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一片昏暗, 任务时间一开始便是算好的, 接头人只会等他们十二个小时，如果没碰上就得他们自己去找大本营了, 在茫茫K省基地, 可能性几乎等于零。
二人赶时间, 又缺少代步工具，只能一路往那边加速赶去。
接头的超市处在偏僻一角，饶是闻时对于K省熟悉也找得够呛, 对着地址绕了半天才在犄角旮旯里寻到它。
手电筒打着光，超市的玻璃门全破了，卷帘门半拉着, 往里头照去, 只能看到翻倒在地的置物架，和一堆空荡荡的零食包装袋。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臭味，各种味道交织在了一起，苍蝇小虫飞舞, 蜘蛛网遍布角落。
超市这种地方在末世刚降临的时候，是许多人的首选地，即使只是便利店的小超市。
人走了, 留下的东西却随着时间腐败。
蒋夜捂着鼻子，随闻时进去, 毕方崽崽和混沌崽崽则在外头等他们。
“我们分散找找看吧。”蒋夜看着附近没人, 拿出了迷谷花, 与闻时散开。
闻时点头, 往更里面的货架找。
而蒋夜则沿着边缘货架找，踏过脚下的碎片，迷谷花从水泥裂开的墙壁上扫过，上头还有尚未处理掉的血污，直拉到底，跟画布一样，边上也有迸射溅开的血迹。
她瞅着那血迹看了会儿，尚未凝固，发生时间不超过十二小时。
“亲爱的，你看这个。”蒋夜出声喊他，话音未落，耳畔飘来了细微的动静，像是有东西在砰砰砰撞门。
她微顿，寻着声音的地方走去。
地上新鲜血迹与声音的方向也恰好重合，蒋夜把迷谷花收好，看着前方的超市自带仓库。
“怎么了？”闻时也走了过来，贴着仓库的防盗门往里听。
“砰砰砰”的撞击声愈发明显，蒋夜与闻时对视一眼，说：“开吧，反正我们也找不到接头人。”
“成。”闻时上前，冲|锋枪枪|口对准墙体与门的连接处。
蒋夜退后了些，站在他的斜后方，直视着那门。
打光了一弹夹，密集的子弹把锁口炸开，天花板上簌簌掉下来一堆水泥屑，下一秒门便被大力推开，七八只丧尸直直冲了出来。
他们俩都没料到竟然会在基地内部看到丧尸，卡了一瞬，立马后退躲避。
二人分散开，蒋夜躲在了货架后拔出腰间的军刀，而闻时踹翻了边上的箱子，纸板盖住了迎头丧尸的脑袋，紧接着用未受伤的手拿着冲|锋枪扫射，把纸板打得千疮百孔。
蒋夜身边有几只丧尸追了过来，她一脚踩上身后的货架，再借力站在丧尸的肩膀上，军刀往下一戳，丧尸后脑勺被切下一道巨大的口子，晶核掉了出来，身体直直倒地。
迅速把军刀抽出，蒋夜一个后下腰躲掉了迎面而来的丧尸爪子，手腕撑住地面，双腿朝着丧尸的脑门一个正踢，身体后翻站直，军刀从自己的侧腰往后刺了进去，正好把刚刚爬起来的丧尸戳穿。
另外一边的闻时开始扫射，这些丧尸力气大得难以想象，他另一只受伤的手上绷带被肌肉崩掉，虚虚地挂在伤口上，鲜血直流，滴滴落在地面上，让这些丧尸更加疯狂地扑上前。
闻时低骂了声，身形闪过，在乱糟糟的杂物上翻越，将一个个货架弄倒，砸在丧尸身上，然后趁着它们混乱的时候用手刀利落地收割。
二人弄了许久，才把这些丧尸解决。
闻时贴着墙壁恢复体力，看着蒋夜跑过来。
“你这样用力是想把手废了吗？”蒋夜有点恼，她超烦闻时一打架就不管不顾，压根不怕留下后遗症，怎么猛怎么来。
