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容与原本不打算过来,只是他刚回到府,太子殿下便来了,邀请他去西郊一游。
他若不想去,便是太子亲自邀请他也不会去的,当时莫名想到了刚才路上遇见的娇人,也便应允了太子,与他一道骑马来到了京郊。
由于太子是皇后的养子,比旁的皇子都跟楚容与更熟络亲近些,在功课上或朝政上遇到难题都喜欢请教楚容与,对他比对自己的少傅少师更信赖。
这一趟,太子也是为请教楚容与一些问题而来的,没想到在日月庭遇上了乐阳长公主,便也一道坐下来用午膳。
只见长公主夫妇,卫瑜和那位公主却不见人影,楚容与微有疑惑,便听见驸马赵长信问道:“快到午膳的时辰了,怎么瑾瑜和南卿还不回来?”
乐阳长公主嘴巴掩着笑,心里觉得达成了目的,连语气里都带着些许暧昧:“他们俩人合得来,兴许是聊着聊着忘了时间,指不定什么时候才回来呢,我们不等他们了。”
“……”
她说得委婉,但楚容与还是听出来了,也总算是明白了乐阳长公主的用意。
心说……原来如此。
说曹操曹操到,刚说他们不会回来了,乐阳长公主一抬头就看见那一男一女沿着台阶走上来了。
这儿视野很好,可一望无际下面的风景,他们一走上台阶,楚容与便看见了。
女子身着淡紫色束腰衣裙,外披一件白纱披风,露出线条流畅优美的脖颈,青丝挽起,梳的是少女的发髻,别着一支蝴蝶玉钗。一步一步地走上台阶,她轻轻提着曳地的裙摆,步态小心翼翼而显得有些娇嫩可爱,薄施粉黛,赠添颜色,嫣红的嘴唇抿着一丝浅浅的笑。
楚容与淡淡收回视线,浅啜了一口乐阳长公主带来的梅子酒,觉得味道比方才更妙了几分。
此时乐阳长公主一脸欣慰地笑道:“才子佳人,不过如此。”
“……”
此时卫瑜也看见了亭榭里头的楚容与,心里奇怪地嘀咕道,哎?不是说不来吗?
南卿走路的空隙抬头望一下前面,刚好与那个人对视了下,南卿瞳孔骤缩,心跳猛然一顿,腿有点软,脚下突然踩了个空。
“公主小心——”卫瑜眼疾手快,伸手抓着了她的手,才不至于让她摔下去。
亭内的人俱吓一跳,慌忙走出来,乐阳长公主几乎是用跑着的。
扶着她站稳后,卫瑜才放开了她的手,退后一步,行礼道:“在下冒犯了,公主可有事?”
“没事……我没事,多谢卫公子。”南卿满面羞红,眼睛都不敢往那出瞟,心跳快要蹦出嗓子眼。
“……”乐阳长公主看在眼里,心里想道,只是被卫瑜扶了一下,南卿就脸红成这样了……
“没事吧,可有伤到哪儿了?”乐阳长公主走过去关切问道。
“没事的。”南卿微低着头,摇了摇头。
说着,她轻轻福了一礼:“太子哥哥。”然后又对另一人行礼:“见过舅舅。”
别人不知道,楚容与却是清楚的,刚才那相视的一眼,他分明看见了她眼中的惊慌。
只一眼,便让她吓得差点失足摔下台阶。
楚容与心中确定了,这位三公主……当真害怕自己。
一众人一道走进亭榭,卫瑜跟楚容与走在后面,问道:“你怎么来了?”
“太子殿下相邀,我自然是要来的。”
“……”卫瑜心中疑惑,他不是那种会勉强自己的人,他若真不想来,便是皇上邀请他也会寻个理由推脱了,更何况是太子。
几个人一道坐下来,太子位于上首,南卿坐在其下首,像往常一样,默默地低着头,安静地听他们说话,低眉顺眼的,看上去十分乖巧安然。
楚容与几次目光不自觉地望向她,心里想着,如何才能让那小姑娘不害怕自己……
乐阳长公主也察觉到了一丝丝不对劲儿,先前只有他们四人的时候,南卿虽然同样话不多,但绝对没有现在这样局促不安,连眼睛都没敢抬一下。
她心想,或许是因为有楚容与和太子在,虽然一个是舅舅,一个是哥哥,可南卿与这两人都不熟悉也不亲近,小姑娘难免会拘谨。
乐阳长公主心中有了一个主意,等用完了午膳,便开口道:“南卿是第一次出来踏青,还没坐船游过云梦湖呢,只可惜我有些乏了,想歇息会儿,不能亲自带你去。”
说罢看向卫瑜,说道:“瑾瑜君,我便拜托你了,请你带南卿去云梦湖,船只已经准备好了。”
“……”她话一出,身为夫君的赵长信有点头疼,如此明显的用意,在场人想听不出来都难。
而卫瑜也不知听没听出来,但不管知不知道长公主是何用意,他自然是不会推脱的,很爽快地应允下来。
“云梦湖的景色是西郊一绝,我已三年未去过,太子殿下,您想不想去?”楚容与忽然问道,看着太子顾丞瀚,面带笑容。
顾丞瀚愣了一下,对方既已这么问他,自然是希望他也去的,这个时候不识趣的人才会说不去,太子素来对这位舅舅敬重有加,自然是答应的。
“……”乐阳长公主的笑容僵在脸上,心说这孟闻君怎么如此没有眼力见,难道看不出来她对南卿和卫瑜的用心,他去凑什么热闹?
