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急诊室一下子送来几个伤势不轻的学生，把医护人员忙得团团转。
看着躺在床上哀嚎、呻｜吟、哭喊和挣扎的女生，跟来的老师们表情一个比一个难看。
另一边，易淮站在诊疗床边，握着苏兮满是湿汗的小手，绷着脸看医生给她检查腿部的伤势。
顶着他威胁力十足的眼神，医生把苏兮的裤腿放下来。
“有几处擦伤和淤青，不过不碍事，过些天就好了。”
“她的踝骨没事吧？之前她摔过一跤，骨头动过手术。”
“没事，今天没伤到踝骨，不过以后还要多加小心，走路慢点别做剧烈运动。”
苏兮：我已经变成蜗牛了，不能再慢了。
趁着医生去写病历的时候，易淮拿出手机给姑姑打电话，劝了半天苏兮都不肯动手，他只好自己上了。
“姑姑，您有小婉阿姨的联系方式吗？”
“没什么，苏兮在学校受了点伤，您能不能给她打个电话，让她现在来一下第三医院。”
听说苏兮受了伤，姑姑不敢耽搁时间，急忙点头说好，火速挂了这边的电话。
“我都说了不用告诉我妈妈。”
看着嘟着嘴一脸无奈的人，易淮收起手机，眼神有点危险。
“发生这么大的事，不跟家长说，你想跟谁说。”
“我…我可以谁都不说啊。”
她知道易淮想做什么，这件事如果闹大了，乔雪丽和那几个女生全都吃不了兜着走，班主任也会受影响。
“你刚才把脑袋撞树上了吧？说得这是什么胡话。”
“我……”
她刚要开口替自己辩解，兜里的手机就震动了。
看着那串熟悉的号码，苏兮撇撇嘴给了他一个‘你把我害死了’的眼神，才低头接电话。
“妈妈。”
电话那头的苏太太这会儿很暴躁，以至于站在床边的易淮都能听见她在说什么。
“你伤到哪儿了？伤得重不重？”
“还行，不是特别严重，脚踝没受影响。”
听她这么说，苏太太闭着眼做了个‘阿弥陀佛’的手势，在心里参拜了各路神仙。
“那就好、那就好，我这就收拾东西过去，你身边还有谁在？”
“易淮还有…老师。”老师在急诊室，四舍五入一下，也算是在身边。
“易淮？”苏太太愣了愣，不太懂这是什么情况。
苏兮准备随便找个借口搪塞过去，偏偏身边的人不给她撒谎的机会，少年一把夺走她的手机，举到自己耳边。
“小婉阿姨，我是易淮。今天的事是这样的……”
作为一个有着丰富战斗经验的人，他最懂怎么画重点了。
外校、欺凌、群殴……
这几个关键词蹦到苏太太的耳朵里，瞬间就把她这些年打磨出来的面具撕碎了。
“好的，我明白是什么情况了。麻烦你帮我陪着兮兮，我这就去学校。”
“您开车慢点。”
听着那边平静下来的声音，他知道今天这事儿是无法善终的。
“手机给你，你妈妈让我看着你，你现在还有哪里不舒服。”
“心里。”
“嗯？”
见他没懂自己的意思，苏兮嘟着嘴低头看着脚尖，易淮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由得在心里感叹一句：真小啊。
白色的板鞋，看起来和他的手差不多大，藏在鞋子里的脚，又该多小。
“下次遇到这种事，你先给我打个电话。”
看着坐在床上闷闷不乐的人，易淮还以为她在心里委屈，便想方设法开导她。
“或者直接报我的名字，远的地方不好说，至少在五中没人敢欺负你。”
闻言，苏兮低着头闷声闷气的嘟囔了一句，“咱们俩关系有那么好吗？”
她说个话嘴巴都张不开，听力再好的人也听不清，心急的易淮弯下腰想听得仔细点，“你说什么？”
“我说咱们……”
苏兮说着话把头转过来，偏巧易淮的脸就在离她脑袋不到五公分的地方，她这一转头就亲到了他。
猝不及防的亲密接触，把他们都吓住了，不知道该做什么，就愣愣的保持这个亲吻的姿势。