“陛下，我错了。”闻时脱口而出。
“你这话我都听腻了。”蒋夜瞥了他一眼，拧了拧他胳膊，听着闻时吃痛一声，才低头给他处理。
重新包扎完后，二人起身，观察这些丧尸。
皆是异能丧尸，跟他们入城前遇到的那些差不多，闻时踏入了那仓库，血腥味几乎弥漫在了每一个角落。
他望了一圈，停在了边上被啃得支离破碎的那具尸体上，半蹲下来，把那尸体的脸翻了过来，默不作声。
蒋夜也蹲了下来，问：“是军队的人吗？”
“嗯，说过几句话，是这次任务负责人的士兵。”闻时脸色凝重，说，“应该是我们的接头人。”
蒋夜观察了一下，死去的同伴整个脖子都被啃了个干净，约莫是丧尸化前就被十数只丧尸不停分尸啃食。
再想想外面观察到的状况，大约可以猜到当时的情景。
高原基地的同伴在这里接应他们，但是不知道为何碰上了丧尸群，被咬了之后，趁着意识还在，他强撑着跑进了仓库里，把丧尸群引入后，反锁了门。
然后还没等到丧尸化，就被啃食得干净。
——能够不变成丧尸，或许这人也会开心点。
“烧了吧。”蒋夜说道。
闻时“嗯”了声，把尸体拼接好，扯了点保鲜膜盖住，再挪出一方空地，点燃，火焰迅速燃了起来，很快就把尸体烧成了骨灰，掉落在保鲜膜上，他们再找了个盒子装好，放进空间，打算找时间带回高原基地。
粗糙的葬礼，被丧尸病毒感染后的身体会变得十分脆弱，前后不过十分钟就化作了灰烬。
“没有接头人，我们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蒋夜说。
“先出去吧，这里闷着慌。”闻时起身，跟着她一块出了超市。
毕方崽崽心大，头还枕着收银台，和混沌崽崽一块睡觉，蒋夜过去拍了拍崽崽，后者揉着惺忪的眼睛，抬起头无焦距地看了二人一眼，嘟囔一声，倒头又趴了回去。
“在直升飞机上飞三天太累了。”蒋夜摸了摸毕方的小脑袋，“下来又没有休息过。”
“我背着他走吧。”闻时半蹲下身，牵着毕方的小手臂往自己背上带，看着抱着混沌崽崽的蒋夜说，“走吧。”
二人刚刚走出超市，闻时察觉到什么，脚步一顿，把前面的蒋夜拉了回来。
蒋夜太阳穴突突地跳，眯着眼看了一圈，捕捉到了四面潜藏着的枪口。
她后退的同时，从口袋里掏了刚刚在便利店拿着的钉子，即将扔出去。
“等等，自己人！”突兀的灯光亮起，面前走出了一熟悉的人，正是举着手的谢洮。
闻时挑眉，说：“你怎么在这里。”
“这说来有点长了。”谢洮挠了挠后脑勺，道，“总而言之，我们还是先回去再说，这里很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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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人留着，只有谢洮一人把他们往更偏僻的地方带，最后来到一处施工地带附近，边上还没有拆掉的隔离带。
谢洮偷偷摸摸往边上看了一眼，然后搓搓手，蹲下身拆窨井盖。
闻时说：“兄弟你这是犯法啊。”
“.......”谢洮手脚麻利地把窨井盖扔边上，厚着脸皮说，“小问题，我小时候还偷过电瓶车，也就是被揍两顿的事情。”
蒋夜：“.......”
