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官一青还真没怎么处理过这种情况,先不说过去在唯一轮的上同学聚会的初中时期,那群有身为未成年人自觉的靠谱的重点班学生很少过量饮酒,就算真的在游戏环节,也只有像自己这种公认酒量一挑十的才有幸能成为攻击的对象。
印象里和醉酒搭上边的就只有毕业之后的那场散伙饭,自己还是失去意识后被打包送回家的一方。
那时候是连自己怎么回的家都记不得了,但听说有些人是恢复意识之后还能记得特别清楚的。
唉…不敢怠慢啊…
看着眼前一脸乖巧,无论是在表情还是在语言控制上都与平时别无二致的少年,官一青有些无奈地挠了挠头。
“轰君,你还记得自己家怎么走吗?我送你回去,或者叫谁来接你?”
红白发色的少年沉默了许久,正当官一青以为他不会回答时,突然打了一个小小小小的嗝,然后撇撇嘴。
“不要。”
卧槽…这也…太可爱了吧…
全程认真观察对方反应的官一青觉得自己的心脏遭受了暴击,放在解锁键旁边的手指蠢蠢欲动。
“可是你一个人回家很不安全,我帮你给家里打个电话吧。”
“不要,不要回家。”
这次回答得倒是很果断,就是声音听起来…有点软?
是…大概是累了吧…
官一青有些不确定地把「班级最强在向自己撒娇」这个选项划去,一边耐心劝说一边接着做题干名为轰焦冻的阅读理解。
“可是不回家的话父母会担心的。”
“唔…”
轰抿了抿唇,有些不快地轻哼一声,然后转过头去。
“那个混蛋…不用管那家伙。”
卧槽…任性的样子也好可爱啊…比某个死柄木姓的巨婴任性的时候可爱一千万倍啊怎么办怎么办好像拐回家可是三年起步最高死刑诶诶诶不对不对那是幼女话说自己也是未成年来着会不会…
不行不行快快快stop!
官一青拿手掌抵住额头,突然有种「完蛋自己一定是被峰田那家伙给传染了」的危机感。
“呃…那你有没有住在附近的亲戚或者关系比较好的朋友什么的?抱歉之前没注意到你这边…早知道就让…”
呃…好像…也想不出班上有谁和轰关系好到能上对方家里借宿的,平时独来独往到这种时候还是会有些难办。
“……你。”
“诶?”
本来不以为会得到回答得官一青愣了愣,然后立马把手放下直视那双写满认真的眼睛。
“你能认出我是谁吗?”
“青。”
笃定的,不带丝毫犹豫的,不合时宜的。
太犯规了。
“真是…败给你了。”
长得帅还真就是可以为所欲为啊轰焦冻同学。
“至少给家里打个招呼吧。”
“……嗯。”
乖巧地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乖巧地说明自己现在的状况。
乖巧地挂断电话看着眼前的人。
官一青觉得平日里高冷的不行的班级最强此刻简直就像…坐在幼稚园的秋千上一边晃腿一边等着家长来接的小朋友一样。
不是,幼稚园里的熊孩子才没他这么可爱呢。
就连瘫着脸用不带一丝起伏的音调交代「嗯,是我」「我今天不回去」「在同学家」「就这样」的时候也…
超可爱。
带着抑制不住的笑意揽上人宽阔的肩,轻车熟路地绕到最近的24小时便利店,拎着被少年装满荞麦面的篮子结了账之后回到自己的单身公寓,不是第一次照顾人的官一青感觉今天这趟简直可以算得上最佳体验了。
像往常一样把鞋蹬掉,外套脱下来扔进手边的脏衣篓,然后稍加思索赤脚踩着光洁的地板砖走进衣帽间,估摸着和自己差不多的身形给人找了干净衣服。
完成这一系列活动的官一青朝仍然站在门边的轰招了招手示意他进来。
“今天辛苦了,轰。”
被点名的轰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屈膝把购物袋放在地上,学着眼前人的动作蹬掉鞋子脱下外套,接着迈着长腿赤脚走到人跟前,一字一顿地重复。
“今天辛苦了,青。”
其实不辛苦。
真的。
与其说照顾醉酒的轰是一件令人省心的事,倒不如说他根本就不需要谁来照顾。
没有大吵大闹,没有絮絮叨叨,没有扑面而来的酒味,也没有凌乱不整的衣衫。
要不是对一言不发紧跟在人后边的执著,还有安全位居容忍范围之内的任性,官一青几乎都要怀疑之前认定的「一杯倒」属性是自己的错觉。
然而确确实实是醉了。
更加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是在睡觉之前,晾完衣服整好床铺还靠在枕头上玩了会儿手机的官一青突然发现先前热衷于扮演小尾巴的少年已经在自己视线范围内消失了足足有一个小时。
卫生间和卧室是连着的,只要翻个身就能看见虚掩的磨砂玻璃门上映着的那道并不清晰的影子。
人在洗手台边上,水声却迟迟没有传出来。
怕不是…刷牙刷到一半就站着睡着了吧?
