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管道狭窄, 湿润的气息扑面而来, 丝丝冷风从边上的口子灌进来。
穷奇浑身带血,眼神凶暴,前爪子不停刮着管道,发出滋滋啦啦的噪音,上半身弓着,随时都能扑过来。
四只崽崽乱糟糟挤成一团,你压我腿我卡你头的, 乌溜溜的眼珠子齐刷刷与穷奇对视。
“谁去?”烛阴轻轻问。
穷奇是从雨林锻炼出来, 实力和意志力很强,但是他们好歹早出生了半年,在异能觉醒、身体各方面素质上有先天优势。
他们也不是以前的崽了,K市让崽子们成长,他们也是可以战斗了。
“我去不了。”鹿蜀虚弱道。
毕方靠着小小的身躯挤了出去,所以鹿蜀就成了最下面的一个, 上面压着烛阴和白泽,崽生艰难,就只能呼吸和说话了。
白泽摸了摸自己还在疼痛的后背, 看向烛阴。
“……”烛阴望向了那边的穷奇, 默默说, “这只神兽有点厉害。”
“去吧。”白泽趁机往后翻过, 四脚朝天, 后肢一蹬, 总算把挤成一团的烛阴踢了出去。
烛阴滚了一圈, 还没站稳,就看到那边的穷奇抬着爪子抓了过来。
“别打老子脸!”烛阴护住脑袋,想要滚一圈躲过,然而发现这地方真的太影响自己发挥了,只好甩着尾巴跟穷奇撞在一起。
“嘭”得一声,尾巴被抓出一道道血痕,烛阴龇牙,却没有收回来,和穷奇缠斗了起来。
尾巴在这个空间内也大大受到了束缚,烛阴是个很大气的崽,尾巴甩得幅度很大,不然就没有钟山之神的气势,导致时不时就要碰到边上的管道。
“痛死我了。”
烛阴一边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一边抓着穷奇,后者身体异常灵敏,烛阴抓不到它,尾巴被咬了好几口。
“啾啾啾。”毕方在边上跳了两下,看着穷奇越来越近,“嗝”了声,长长的火焰倏忽冲了出去。
烛阴看着火焰恰到好处地燃到了穷奇的身上,后者动作略有停顿,尾巴连忙跟上,把它捆了个严实。
“嗷!”穷奇摔在了底面,下巴被磕了一下,眼神依旧直勾勾盯着四崽,似乎非常不理解远古神兽为什么会合作。
看他们已经把危险分子收服,白泽崽崽才慢慢爬出来,用前肢理了理自己的绒毛,直到服服帖帖的,优雅地挪动步子,在穷奇崽崽面前趴下,和它面对面,眼睛好奇地瞪视它。
“……”穷奇一个前扑,想要咬白泽一口,可身上尾巴立马收缩,勒得它有点疼,只能不停呻/吟。
“我们要怎么处理它?”烛阴说。
“我有办法。”白泽想了想,回忆以前蒋夜常做的,探出小爪子放在了穷奇的脑袋上,前后摸了摸。
“……”远古时期残暴的五大凶兽之一穷奇崽崽留下了两条屈辱的眼泪,黏黏糊糊地沾在脸上。
白泽还以为这是感动的泪水,眼睛亮了亮,说:“你知道怎么去找夜夜吗?哦,夜夜就是气息特别舒服的那个,应该可以感觉得出来。”
“……嗷嗷!”穷奇脾气暴躁,浑身都在反抗,一副威武不能屈的大义模样。
“它不配合怎么办?”烛阴又问。
“嗯……”白泽想了想,把烛阴的包包抢过来,倒出了它长期积攒的一堆零食,除了果脯外还有长期靠各种卖脸拿到的饼干、牛奶糖这些。
白泽拿了一块小饼干给穷奇:“到了就都给你。”
“……”穷奇崽崽闻了闻,舌头一卷,扭头就带路,很是能屈能伸。
在路上,后知后觉的烛阴抱着自己的背包,拽着白泽:“你为什么要用我的零食。”
“因为你的最好,我们的只有果脯,都吸引不了它。”白泽睁着眼睛说瞎话。
烛阴心想也是哦,它自认为是四崽里面最萌最厉害的,就不再跟它追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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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内,滴滴答答的仪器声在不停回荡。
闻时绕过迂回的走廊,脚步越来越沉重。
他受过特殊训练,以前执行国家机密任务,所以对于红外、微型监控等都十分敏感,短短一层路,他已经感受到上百个监控装置了。
不但如此,看着玻璃门后那一台台可能在市中心医院都没有的高昂医疗设备,闻时的手指被压得泛红都冷静不下来。
这里太冰冷了,即使开着空调,但还是给人一种憋屈冷漠的感觉。
他深呼一口气,来到三楼---三楼比较空荡,只有类似几个审讯室的屋子,深色窗帘把暗红日光挡在门外,白炽光氤氲在每一个角落。
“这里不能进人,你……”看管的人话还没说完,被闻时用后背“哐当”撞在了墙上,另外一些人从各个方向扑过来帮忙,他看了一眼,精神力迅速散发了出去。
---闻时的精神系异能觉醒之后就很强,不像金属系是后来熟练的,但是他很讨厌用,用精神系异能跟比让他做道数学题还头疼。
但是现在他觉得,如果能把蒋夜救出来,让他去参加数学奥林匹克都行,只要导师不介意他只会写解字。
他集中精神,精神系异能是第三档异能者里面比较强势的,精神力可以集中于一个人进行控制,远古基因比较多的可以在某个空间进行覆盖。
而闻时就是后者,他甚至覆盖了整幢楼!
