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绵起伏的山脉在雪雾中隐隐约约, 视线模糊, 风雪交加, 如刀子一般刮在脸上。
走过这段被风雪掩盖的山路后便是可以开车行驶的国道, 八军的人拖着三四百人的队伍,四人一排,排成长长的一列,在暴风雪里艰难前行。
自然灾害恶劣, 却比异兽要好很多。
蒋夜牵着毕方,跟在鹿蜀身后,不远处丛林幽深静谧,安静地潜伏在四周。
她后面跟着一对母女,女孩和她差不了多少年纪, 母亲似乎还在发烧,面色潮红,口唇发绀,不住大喘气,体质有些虚弱,走不了这样堪比长|征的行程。
蒋夜牵着毕方后退两步, 让母女行至前面:“你们先走吧。”
鹿蜀就在前头, 它的皮毛能遮掉了大半的寒气。
那对母女愣了一下, 先是道谢,女儿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 说道:“不用了, 你还带孩子呢。”
“我们都是异能者, 体质比较好。”蒋夜拉着毕方让开了一条路,“上来,别挡着后面的人了。”
她如此强硬的态度还有先斩后奏的行为,母女俩也没法说什么,只好快跑两步跟在鹿蜀身后。
鹿蜀往后瞅了一眼,扭过头继续往前走。
母女二人看到异兽还有点发怵,不过在它身上皮毛厚实温暖,二人还是忍不住离得近了点。
看鹿蜀没什么动作,他们松了口气。
风依旧在刮着,毕方崽崽有点困倦,拉着蒋夜道:“好累,毕方想休息了。”
“翻过这座山就可以了。”蒋夜劝他,“这队伍里有比你小的小孩,也有七十岁的老人,坚持一下。”
毕方崽崽仰着小脸往前看了看,漫漫飞雪,飘飘摇摇,有一些落在他的身体上,触及皮肤的时候被过高的体温融化,直接挥发成水蒸气缓缓消逝。
“我再坚持一会会。”毕方嗫嚅道。
“嗯,乖。”蒋夜摸了摸崽崽头上的呆毛。
八军这次护送军人家属的士兵共有五十人,除去特种大队第一分队这几位原八军王牌,剩下的也是各个军种精英。
蒋夜这段时间和闻时在一起,闲得无聊就缠着他问军区的事情,对于各个军种也有所了解。
其实各大军区的军种也有侧重点,比如八军偏向于内陆沿海,它的军种就以装甲军为主,水陆坦|克、空降坦|克、各种步兵战|车都是为了掩护海军、空军登陆所部署,而十三军、十四军身在盆地,他们就以单兵山地旅小规模作战为主,单兵武器要求高,火|箭筒、狙|击步|枪、机|枪这些,步兵之间的联合行动能力很强。
所以,除去本来全方面发展的特种大队,八军这次派过来的其余的四十几个士兵有些不对劲。
蒋夜毕竟是半吊子入门,对于这方面一知半解,只感觉他们似乎不是八军出身的,不少人还说着一口的东北话,而且分工明确,工兵、伞兵、通讯兵、防化团的,甚至医疗兵都有八位,连技术兵都是对于丛林十分了解,可以独当一面。
蒋夜平时和军队接触多了,也参与过八军的作战,按理说这批人已经算了八军里面水平的最高水准了。
这么高的水准,全部从K省调出来只为了护送军人家属?
那K省怎么办?本来兵力就有所不足了。
虽然丛林危险,他们此行凶多吉少,配置越高越好,不过这个确实有点不符合资源合理配置了。
蒋夜脑子里各种想法冒出来,越想越不对劲,但是这也只是她自己偶然冒出来的看法。
她朝着人群看了一圈,多是女性、孩子与老人,青壮年并不多——或许八军体恤在战场前线的战士,愿意用最好的队伍送他们的家属到高原基地避难,免了他们的后顾之忧。
思及此,蒋夜也不再多想,正好这时,她另一只塞在口袋里的手被碰了碰。
若木躺在蒋夜的外套口袋里,它这次没有选择寄生植物,连续换寄主让它有点虚弱,于是就变回了原来细细长长的样子,躺在棉花垫子里。
它用身体碰了碰蒋夜,后者努力无视。
若木又碰了碰,蒋夜继续看向前方。
若木继续骚扰,蒋夜有些受不了了,掰了片拇指大的神蛋壳给它,若木才心满意足。
“怎么一个比一个难养。”蒋夜喃喃自语,把口袋罩好,跟上了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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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约一小时后,进入最后一段路,四周的丛林间已经出现了文明的痕迹,偶尔几间碎石搭成的屋子出现在视野里。
负责保护的军队都在两侧巡逻,雾灯在雪天里影影绰绰,往四周荡着光晕。
蒋夜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上走过,怕被寒风吹拂便低着头,听到了边上有人问兵哥哥:“已经三小时了,什么时候可以休息下,我妹妹快撑不住了。”
这个行程里的全是军人家属,大家都了解赶时间的重要性,冬天还剩下两个月,以防天气回暖,异兽、变异动植物提早苏醒,他们必须在一个半月内到达高原基地。
所以大家尽量都不会拖累队伍,问出这话,也是差不多到了极限了。
兵哥哥想了想说:“侦察兵在探查前面的村子了,如果没问题可以修整一会。你妹妹还撑得住吗?要不要喊医疗兵过来?”
那人说:“几小时前吃了退烧药,现在又复发了。”
之后那兵哥哥拿着对讲机说了下,蒋夜看到前方急急忙忙跑过来一个医疗兵,她的衣服几乎与这皑皑白雪融为一体。
“病人呢?在哪儿?”