写好病历的医生，欣喜的拿着东西过来，一抬头看见两个偷偷接吻的高中生，表情瞬间石化了。
“你、你们……”
医生结结巴巴的声音，把他们的意识唤醒，苏兮急忙红着脸把头低下，易淮挺直腰抬着下巴眺望窗外的世界。
医生：你们这是掩耳盗铃吗？演技真差。
“这是病历，对了，这两天洗澡的时候注意点，别让伤口感染了。”
小脸儿爆红的苏兮，伸出小手接过病历，低着头羞答答的道了声谢。
作为一个过来人，医生不以为然的挥了挥手。
“没事的话，你们就回去吧，我再过一会儿也要下班了。”
“嗯。”
她咬着唇角轻轻点了点头，捏着病历卡撑着床打算下来，这时一双大手从背后抱住了她的腰，耳边响起少年低哑的嗓音。
“慢点，先迈那只脚。”
霎那间，苏兮感觉耳朵烫的像是刚从开水里拿出来的一样，不敢抬头去看他，更不敢把他的手掰开，就这样小心翼翼的把脚落在地上。
等她站稳后，易淮的手从她腰部换到肩部的位置，扶着她慢吞吞的往外走。
等这对‘小情侣’走出去后，医生无奈的摇了摇头。
“现在的孩子啊~唉~”
听说苏兮通知了家长，班主任的脸色瞬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
“这种事你……”
“是我打的电话！苏兮受了伤，她的监护人有权利知道真相。”
易淮冷着脸，不耐烦的打断了老师的训斥。
“……”
见老师欲言又止的样子，他狠心别开脸，扶着身边的小傻子继续往前走。
今天的事不仅是校园霸凌，而是学校的安全监管机制出了问题。
外校学生套着5中校服，就能在上课期间冲进校园，对在校学生实施暴力行为。
危言耸听一点，他日难保不会有疯子拿着刀冲进教室对学生下手。
其他人还在接受治疗，他们俩暂时也走不开，苏兮拿出手机装模作样的玩斗地主，满脑子都是刚才在办公室发生的事，想着想着脸又红了。
“你微信多少？”
“嗯？”
她猛地抬起头，秋波微转的眸子撞进他心里，将他给看愣住了。
易淮把手机递过去让她扫码，视线从她饱满的额头，划到她粉嫩饱满的唇畔。
不知怎的，他觉得有点热，这种燥热自内向外延伸，从中间往两头蔓延，势如破竹！
加了他的微信后，苏兮老老实实的打下两个字——易淮。
他盯着备注框，拧着眉不知道该写什么。
苏兮……不行，太正式了，删掉！
小仓鼠……也不行，太幼稚了，删掉！
小可……这是吴涵的风格，不适合我，删掉！
……
以往做任何事都雷厉风行的人，今天为了个备注和手机键盘奋战了五分钟。
最后，只留下一个字【她】。
两个人都默契的不提刚才的意外，苏兮恨不得忘掉那件事，恨不得找个时光机飞回去阻止自己。
而易淮心里更多的是遗憾，如果刚才的角度再准确一点，他就能尝尝那种只在梦里出现的甜美味道。
苏太太用最快的速度杀到医院，紧随其后的苏先生，夫妻俩看见端坐在椅子上玩手机的闺女，都像是八百年没见面似的扑了过去。
“兮兮，我的兮兮，没事吧……”
“唔（我）灭（没）死（事）……”
看着被母亲摁在胸前，以至于不能正常发声的人，易淮伸出颤巍巍的手，小心翼翼的说。
“阿姨，她快喘不过来气了。”
“……”
苏太太面上一怔，急忙松开手，抓着闺女的肩膀，像是做人眼CT似的把她从上到下扫了好几遍。
“妈，我真的不严重，您要是不信，可以问易淮。”
于是，夫妻俩齐刷刷的看向易淮。
“她伤的不算重，但是如果我们晚到一步，她现在可能就在手术室里躺着。”
“……”
苏兮：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动手的人呢，家长来了吗？”
“还没，我们班主任在，年级组长也在。”
话音未落，苏太太把包扔到闺女怀里，对易淮嘱咐道，“你再陪她一会儿，我和你叔叔去去就来。”