官一青不得不承认自己现在完全没有排除这种可能的自信。
双色刘海湿哒哒地贴在额前,稍长的鬓发被拢到耳后,一双薄唇紧紧抿着,未擦干的水在锁骨处蓄成浅浅的一洼。
如果忽略少年举在自己跟镜子之间的手,姑且还能说句一切正常。
“我什么也没干。”
在门被彻底推开的那一刻,不知道在努力专注些什么的轰先对方一步开口了。
边说边把左手背到身后,眼神不住的向四周围乱瞟。
像一个做坏事的时候被大人抓包的小孩。
“在照镜子?”
官一青倚在门框上似笑非笑地问道。
“我…”
轰像是在顾忌什么一样退了一小步,左手往身后藏了藏,视线从架子上的毛巾移到地板上的水渍再移到眼前人微微翘起的嘴角。
再往上到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时又像触电一般地移开,最后忍不住瞥向镜子里狼狈的自己。
三次。
他朝镜子里的自己瞥了三次才下定决心,语气中还是透着些小心翼翼。
“你也觉得我的左半边很丑陋吗?”
官一青愣住了,心里没由来的一阵酸涩。
“诶?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看起来也不像是单纯在意容貌的样子。
“你也这么觉得吗?你也…”
轰的声音少有的焦急,官一青直起身子,赶在对方说完整句话之前开口打断。
“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他抬起惯用的右手,隔空缓慢描摹少年从发顶到下巴的一小截曲线。
“我是说…你很漂亮,左边和右边都是。”
意料之外的,伸出去的手被捉住了,被牵引着,靠近表面覆有陈年伤痕的颧骨。
皮肤相贴的位置传来不正常的热度,官一青蹙了蹙眉,半安抚半认真地把没说完的后半句话补全。
“加起来之后,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
“我…可是很讨厌…我讨厌自己的左半边。如果…”
轰不知道是对眼前人还是对自己说着,突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异色眸子中仿若有光。
“如果青可以把我的左半边变成和右半边一样就好了…可以吗?用你的「个性」…青,你可以帮我吗?”
本就十分符合胃口的相貌和声线,再加上平时难得一见的软声请求,仅有两个音的名字从对方口中辗转而过的时候,官一青觉得自己就像患了失语症的病人。
太有冲击力了。
“不行吗?”
“行的。”
官一青几乎是瞬间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接着反握住人的手,稍加犹豫又重复了一遍。
“行的。”
虽然没有把「个性」施加在他人身上的经验,但无论如何都不想…
不想让眼前的人露出失望的表情。
和纸页一样的纯白被均匀地涂抹开,紧接着是将要掩盖碧蓝的灰色,烧伤留下的疤痕能不能遮住呢…
官一青拿笔的手顿了顿,少有地做出了情绪化的论断。
行的。
“怎么样?能行吗?”
颜色的改换对本人来说是难以感知的,轰捻起自己的一小撮刘海,另一只手有些紧张地抓住身下的被单。
“……嗯。”
官一青却松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少年没有一丝杂色的头发,然后迅速在对方眼下盖上蜻蜓点水般的一吻。
“可以了。”
虽然本质上没有任何改变,但连左眼上的伤疤都已经被粉饰到了无痕迹…
就效果来说确实完美。
本来是想让他开心的。
但当少年再次照镜子时的反应却让官一青明白有些事情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虽然没有眼泪,但悲伤就那样轻易地从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中流溢出来,缠绕成颈间令人窒息的锁链。
什么啊…那副要哭了的表情…
“如果…如果从一开始就是这样就好了。”
听完这句话,官一青几乎失眠了整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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