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约好的事情」是指…用全力和轰君打一场？！”
毫不夸张地说，绿谷惊讶得从椅子上掉下来了。
注意，不是「快从椅子上掉下来了」而是「从椅子上掉下来了」。
看着对面人扶着桌沿慢慢挪回椅子上，原本安静吃蛋糕的官一青直接笑出了声。
“噗…抱歉…说实话你这反应…有点太可爱了所以没忍住。”
“没没没没没有啦…可爱什么的…”
绿谷觉得自己脸颊有些发热，他不好意思地用右手挠了挠头，空着的左手紧紧抓着膝盖上的一小块布料。
“话说这种事情任谁都会吃惊的吧，毕竟是那个班级最强的…不不不我不是说青君很弱，相反青君「个性」的泛用性几乎是我见过的最高的，威力也很可观…问题是在有限的几次战斗中青君几乎都没有用全力，再加上轰君的能力实在是…”
“轰的能力实在是霸道得让人连与之一战的勇气都没有…喏。”
官一青接了话茬，把盛了咖啡的碟子往对面推了推，脸上的笑意有增无减。
“啊…谢谢。”
绿谷配合地举起杯子轻抿了一口，浓郁的咖啡香混杂着清甜的奶香不紧不慢地侵蚀着味蕾，雪白的奶泡越过少年的稚嫩唇线染上薄薄的一层。
“但如果是青君的话，说「连与之一战的勇气都没有」什么的，还是有些夸张了吧。”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其实今天的事我也是有私心的。”
官一青叼着叉子从书包里抽出笔记本，单手在桌子上腾出能将其摊开放下的空地来。
“因为出久好像在这方面很懂的样子，所以想和你讨论一下，如何才能在和轰的对战中活得更久一点…之类。”
可以说是非常现实了。
“诶…不想…赢吗？”
绿谷睁大了眼睛，脑海里突然就冒出前不久，欧尔麦特对自己说出的那一席话来。
始终力争登顶的人和甘于人后的人，硬要说的话，眼前的少年算是哪一种呢？
漆黑的羽睫微微垂着，骨节分明的手指无意识地叩击桌面，视线尽头是摊开的笔记本，光洁的没有一丝褶皱的纸页，如本人一般帅气的连笔字，还有细致传神的插图…
不花一番心思是做不到这种程度的，但对方似乎觉得这些都不值一提。
明明手中握着一切可供攀登顶峰的先决条件，本人也完全具备这样的素质，但意外的…缺乏胜负欲的样子。
“不想赢…也不能这么说吧，只是不打算因为这种事勉强自己。”
官一青舔了舔嘴角，上半身微微前倾，抬眼对上那双墨绿色的眸子，手上的动作随之停下转为十指交叠。
“有目标是好事，但不正常的成长速度会给生理心理带来双重负担也是事实，「个性」作为一种身体机能需要逐渐的发掘和掌握，这都并非一日之功…
“平时的训练也好，和轰的对决也好，甚至于之后的体育祭也好，都没有重要到，可以让我赌上自己也要寻求一个结果。”
即使经过短暂的认真思考，少年的声音也是轻飘飘的，好像稍不注意就会混杂到空气中，和傍晚的昏黄日光融为一体。
但就是这样，仿佛叙述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的声音，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在绿谷心里荡起涟漪。
和一直以来听到的完全不一样，甚至只要换一种说法，就能让人轻易地做出「这个人实在是太散漫了」的判断。
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些话对现在的自己，是无比受用的。
想到这里，绿谷不由得抿了抿唇。
“但是这样的话…不拼命去赢的话，就没办法回应他人的期待了啊。”
「期待」
自己随时随地在给予，却从未注意收回的东西。
听到这个词的时候官一青愣了几秒，然后像往常一样笑了笑，放松身子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
“出久这样干劲满满的样子，让人稍微有点羡慕呢…我的情况稍微有些特殊不具备参考价值所以…我们还是先来讨论「个性」的事吧，毕竟之前答应了要给你介绍的。”
“诶…好。”
话题，成功岔开了，略微沉重的气氛也戛然而止。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个真·战略型选手都顺利从彼此身上体会到了找到失散多年的亲人的感觉。