所有人面容呆滞,潮水般退去。
闻时绕过他们,想了下又后退,看了看那些被控制住的人的工作证,拉了一个写着总负责人的白大褂,用他的指纹解锁。
玻璃门慢慢打开,这是一间二分室,外面放着监控的屏幕,里面还有一个小门,他慢慢推开。
风呼呼地往外吹,屋子摆放整齐有序,原主恐怕还有点强迫症,所有东西必须从大到小摆放,床铺洁白,床头柜上放了几本书。
“唯物主义辩证法”封面被划了一个大大的问号,闻时翻开,在扉页上画着一个小人,歪歪扭扭的,蒋大学霸看来也有不擅长的事情。
小人背着枪,头上几根头发蹿了上去。
蒋夜似乎很讨厌小人,在他边上划了好几道,然而只是在周围,没忍心画到里面去。
闻时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他之前养长了一点,结果刚回军营又被汪上校以仪表不合为由,拉出去剪了个可以打满分的特种兵专属寸头。
他大概能理解蒋夜的心境,一个人待在这里求助无缘,抱怨他为什么一直都没有来。
“我怎么能没发现啊?”闻时有点抓狂,载着蒋夜的车从他身边路过好多次,然而他从未驻足看过。
闻时板着脸,手掌顶着额头,情绪异常低迷。
还好,还来得及。
不然接下来发生什么他都难以想象。
他想了想,找出一支笔,在那个小人边上龙飞凤舞写上两个字“等我。”
之后闻时就坐在椅子上发呆,身临其境去感觉蒋夜这段时间的生活。
他没有待多久,大门突然被推开,一堆特警涌了过来。
闻时条件反射地从椅子上站起,手掌浮现出金属刀,汪上校恼羞成怒,从特警中挤到他面前,指着闻时道:“你给我出来!”
“……”看到是汪上校,金属刀直接退去,闻时板着脸说,“你也要拦我吗?”
“我当然拦你!”汪上校上前几步,站在他面前,脸上的褶子浮现出来,他从未如此暴怒,“我不是跟你说不要管吗!你知道这是什么级别的事情吗?”
闻时保持沉默不说话。
汪上校继续道:“我们先不管邓少将做了什么,但是这是国家绝密文件,是最高级别的国家秘密,有关国家的安全和利益,不是你可以干预的。”
“如果我硬要管呢?”闻时低沉道。
汪上校注意到他的表情,表情少有的平静,眸子深沉如水。
汪上校是看着闻时长大的,了解他的脾气,他就是不服管,刚刚入军校的时候桀骜得不成样子,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需要自己天天跑在后面陪着老脸给人道歉。
之后慢慢长大,脾气渐渐沉淀了下来,平时收敛了不少,不老是惹事,有些事情也能忍下来了。
而此时此刻,汪上校看着闻时,不知道为什么又看到了以前的影子。
---他下了某个必须要做的决定就是这个表情,而且是是贼倔,绝对拉不回来的那种。
“你现在有准备吗?”汪上校凑前,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轻轻道,“你现在见到人了又怎么样呢?你带不出去的,现在他们忌惮你爸妈的势力不伤害你。”
“然而国家绝密文件高于一切,高于整个八军。”汪上校继续说,“如果你执意去救人,首先是带她逃离八军基地这条路上,邓少将不会再顾忌你爸妈拼全军火力阻止你们,其次是出去了以后,你们会被全国所有军区追捕,你懂吗?”
“……”闻时沉默不语,唯有眼神依旧坚定。
“先出去吧,你待在这里没用。”汪上校觉得自己的心脏病都要突发了,他叹了口气说,“就算要救人,也要先部署一下吧。”
“您会支持我的对吗?”闻时低低问。
“我拦得了你?”汪上校白了他一眼,捂着自己的胸口,道,“从小到大你就是这么胆儿贼肥的人!不过也挺好的,人总是要胆大一点,趁着年轻无知,任性一次吧,感激现在的勇气,以后成熟了想做很多事情都瞻前顾后的。”
他唉声叹气,走了两步,回头看到闻时还在原地,骂了一句:“杵在那里干什么?还不滚出来!”