之后是一段窸窸窣窣的声音,医疗兵小姐姐因为急迫而加快语速道:“不行,走不了了,她高烧超40度了,再烧下去要有生命危险了。”
前段时间就因为高烧死了不少人,大家对此如履薄冰,那位兵哥哥立马用通讯器联系了谢洮他们。
医疗兵姐姐重新给那人喂了退烧药,蒋夜前面那对母女也忍受不住喊了她,发现那位母亲也四十度高烧了。
毕方崽崽好奇地探头探脑,被蒋夜按下。
没过多久,队伍就停了,侦察兵还在村庄里调查,打算弄完了再一块过去。
蒋夜也停了下来,让了让位置,边上的士兵在原地起了几个军用帐篷,不够的也有睡袋,把高烧破40度的人都送了进去。
其中有个老爷爷吸引了蒋夜的注意,他脸色发白、浑身寒颤不止,但还是待在了队伍最后头,让其他人先治疗。
“您老您先吧。”有人说道。
“年龄不重要。”那位老爷爷肃然道,“我撑得住,你的家人撑不住了。”
蒋夜觉得这人还挺厉害,看年纪恐怕也得五十岁了,精神矍铄,看起来比边上的小年轻体质还要好。
“我来吧。”蒋夜反正闲来无事又不杀丧尸,拉着毕方凑上前,“我也学了一点,可以帮忙。”
医疗兵姐姐本来不放心,蒋夜又从包里拿出来八军给自己的医疗包,下面刻着她的名字。
那位小姐姐这才信了,颔首:“麻烦你了。”
“小事。”蒋夜行至那位老爷爷边上,礼貌道,“爷爷跟我来这边。”
老爷爷看在这里僵着后面的人也不愿治疗,于是与蒋夜走了。
蒋夜没用军用帐篷,喊鹿蜀过来,崽崽一边靠着崖壁,一边围成了一个圈,挡住了大部分的寒风。
“它不会伤人的。”
蒋夜还没说完,就看到那位老爷爷毫不犹豫就钻进了鹿蜀的身后,丝毫没有畏惧感,抬头看它:“它叫什么?会说话吗?”
有些非同一般的异兽会口吐人言已经不再是秘密了,蒋夜朝鹿蜀点点头,后者温温润润的声音慢慢响起:“鹿蜀。”
老爷爷笑了笑,他的笑容很淡,但带着一种威严感,让人很舒服。
“挺好的,能遇到这么友好的异兽。”他半坐下来,许是身体过于虚弱了,不再多说话。
蒋夜过去给他量体温,又简单检查了一下,这位老爷爷的体温已经到达42度了,浑身打颤,他的体质甚至比大多数人都要弱些,不过靠意志一直强撑着。
在检查的时候,蒋夜发现这位老爷爷浑身都是陈年旧痕,后脑勺、额头上都缝了几针,脖子上也有一条痕迹,从下巴一直蔓延到衣服里。
她正疑惑着,那头的老爷爷又说话了,他指着放在前方的医疗包问:“你叫蒋夜吗?”
“嗯。”对方说话又严肃又简洁,语速从容不迫,蒋夜随口应了。
老爷爷看着鹿蜀,又看向了毕方,最后定在蒋夜身上打量了几秒,若有所思,拧着眉头似乎在想什么难题。
“您在这里休息会吧。”蒋夜起身,把药递给他,说,“我要去其他地方看看。”
老爷爷说话一如既往地直白:“你用你自己的药来治疗?”
蒋夜点头:“还有些,我们异能者不大需要。”
“不用了。”老爷爷把一盒退烧药还有其他的还给蒋夜,道,“我自己去往医疗兵那里拿。”
语罢,他不等蒋夜说话,找边上的兵哥哥要了副药,吃下,然后躺在鹿蜀后面沉默地休息。
蒋夜看着那板药并不意外,毕竟他们萍水相逢,留份心眼比较重要,万一这药有毒呢。
只是一般人都不会想这么细,药物这么珍稀的东西早就扑上去了,蒋夜愈发觉得眼前这人挺睿智的,想必末世前是个那个行业的大佬吧。
她不再多想,和鹿蜀说了两句,去那边看了看。
蒋夜又治疗了两人,高温超过四十度的五个人,高烧的有十余个,而出现恶心乏力头晕迹象的则有五十多人。
如此大范围的迹象,再加上许多人都是反反复复发烧的,蒋夜在医学就只会一点点治疗手段不会其他的,况且这里有这么多专业人士在。
毕方想要出去透风,于是蒋夜陪着他走远了点,正好看到边上俩医疗兵在聊天。
“他们可能患了疟疾。”有个年龄稍大的医疗兵特意远离了帐篷,在外压低声音说。
另外一个医疗兵姐姐愕然:“现在是冬天啊,动植物都冬眠了,怎么还会有蚊虫,而且我们国家很少有这个病例了。”
“我也不知。”年纪稍大的那位说,“可是症状都太像了,反复高温,退烧药也没用,还有传染性。”
“你别吓自己了。”另外一名医疗兵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我们没有多少抗生素了。”
“总而言之先试试吧。”那位医疗兵道,“看看血常规检查行不行,实在不行,找些严重使用抗生素试试看。”
蒋夜不住拧眉,如果蚊虫真的发生了变异不但可以在冬天活下来,还可以悄无声息给人体植入病毒的话,在没有足够的青蒿素情况下,真的万分糟糕了。
毕竟疟疾可是在历史上带来过大范围的瘟疫的病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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