努力过了去喜欢别人。

    可是我做不到。

    你看看我,如今成了这个自己都嫌弃的模样,又怎么忍心去作践别人。

    我忘不掉你,对任何人都不公平。

    我早点作践我自己,是不是能早点见到你?

    你是不是有话没有对我说?

    你说过的,等你从嘉世签约回来,就有话对我说。

    那句话,十几年了我依然等不到。

    叶修说你没有话要对我说,什么都没有。

    我不信。

    所以什么都没有发生不是吗?

    只有我自作多情一厢情愿。

    可是我喜欢你。

    从第一次在楼梯口转角的地方,你故意流里流气的叫我那个穿某高校服格子裙的小姐姐,帮我捡一下我的游戏卡账号好不好的时候。

    我对你一见钟情。

    因为你那么好看,是那个年纪肤浅的自己见过的最好看的少年。

    蔺一星看着少年的脸,仿佛隔了一个世纪,她都二十五岁了。

    可他还是她记忆里的样子。

    他已经成了她永远的少年。

    而她却一天天面目全非。

    蔺一星站起来踩着高跟鞋都比他高了一点点。

    他的时间已经终止,而她剩下的人生很多时候都是煎熬。

    他们没有了后来。

    大概从一开始就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撑着伞,不说话。

    然后轻轻的往某个方向推了她一下,推着她往前走,很轻很轻,轻的像一片羽毛。

    蔺一星一步三回头,那个人还是不说话,只是在后面看着她,用目光示意她往前。

    去向黑暗中前方唯一的光亮处。

    她醒过来的时候看着医院空白的天花板,无声的落泪。

    她费了很大的劲儿坐起来,全身都透着一股子劫后余生的疲惫。脑子里空荡荡的半天回不过神。自己好像晕过去了??

    王杰希特别淡定的坐在病床边上削一个梨,梨皮削的特别好看,就没断过。

    “你醒了?”

    蔺一星慢慢的转过脸,看着微草的队长用那双可能投保了几千万的手在削梨。

    王杰希的跳跃思维特别的强烈。看着蔺一星的惨烈样子,觉得叶秋这人怎么那么作孽,好端端的姑娘被他摧残成什么样了。

    再查出来她身体也不好,各项指标都让王杰希皱眉,有病没关系,积极治疗就行了。可是人不能那么糟蹋自己吧。

    熬夜,咖啡当饭吃,心脏不太好,贫血,低血糖,胃出血,综合因素,休克差点背过去了,要不是王杰希,她可能会死。

    王杰希把削完的梨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咬的嘎嘣脆。

    蔺一星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王杰希说话。

    联系不上你家里人,短期出不了院,你要不要联系一下你父母。

    蔺一星很冷漠的哦了一声说我和我爸妈除了钱没别的来往了。

    胃出血又不是什么大病,她修养几天就又能战斗了。倒是她检查报告上的各项指标都让王杰希皱眉。

    他觉得人不能这样啊,二十多岁,就把自己搞的过劳一身病,何苦呢真是,对于一个身体能力管理十分严格的人来说,蔺一星这种行为简直不可理喻。

    “人活着不能放弃希望。”王杰希说。

    蔺一星看着他觉得有点看不懂王杰希这个思路,她活的还算可以吧。

    “不能因为有病就自暴自弃。”

    蔺一星更加茫然了,她没毛病啊,就是加班了几天低血糖晕过去了吧。

    “我没病啊……”

    “哦,你没病,没病在这儿躺着?鬼门关走了一趟醒了就神气了?心脏不好胃出血,劳累过度各项指标都在危险边缘了。”王杰希语气不轻不重:“你们单位我帮你请假了。”

    蔺一星总算缓过回过神来了:“不是……小王你说话怎么跟老干部似的?对病人不能温柔点吗?”

    “你要是小别他们,就不会跟我顶嘴。”

    “………我又不是微草的队员……”

    “还犟?”王杰希的声音不怎么大声,队长当惯了让人觉得不怒自威,也难怪微草的小孩见了他一个个老鼠见了猫一样。

    蔺一星特别虚弱的问了一句:“你是不是还查房啊?王老师。”

    “难道不应该吗?他们年纪小,没自觉。你都多大人了还熬夜喝咖啡,嫌自己命长?”

    蔺一星就没话了:“王队,有没有告诉你,你真的很严格哦。”

    “不严格微草怎么拿冠军。”然后王杰希想了想:“不要港台腔的棒读。”

    “酱紫啊……小王你那么严格,我也很为难啊。”

    “好好说话,那你是没见过韩文清。”

    叶修说的对,王杰希那大小眼儿,能把你吓死,还相亲呢,你那么喜欢小男孩,跟你讲你试试去勾搭高英杰啊,你看看他那对大小眼,不把你给瞪死。

    蔺一星突然就没话说了,这尬聊的能力,小王真的追的到女孩子吗?这聊天直接就聊死了啊。她觉得王杰希的父母,肯定为他操碎了心。

    “我有件事儿特别奇怪。”

    “?”

    “林杰,王杰希,下来高英杰。你们微草和杰这个字多大仇?是不是命里带杰的才能继承王不留行?”

    王杰希特别认真的想了想这个跟严肃谈不上关系的问题:“有句话叫,宿命使然。”

    蔺一星突然就笑了起来,春暖花开。

    王杰希觉得她笑起来比难过的时候好看多了,长的好看的姑娘,总是更适合多笑笑的。

    “小王啊……你可真够中二的。”

    “都是小王了怎么不能中二么?”王杰希笑了下:“咱们商量一下,能不能统一一下对我的称呼?你看王队小王王老师王同学杰希大神之类的……”

    “哦,吾王吗?”

    “蔺姐姐,饶了我吧。”王杰希觉得蔺一星这人真有点意思,刚醒过来那弱的快死了的样子,缓过来就能跟他犟,难怪他爹老说女人这种生物比你想的还要坚强。

    蔺一星看着王杰希的大小眼,笑了笑:“哦,杰希弟弟。”

    王杰希愣了一下,突然之间他觉得自己的耳根就火烧火燎了。这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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