“青君的「个性」真的好厉害啊…”
绿谷不知道第几遍说出这句话，但唯独这一次没有得到回应。
他有些疑惑地抬起头，发现不久前还在耐心解答自己所有问题的少年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青君的「个性」是以纸张为载体，消耗精神力来发动的，所以现在的状况是…
使用过度了啊…因为刚才的演示。
看着对方细碎刘海下微蹙的眉和紧闭的眼睛，还有指间从头到尾都没打开过盖子的签字笔，绿谷不由得开始自责起来。
但当视线触及到在考虑到语言本身带来影响的前提下，篇幅仍旧相差甚远的两份笔记时，这份自责又很快地转化为一种异样的满足感。
假名、汉字、标点符号、自己还有对方帮忙画的插图，以这些为单位逐渐填满认知带来的的喜悦有点儿像夏日里刚启开瓶盖的碳酸饮料。
无论是最开始令人心情舒畅的咝的一声，还是众多气泡从底部升起然后炸开时哔哔剥剥的微弱声响，都在手心的冰凉触感里变得格外清晰，让人上瘾。
白天课间里鼓起勇气提出想要了解「个性」的请求果然是正确的。
少年还在睡着，绿谷小心翼翼地将笔记本翻到最前面的几页。
日期标注的是雄英入学考试之后的那天。
尽管为自己前一天的表现感到挫败和绝望，但还是像往常一样把能多多少少留下印象的「个性」都记录了下来。
激光、无重力、引擎…每个都跟了一两行或者三四行，有几个连名字都叫不上就只写了描述。
最后一个是加了问号的「翅膀」，还有绞尽脑汁才总结出来的最为简短的句子。
——那一瞬间我以为自己见到了天使。
被抚平的半透明糖纸紧跟其后。
曾经以为无缘再见才写下这样直白而不加掩饰的话语，没想到现在能坐在咖啡店一起谈笑风生…
如果以后能和这个人并肩前行就好了。
绿谷合上笔记本，然后从口袋里取出已经被冷落了许久的手机，将镜头对准眼前的少年，犹豫再三还是按下了拍摄键。
安静空间里突兀的咔嚓声叩击耳膜，引得心脏也一时间偏离了原本的节奏。
不会…不会被发现的…
这只是…必要的资料收集…而已…
反复遭到良心谴责的某「One For All」继承人不受控制地红着脸如是想着，照片的主人公却在这个时候悠悠转醒。
“嗯…”
中途掉线的官一青艰难地睁开眼睛，手中没握紧的签字笔咔嗒一声掉在桌子上。
他花了将近一分钟的时间弄清楚了「我是谁我在哪儿我他妈的在干什么」这三大世纪难题，然后抬手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子。
“我睡了多久？你怎么没叫醒我？”
“诶…其实没有很长时间…”
绿谷像个小学生似的端坐在椅子上，双手紧贴着自己的大腿，口袋里的沉甸甸的手机使他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何况脸上还挂着那片可疑的红晕。
“因为看青君实在太累了…”
“抱歉啊出久，明明是我叫你出来的，结果却擅自睡着了。”
“青君不用道歉啦…”
绿谷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一样，同时祈祷对方别发现什么端倪。
“我这边才是，收集到了珍贵的资料却没能帮上什么忙…”
珍贵的…资料…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行了好羞耻这样根本就不是英雄所为啊我是不是应该来一记「Smash」让自己清醒一点…
“没关系啦，这种事又不是说想出来就能想出来的…况且你还需要时间分析不是吗？”
官一青边说边将笔记本收进书包里，然后习惯性地打开手机检查了一遍LINE和信箱。
“我的情况姑且就这些…今天就先这样吧，之后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随时找我讨论。”
“啊…是！”
绿谷决定回去之后先做几百个俯卧撑来冲淡内心的罪恶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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