谢洮弄好后，率先沿着扶梯爬进下水道里，给二人挥挥手，说：“进来吧。”
他们想都没想，跟了进去。
闻时依旧背着毕方崽崽，于是蒋夜拿着迷谷花，谢洮在前面带路。
下水道里味道挺重的，也挺刺鼻，毕方崽崽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捂着纸巾瞪着大眼睛委屈。
蒋夜劝了他几句，还好毕方懂事，向来不会给她添麻烦。
黑水上飘着各种脏污，只有边上有块站脚的空地可以前进。
谢洮把前面的铁门拉开，让他们进来，再把门关上。
“你们埋伏在那儿究竟是想做什么？”闻时问。
“这话得从开头说起。”谢洮情绪瞬间低落了下来，眼神黯淡，略带点内疚道，“我们对不起宋上将，任务失败了，对方也不知道有没有猜到我们的身份。”
蒋夜一惊，三大战略点攻占计划是重中之重，直接关系之后计划的进行。
闻时继续问：“说详细点。”
“我们刚开始的安排里是没有K省基地这一步的，只要攻占三号战略点即可。”谢洮许是心情不好，难得说话不聒噪了。
“跟计划的一样，慢慢送人进去，然后把根据点拿下来，然而我们人送进去了，才发现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我们的情报失误，那个三号根据点根本不是普通的小基地，里面的军事防御和人员部署都要比得上首都基地了！”谢洮说，“我们还没开打就险些暴露，参谋长让我们转道到K省来，调查那个基地为什么如此的原因。”
“然而我犯了个致命错误。”谢洮耷拉着脑袋，“我向上级申请去找八军旧部，在我们的身份随时可能暴露的时候。”
“参谋长知道我念旧情，同意了，我本来也就抱着试一试想法，没想到真的还有人活着，我乐坏了，然而这却是一场陷阱！首都基地的人竟然用八军旧部钓鱼！”谢洮语气骤然拔高，他一拳打在了边上的墙体上，头埋在手臂上，说，“我按照以前留下来的联系方式，去秘密点留下了纸条。”
“我们顺利找到了旧部，他们许多人都精神失常了，这都是我的错，我应该那时候就意识到了。”谢洮声音喑哑，抽了抽鼻子继续说，“我们就检查了下没有追踪器，把他们带回了大本营。”
“没想到他们竟然有三分之二的人都感染了潜在的丧尸病毒。”谢洮光是想想手指就不住发抖，“大本营内部发生了丧尸爆发事件，险些毁了整个营地，瞬间就少了一千战友，物资去了大半。”
“剩下的兵力分散藏在丛林里，而我们带着剩下还活着的八军旧部一起躲进K省。”谢洮说，“之前去接应你们那人不知怎么地，被发现了，对方在超市里藏了十数只丧尸，结果就如你们看到那样了。”
“我们得到了情报，知道那超市可能出事，但是去了之后发现来不及了，就在外面埋伏，想知道偷袭我们的人是谁。”谢洮看着他俩说，“然后碰到了你们。”
说完这段话好似用完了谢洮所有的力气，他开始沉默，闷着头领路。
在执行秘密任务的时候去救八军旧部确实是大失误，K省战区一直对他们虎视眈眈，谢洮主动去找他们，无疑是把大本营暴露在远古混战一派眼前。
现在只希望做这一系列事情的是K省战区而并非首都基地，听说他们撕破了脸，若是前者还有转圜的余地。
闻时也保持了沉默，蒋夜知道他现在内心肯定异常沉重。
不管新编集团军如何，毕竟他们都是八军出身的，那些人对他们意义非凡，若是换成闻时，如果知道八军旧部还活着，他肯定也会这么做，即使知道对方在用他们钓鱼。
互相敌对的两方，处在劣势的那边总要承受更多的残酷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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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路往里，又爬了两根管道，总算到了他们临时驻扎的地方。
可能成为建设出新文明的新编集团军竟然住在臭烘烘的下水道里，不知道以后写进历史课本里会有多少人感动于他们吃苦耐劳的精神。
空地少，近两千的士兵们就抱着枪坐在黑水潭里闭眼休息，少量的迷谷花点在四周，散发着微弱的光晕。
蒋夜跟着他们，摇头拒绝了闻时想抱她走的想法，也踏进臭水里，然后找了处高点的岩石带着两只崽崽坐下。
总负责人憔悴了不少，军裤上全湿透了，他拿着地图走过来，问：“外援来了吗？”
闻时抬了抬头：“是我们。”
“就这么点人吗？”总负责人愣住了，这能有起什么用，宋上将到底是什么想法？
