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一丝亮光的天幕之下, 用水泥与石砖堆砌而成的内围城墙上被打出了一个不小的口子，两军剑拔弩张, 面对面对垒。
冷冰冰的枪|管映在城墙的沿线灯光下，冷硬而坚韧的新编军以少对多, 阵势却丝毫不虚, 甚至因为长期在外打磨而形成一股子蛮劲, 脸色的伤疤反而成了震慑对方的标志。
总负责人体型瘦小, 之前是快反部队的副部级, 比周遭低了一个头反而显得突出。
他皱眉看着围堵蒋夜和神兽崽崽的K省战区，二话不说, 身后的新编兵又往前一大步。
“唰！”K省战区的人转动枪口方向, 几乎要戳到新编军的枪管上。
空气的流动速度都减缓了几分，有道烛阴无法理解的风暴在悄然酝酿。
总负责人不惧怕K省战区, 他先对着蒋夜挥了挥手, 颔首示意她过来。
蒋夜抱着混沌崽崽, 牵着毕方崽崽快速绕过对峙的两家军队, K省战区前排的枪口动了动, 新编军的士兵紧跟着, 枪管仅差一点点便戳到那人的额头上。
顺带还朝着对方嚣张地抬了抬下巴，露出下头不知道多久没清理的胡渣子。
K省战区：“.......”这批人到底是哪里招来的？？？
蒋夜疾走至己方队伍后, 舒了口气，被这么多枪口对着, 饶是心理素质惊人也泛起了点虚汗。
刚刚黎长官到的时候, 二话不说就让数百全副武装的士兵就包围了上来, 在狭窄的空间内压迫感十足，幸亏，几乎是下一秒，总负责人便带着新编军到了。
“没事吧？”总负责人先是派了支队伍支援闻时，再派了一些人聚集在三号据点周围的兵力，而他本人，担心蒋夜与神兽的安全，便亲自过来了。
蒋夜摇摇头，说：“对不起，我刚刚鲁莽了。”
“这一刻总要来的，你不用介意。”总负责人说。
蒋夜牵着毕方崽崽，嘴唇翕动，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选择了回到自家队伍后头。
两军泾渭分明，烛阴感到了异常怪异的氛围，陷入了无法理解的迷惘之中。
他脑子乱，赤尾在无意识中骤然缩紧，尖锐的尾巴尖呈三棱状，上头浅浅覆上了点鳞片充当铠甲。
赤尾击中身后倒塌的断壁残垣，摇摇欲坠的城墙大力晃动了一下，碎片如雪花般簌簌落下。
K省战区和新编军都条件反射浑身抖了抖，烛阴黑着脸，赤尾转了转，直接问身边的黎长官：“为什么夜夜会去那边？”
“现在已经不一样了。”黎长官努力忍受着烛阴的怒火，控制好自己的情绪，道，“他们是我们的敌人了。”
“敌人？为什么夜夜会是敌人？”烛阴知道这个词语，他的敌人是丧尸是异兽，是所有会伤害到K省基地安宁的生物。
身为镇城大佬，他的日常便是清理这些“敌人”。
黎长官拂了拂额间的冷汗，继续给烛阴解释：“他们是重建文明一派的人，目的便是占领所有基地，包括我们在内，如果我们不愿意他们会使用武力强行征服。”
烛阴抬头，大声问另一头：“真的吗？”
蒋夜没回答，默认了，因为黎长官说的一句没错，K省基地他们最后肯定也是要拿下的。
“我们名正言顺！”总负责人亦拔高了嗓音说，“我们在为了全国人民的福祉而斗争！亦为了全人类！恢复我们曾经的祖国。”
“不过是为了实现私人贪欲的一个幌子。”黎长官反讽一句，“况且文明不是被末世淘汰了吗？不是已经被实践证明是不适合的吗？！你们的想法只会弄得最后一团乱！”
“这个时代不止一个朱厌，还有饕餮、梼杌！他们只是还在原始丛林没出来罢了！”黎长官反驳他，“现在已经是末世了，人心冷漠，蠢人和圣人早已经死光了！国家已经不再能运转起来！重建又如何？即使建成了也没有能够维持下去的能力，还有更强更凶的朱厌和二一三事变，文明随时都可以崩塌！”
黎长官说到最后情绪有点激动，眼眶里出现了丝丝红血丝。
——他以前也是军官，也宣过军誓，也撒过热血，也抱着一点点单纯的想法。
但是残酷的事实让他认清到，被末世放大的人类劣根性真的很难根除，就拿简单的K省来说，他已经反复强调如此多次了，然而这些异能者团压根没听！照样养丧尸群来提防他！
K省基地不作为，也是因为真的无能为力，K省战区要协调各方势力已经身心俱疲，还要提防其他基地的对手，还有曾经遭遇的三波丧尸潮。
国家运行需要巨额的成本，重建国家机器说得轻松，在前期要投入了大量心血，协调各方利益相悖的势力，在末世前便已经很困难了，在末世后，这片土地已经经历了两年的混战，更是无人追随。
——不是所有基地都是高原基地那样依旧民心淳朴，东南还有北部的各大基地已经烂透了，从普通人到一方大佬，很难重新拉起来。
“如果我们可以成功呢？”蒋夜冷不丁出声。
黎长官斩钉截铁：“做不到。”
蒋夜拢了拢耳边的鬓发，未语。
——可能性不高，但是为了未来，即使失败了也值得去尝试。