不行,不能让他们搅了她的计划,乐阳长公主心说,本来南卿看见他们两个就够拘谨的了,他们若再跟着去,那还得了。
乐阳长公主使劲对楚容与使眼色,又摇了摇头,只可惜对方一直茫然不解地看他,似乎当真读不懂她究竟什么意思。
乐阳长公主心里着急……她只知楚国舅耳聋,什么时候眼也瞎了?
算了,跟个又聋又瞎的人说不清,乐阳长公主干脆把目光转向太子:“太子殿下,你姑父想骑马,你便陪一他一起可好?”
赵驸马:??不,我并不想骑马。
太子是个孝顺谦逊之人,虽然乐阳长公主只比他大两岁,可辈分摆在那儿,他既然唤她一声姑母,自然是把她当作长辈来尊敬的,她说的话,太子自然也会听从一二。
可他方才刚答允了舅舅,要一道去云梦湖,太子有些为难,楚容与善解人意的道:“如此也好,太子殿下与赵兄去骑马,我与瑾瑜陪三公主乘船游云梦湖。”
“……”乐阳长公主竖起了眉毛,再次看看向他,再使眼色,再摇摇头。
楚容与回以一个落落大方的笑容,略一颔首。
“……”乐阳长公主确定了,他不仅是个聋子,还是个瞎子!
当年楚国公府出事后,皇上心疼年幼的妻弟,允许皇后接了弟弟进宫抚养两年,乐阳长公主又从小在未央宫长大的,因此与楚容与从小便认识,虽然谈不上多亲厚,但总归是熟稔的,不至于连这点默契都没有。
罢了,罢了。乐阳长公主认输了。
本来小姑母提议她跟卫瑜坐船游玩时,南卿心里松了口气,可她这口气还没来得及松完,就被那个人噎住了喉咙。
与乐阳长公主想的相反,楚容与非但不瞎,眼神十分好着呢,将坐在他对面的公主殿下脸色的变化、心中的所想,一一收尽眼底。
……他还是想不通,她到底为何害怕他?
不知为何,楚容与心中不太舒坦,他不喜欢她害怕自己。
最后楚容与、卫瑜和南卿三人乘上了一只小游舫,每人只带了一个随侍,南卿身边只跟着如意。
云梦湖的景色确实是极美的,碧绿的湖水,春日午后的暖阳照映下来,波光粼粼,微风袭来,湖面荡起阵阵涟漪。
游舫驶得很慢,所到之处都有不同的景观,南卿望着湖面上的碧波,吹着春风,很是惬意,
心也一点一点静了下来,她不断提醒自己,勿要再像上次在御花园那样失礼,她应该好好的、有礼貌的、正式的跟舅舅问个好。
可是她又不太敢主动同他说话。
而楚容与已经朝她走了过来,他有心想扭转一下自己在南卿公主心中的印象——虽然,他不知自己在她心里到底是怎样的。
“那日静水寺一遇,不知原来你是三公主,还当是哪家的小姐。”楚容与刻意提起了初次见面那日,因为那日至少她对自己的印象还是不错的。
……后来不知怎么,她便开始害怕他了……似乎,是自从知道他不是她以为的“卫公子”以后。
见他说起了静水寺那日,南卿本就红润的脸色更像被火烤了一样,心中默念着三遍要有礼貌、要有礼貌、要有礼貌,不要让舅舅觉得她是个没礼貌、讨人嫌的孩子。
“……我、我也不知……您是舅舅。”南卿福了福身,脚步有些虚浮,差点没站住脚跟,轻声道:“多谢舅舅那日借我雨伞。”
她的声音很小很轻,却很好听。
楚容与莞尔:“不客气。”他的笑容温柔,和颜悦色的,望她知道他不是一个……凶悍之人,不必惧怕他。
南卿忽然有些疑惑,她从没想过这个问题,舅舅不是耳朵听不见吗,怎会知道她说了什么?
“舅舅……”南卿终于鼓起勇气瞧了一眼面前的人,也只是一眼,就迅速垂下眼帘,低声道:“舅舅听得见我说话吗?”
“听不见。”他回答得理所当然。
“……”南卿又诧异地抬头看他,听不见?那是如何回答她的?
“我读得懂唇语。”楚容与笑着回答她。
“……”南卿突然想起来了,难怪那日在静水寺,她们在背后叫他,他半天都没有反应,原来是听不见,可平时与人交流,却好像没有多少的障碍。
卫瑜默默站在一旁,觉得好像没自己什么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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