闻时跟在汪上校身后,吐出一句:“你不老,还能打,也就打不过我了而已。”
“臭小子!”汪上校继续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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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墙开开合合,送走了汪上校后,邓少将的车队缓缓开了回来。
邓少将在一群人的簇拥中下车,他上半身缠了满满的绷带,外面披着军大衣,脸色苍白,四肢无力。
“把人关起来。”邓少将推开众人,抓住其中一个人道,“你们随便怎么处理,把人驯服了就成。”
众人目送他离去,斐芹忧心忡忡,问其中一个研究员道:“你们打算对蒋夜干什么?”
“药品毒/品控制、安装芯片或者电击……”研究员没瞒,“以前是不打算用的,但是不得不说,目标实在是个硬骨头。”
斐芹愣在原地,这一些光是听听就可怖到难以想象,她抓住那名研究员道:“你们不能这样做!你们这样在侮辱了基本的人权!”
“现在哪有什么人权?”研究员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甩开她手走了。
斐芹怏怏地回到了三楼,屋内有两个人,蒋夜和陈阈,后者与她擦肩而过。
“回来了?”蒋夜已经醒了,在四周逡巡,她总感觉这里有点不对劲,注意到斐芹,她转头问,“发现什么了吗?”
“他们想……”斐芹耷拉着脑袋,“给你注射药物或者植入芯片进行控制,如果你反抗,他们还会采取电击。”
“嗯,我猜到了。”蒋夜点点头,随手就拿了床头柜上的那本书。
“我们要不放弃吧,向他们服软,现在的生活也挺好的。”斐芹的声音越说越低,她的手指甚至在发抖,“我们都是普通人,我们斗不过他们的。”
“在历史长河中,国内外无数王朝颠覆,取得最后胜利的,很多时候都不是一开始被看好的那一方。”蒋夜摩挲着封面,出声,“他们有的甚至是草根出生,只要相信自己并且坚持下去。”
“我誓死捍卫我的权利,没有人可以剥夺。”蒋夜缓缓道。
“可是……现在是末世了。”斐芹说。
“这两者没因果逻辑关系。”蒋夜翻开封面,注意到扉页多出来的东西,眼眸骤然明亮了起来,她嘴唇扬了扬,眼角弯弯,如蝉翼般细密的睫毛投下一小点阴影,遮盖住长期身心折磨的疲倦。
斐芹从来没看到她这么轻松过。
“等着吧,斐芹。”蒋夜把书盖上,她道,“我们一定可以出去的。”
她等了这么久啊,终于等到值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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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区万籁俱寂,深夜时分,偶有哨塔和巡逻车的灯光闪过。
蒋夜还在睡觉,天花板上突然有了异响,她抬头,看到边上的通风口被撬动,她正要叫人,那壳子被撬开了,掉出了一团团黑影,正好摔在蒋夜的床上。
“夜夜,夜夜啊!”四个崽子抱着她哭得稀里哗啦,烛阴在她背后抱着脖子哭,白泽和鹿蜀蹭在她怀里,毕方插不进去,就在外围“啾啾啾”叫。
蒋夜满脸诧异,抚摸了下崽子,“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
不远处的特种大队营地所在地,闻时在组装最后的武器,汪上校站在他边上,还在喃喃自语:“出去了之后,总军区肯定不会放过你们,在现在军权为大的时候,你爸妈也没法保你们,所以别回家,那里肯定会被严密控制,也别去七大军区。”
“我记住了。”闻时颔首,把背包单肩背在身上。
“以后见,上校。”闻时深呼吸一口气,准备出发。
汪上校犹豫了会儿,还是说:“外面不比八军,乱得一塌糊涂,你以后只有靠自己了。等安定下来了,还是可以回家看看,你做这样的事情,你妈肯定又得闹了。”
“嗯。”他脚步未顿,推门而去。
闻时走过走廊,暗红的日光沐浴在他的肩章和臂章上——它们陪他栉风沐雨,代表了他的荣耀。
他一一摘了下来,放在了汪上校办公室的窗台。
人生本来就是充满了选择题,没有完美的答案。
闻时只知道,如果不去,他会这辈子都陷入到自我怀疑中。
尽管前路危险重重,尽管可能会让父母伤心失望,但是闻时从来没有一刻这么坚定过---他要把他的命,和蒋夜捆住一起,还有他们共同拥有的信仰。
拐过拐角,一抬头,看到了汪上校给他准备好的防弹车,车边上还站了几个人在等他。
---是特种大队第一分队的其他人。
“你太慢了。”谢洮过来极其自然地迎面锤了他的肩膀一下,懒懒说道,“军区生活太无聊了,我们想搞点事情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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