他还没说完，眼神扫到了坐在岩石上的毕方，剩下的话全吞了回去。
“神兽也来了啊？”总负责人内心欣喜。
——神兽的战斗力堪比军队，K省基地那位拥有超强战斗力的镇城大佬一直是他们的心头刺，即使还没碰上就足以让他们背脊生凉，毕方的到来给了他们不少自信。
“八军旧部在哪儿？”闻时没怎么看总负责人，转口问道。
总负责人指了指蒋夜后面，道：“那里。”
蒋夜这才意识到自己身后有人，拿着迷谷花扭头，露出十几个如同僵尸一样的人。
他们眼神空洞，视线看不到焦距，听到他们交谈也没什么反应，嘴角还流淌着哈喇子，俨然一副精神失常的模样。
闻时却极其尊重地朝他们行军礼，半蹲下来，拉着前头一个痴傻中年男人，神情凝重问：“参谋长，认得出我吗？”
蒋夜也记得这位参谋长，一直与汪上校带特种大队，是他最有力也最值得信任的副手。
参谋长动了动眼珠子，朝闻时看了一眼，嘴里吱吱呀呀不知道说了什么，然后继续目视前方。
“.......”闻时心里难受到了极致，参谋长素来是八军的智囊，在八军地位极其高。
闻时抓着参谋长皲裂的手，五根手指头都断了三根，狠厉的神情一闪而逝，下一秒，他就平静地拿着纸巾替他把手指头里的污垢擦干净。
蒋夜在一旁静静看着他，没说话。
——在远古混战一派的不惜一切代价追杀下，所有人都认为八军旧部活不下来，还能在这里见到他们已经是一个奇迹。
闻时接下来又尝试用精神力去重接他们的意识，弄得头疼不已却毫无作用。
“亲爱的，神经被毁了是接不上的。”蒋夜慢慢走过来，跟他说大多数人都知道的常识，然后手指轻轻按着他的额头缓解，再把混沌崽崽抱过来。
“我们只能这样。”蒋夜把混沌崽崽叫醒，轻轻说了几句。
她放开崽崽，让它从参谋长断了的手指头上掠过，断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复生，很快就恢复到了原样。
混沌崽崽又把其他人的残肢也弄好了。
“陛下。”闻时过来搂住她，头埋在她的脖颈间，说，“真的谢谢你。”
“我们俩是什么关系啊。”蒋夜拍拍他的手，“还是先想想怎么重建文明，这才是最有意义的。”
蒋夜觉得闻时平时顶天立地的，他一直以来都无所畏惧，但是谁心里没有脆弱的地方，而闻时的弱点就是八军，养育了他，和他一起同生共死的战友们、长官们。
此外，蒋夜还知道闻时的自我调节能力很强，她所做的，只是陪在他身边，等他自己缓过来。
“他们还活着，就有救治的希望。”总负责人叹了口气，也走了过来，“既然宋上将让你们俩过来帮忙，肯定有他自己的想法在，那我给你们说说接下来的安排，你们看有没有什么建议。”
听到正事，闻时起身，恢复了正常，说：“你说。”
“我们打算强攻那个三号据点，先占领了再说。”总负责人道，“兵力已经把他们包围，唯一的问题是要把那个据点的势力调走，据我们侦查，那里面拥挤了一堆K省基地势力的异能者强者。”
谢洮补充：“我们和他们有小规模的作战接触，他们很强，不调走很难打下来，但是K省基地的势力水很深，难以在短时间内渗透。”
“那就得给K省基地弄点大危机，让那些人不得不回来。”闻时说。
“对。”总负责人点头，“这就是我们在思考的问题。”
他说话的时候，不知为何，不自觉就往蒋夜那边看，不单单是他，谢洮也是，不知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有点信任这个总是很冷静的睿智姑娘。
蒋夜垂眸，没看他们，反而是看向了闻时，道：“我们明天进内城吧，我去找他。”
闻时点头，说：“好。”
“等下，你们在说找谁？”谢洮不大高兴了，“这种时候别说悄悄话了好吗？”
“烛阴。”蒋夜答了他，“我去找烛阴，他不是这里的镇城大佬吗？可以完成你们的需求。”
“等下下。”谢洮茫然，“神兽烛阴确实是特别特别强，但是他是K省基地的啊，不是我们的啊，不会帮我们的！”
“不知道，但是得试试不是吗？”蒋夜笑笑，“你也可以跟我们去。”
谢洮感觉她说这话过于轻松，更不解了。
——神兽烛阴的脾气极差、暴躁易怒，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即使是K省基地金字塔最上面的那些人，基本都吃过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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