看着母亲杀气腾腾的背影，苏兮垮着小脸叹了口气。
“完了。”
“什么完了？”
“老师完了。”
母亲是什么性格，她心里一清二楚，在原则性问题上从不让步，这次不把学校折腾一遍，她是不可能罢休的。
见她到这个时候还在担心班主任，易淮扯了扯，残忍的打破了她的幻想。
“你以为乔雪丽是怎么在上课期间溜进来的，5中的安保措施虽然差劲，但这也不是菜市场。”
“！！！”
经他一点拨，苏兮像是想到了什么，瞬间把眼睛睁的老大。
上课期间想进出校门，必须有班主任的假条才可以。
“可能…可能老师不知道她……”
见她到这个时候，还在为老师找借口，易淮摇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还是玩斗地主吧，这些事交给大人去办。”
他在这个学校待了一年多，早把一切都看透了，请假条如果那么好拿，他和边羽也不用每天自习课都在操场上打篮球了。
在5中，学生们都知道，请假条是用买的。
苏兮是个新来的，还不懂这里面弯弯绕绕，只是看班主任也挺辛苦的，就……
过了好一会儿，爸妈和老师一起走过来，三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看样子协商未见成效。
“苏兮啊，你妈妈说，你伤势太重要在家休息，你觉得呢。”
对上班主任那副‘狼外婆’似的表情，她总算是明白易淮为啥要坚持叫家长了。
“我…我不敢去了，怕她们打我，今天都快吓死我了。刚才医生说，要是我的脚踝再受一点伤，我以后都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走路了。”
说着话，她委屈巴巴的挤出了几滴眼泪，看得苏太太一脸欣慰。
“……”
本以为她年纪小，平时看起来像个呆头鹅似的，会比较好糊弄，谁知她一张口就把问题的影响又扩大了。
“赵老师，既然医生都这么说了，我们兮兮就先在家休息一段时间。学习固然重要，但是孩子的身体和心理健康问题更重要。”
“今天的事，学校一定要给我们一个说法。还有易淮同学，建议学校授予他们几个见义勇为的奖章，如果不是他们及时赶到，我女儿这辈子可就毁了。”
“……”
第一次遇到这么难缠的学生家长，赵老师这会儿也是六神无主。
易淮：奖章什么的，我不稀罕，能不能让她再亲我一下。
说完该说的话，苏太太把闺女招到身边，“跟老师说再见。”
“老师再见！”
“再…再见。”
扫了眼强颜欢笑的班主任，苏兮跟着妈妈一起往外走，易淮跟着她爸爸。
“老公，你去学校帮两个孩子拿一下书包。”
上车前，苏太太负责车门给两个男人安排工作。
“易淮，麻烦你给叔叔带个路，他没去过你们班。”
易淮愣了愣，不大情愿的点头说好。
***
车里，苏兮屁股还没坐热，就被妈妈劈头盖脸的训斥了一通。
“遇到这种事怎么不叫老师？怎么坐着被人打？你原来不是很厉害的嘛，干嘛不打回去？”
看着正在气头上的妈妈，苏兮无辜的摸摸鼻子，“我的脚伤没痊愈，我根本不敢跑，更别提打回去了。”
听到这话，苏太太更来气了，“还不是怪你自己，当初跳什么窗，把腿摔成那样。”
“……”
发现自己说什么都是错，苏兮干脆闭嘴了，她知道妈妈是爱她的。
妈妈没有不分青红皂白就冤枉她跟人打架，更没有不了解情况就把受害者有罪论加在她身上。
能做到这两点，已经很不容易了。
“最近几天在家好好休息。学校的事我跟你爸去处理，真是翻了天了，竟然敢欺负我闺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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