耳畔丝丝的风刮过，众异能者团团长打着寒颤，倏地基地各处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喧哗，K省战区巡逻队的人急急忙忙冲到对峙的人中间，惊道：“长官，不好了，基地又爆发了丧尸群！太多了！”
黎长官闻之色变，开始调兵，把兵力散出去救基地，一边望向总负责人道：“你看，即使努力去维持和平，还是这样的下场，最可怕的永远不是丧尸，而是人心。”
“我们要如何？”新编兵的士兵凑上前，道，“也去救援吗？”
“其他放一放，先一块去处理丧尸群。”总负责人低声说。
黎长官冷笑道：“我们不会感激你们的，甚至还会在背后对你们放冷箭。”
总负责人却不理他，吩咐：“单独成队，弄完就撤退。”
他们之间的争执可以放，但是丧尸群不能放，两边的人都知道。
K省战区的人与新编兵暂时合作，分头前往各个丧尸养殖场处理。
“能借用一下神兽吗？”总负责人不管K省战区如何安排，他们也不想占领全是丧尸的K省基地。
其实到了这个地步，接下来怎么走已经很明朗了。
清理完丧尸群，再开一战，拿下K省，再拿下三号据点，这些丧尸群逼迫他们走上了第三条路。
蒋夜点点头，放开毕方，揉了揉崽崽的脸颊，道：“跟这位伯伯一块走。”
毕方的状态和烛阴差不多，也处在迷茫中，他表情迷糊，牵着蒋夜的手问：“我们不会——接下来要跟烛阴打架吧？毕方方不想跟他打！”
“不会的。”蒋夜摸了摸毕方崽崽的头顶，“你只要对付丧尸就好。”
神兽毕方随着军队而去，羽刃迅速撕破了外套，不过半分钟便兽化成功，崽崽倏地起飞，渐变泛有光泽的羽毛，在街道上低空滑翔，赤红狭长的眼睛冷冷注视着下方的丧尸群。
“啾！”
崽崽长鸣一声，惊扰了天幕，喙中骤然喷出了大团大团的火焰，热浪如潮，把尚未爬到地面上的丧尸群燃烬。
无数丧尸在火焰里挣扎，毕方与新编军配合默契，扑棱了两下翅膀，换了个点，又是一通火焰喷射。
K省战区众将士目光呆滞，黎长官眉头拧得老深，他本来觉得有烛阴在身边，新编军他们会不战而退，但是没想到人家还有一只毕方。
他情不自禁地看向那个站在角落里异常低调的小姑娘，神兽烛阴、神兽毕方，皆是远古生物中的佼佼者，遇到一只便是不可思议。
黎长官本来想嘲笑她的不自量力，现在想想觉得自己刚刚也是愚蠢了，单单是能够命令神兽毕方，便足够给了她傲视的资本。
黎长官看着那只咕咕叫的白团子，心里总觉得这只小家伙恐怕也不简单。
“长官，军队已经调出去灭丧尸群了，现在形势勉强可以控制，暂时没有危险。”边上一人说道。
“好，我等会过去。”黎长官走向烛阴，恭敬地说，“您去吗？”
烛阴没理他，径直往角落走去，黎长官赶忙跟上。
蒋夜把那些想要趁混乱偷跑的异能者团团长们拦住，居高临下看着他们，问：“你们去哪儿？”
众团长们异口同声：“我们就去上个洗手间。”
“上个洗手间要一块去吗？”
“特殊爱好，就喜欢一块儿。”
“这么多人挤得下吗？”
“没事我们三个人蹲一个坑！”
蒋夜：“.......”
她站在他们前头，“哐”地一声就扯了根钢筋下来，面无表情地说，“不能走！”
众团长吓得都快跪地上了，余光一扫，烛阴过来了。
不是快，他们直接趴地上了。
“听我们解释！”虎豹团长直接抱大腿，哭得歇斯底里，“其他基地都养丧尸，我们怕啊！怕别人养了我们不养，我们就落别人一截了！我们都是为了基地！”
“走开。”暴躁的烛阴崽崽直接把他踹开了，对方摔得头晕眼花。
他略微迟疑了下，似乎在措辞，问蒋夜：“夜夜，你不喜欢这里吗？”
“没有，你守护得很好。”蒋夜甚少对除了白泽外的崽崽说这些人心啊权力啊复杂的事情，现在却认真道，“只是选的路不一样了，我尊重你自己的选择。”
烛阴崽崽陷入了沉思。
身后的黎长官快步走过来，眼前突然出现了道黑影挡住他。
黎长官皱眉：“苏志，你不去清理丧尸群来这里做什么？”
“可以成功的。”苏志沉声说，眸子还倒映着外面的火场，他说，“虽然人的劣根性难以根除，但是大家总有柔软的地方，再坏的杀人犯也会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或者爱人毫不犹豫地奉献生命，大家都不是想要这么坏的，还都在向往文明。”
黎长官眉蹙得更深，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还有，虽然可能性不大，但是他们说不定真的能成。”苏志说完最后一句，让开路。
“你别被他们带跑了。”
黎长官半带嘲讽地扔下一句，与苏志擦肩而过，恰好那边烛阴的声音传了过来，黎长官一惊，枪都摔在了地上。
烛阴语气坚定说：“夜夜你们缺帮手吗？我来帮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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