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划过几道闷雷, 打在了村子里的老樟树上——这棵百年老树,在守护村子几十年之后,还是支撑不住,轰然倒塌。
众人被吓了一跳, 蒋夜把肥遗的尸体踢开,看着老樟树的“尸骸”。
白蚁群如潮水般一涌而出, 很快便消失在了隔壁一家无人住的空房子里。
李铁柱擦了擦汗:“先处理这些虫子吧。”
“嗯。”蒋夜回头, 白蚁主要以木材或纤维素为食, 对农作物也有害处,但是以耐旱作物为主——尤其是甘蔗。
他们继续挖肥遗, 斐芹中途离开去喊人,这些蛹的数量远超过他们的想象,单单一个小水坑就找到了上百个蛹, 密集堆在了一起, 难以想象如果全生出来,对于农作物那毁灭性作用。
他们努力挖土,在不破坏农作物的情况下, 把蛹全部挑出来,渐渐形成了一个小山丘, 被村子里的人收在了篓里。
蒋夜直勾勾看着那些还在挣扎的肥遗,细细观察。
李铁柱又拎着四五只已经出生的肥遗过来,看到蒋夜撑着把伞, 蹲在一堆虫子面前, 问:“你们女孩子不怕这个吗?不是大多数女孩都怕蛇吗?”
“不像蛇啊?”蒋夜观察完, 心满意足,对着李铁柱说,“你不觉得更像黄鳝吗?”
“这俩者有区别吗???”李铁柱不解,反正都是滑溜溜的东西。
“黄鳝是家常菜啊!”蒋夜理所当然,又指着肥遗的六足四翼给李铁柱看,“连激素都不用打就有鸡腿鸡翅吃。”
“……”李铁柱万万没想到蒋夜抱着的是这种想法,在他认知里这种虫子和丧尸同属于一类生物,生理上有本能的排斥。
“我现在在这儿也没事,要不我先拿两只回去试试看,等会给犒劳给你们吃。”蒋夜提议道。
她本来想说虫蛹也是可以吃的,但是看到那黏黏糊糊的样子——还是算了吧,自己家里那团都不想弄。
李铁柱虽然懵逼,但出于蒋夜长期的信任,还是把她打发走了。
蒋夜拿了一篓子总共五只死透的肥遗回家,路上碰到了回来的斐芹,跟她打了个招呼:“等会我请你们吃饭。”
斐芹有点懵,脸颊瞬间通红,低声说:“不用,不用那么客气……”
话音未落,便带着后面的人匆匆跑了。
蒋夜有点看不懂她这态度转变,低着头思忖了会想不明白,拿着篓子继续往家走。
四个崽子还在睡,她回院子里,先接了点雨水,把肥遗粗略地洗干净,再倒了一小盆煮好的开水烫,等水温下来了再洗干净。
肥遗身上没有多少毛,蒋夜把一些细碎的抹干净,主要是弄爪子——这类异兽的指甲又尖又硬,蒋夜费了老大劲才清理干净。
之后上砧板,蒋夜右拿菜刀,左手固定住肥遗。
刀片锋利光滑,染上一层暗红的色彩,刀光一转——肥遗的头和尾巴被扔在一边,四条腿和羽翼也被沿着骨骼切下。
腿和翅膀都只有牙签肉的大小,不过五只加起来也攒了一小盘。
蒋夜把这些先放在旁边等会做其他菜,刀片从肥遗的颈部刺入,沿着鱼脊骨向下,顺着划到了断尾处,掰成两半取出内脏,翻转身体再次重复了这个步骤,把肥遗的脊椎骨取下,剩下的就只剩下肉了。
她动作很快,没一会就把肥遗尽数处理好,把肉先往锅里焯水过一遍,再拿出来炸,油滴在锅内爆着,撒入生姜、花椒、葱花,把表皮炸得金黄。
弄完后,装盘,锅里留下来的底油加入点盐、味精等调味剂,再加入生粉勾芡,尽数浇在了肥遗肉上。
而剩下的腿和翅膀,蒋夜想了想,加了点盐、料酒、花椒粉、豆瓣酱等等调料,再加上适量的淀粉,放在一盘腌着,私吞了给崽子们当小零食吃。
她撑着伞拿着做好的肥遗肉出门,李铁柱他们还在挖蛹,一个个累得满头大汗,和雨滴混在一起。
空气湿润,还有腥臭味,倏忽飘来一股香味,勾着人直分泌唾液。
蒋夜行至众人面前,味道越来越浓郁,她率先递给李铁柱:“尝尝?”
“不会有毒吧?”虽然如此,但是李铁柱忍不住夹了一块尝。
肥遗肉质细嫩,腥味被蒋夜焯水,再加上各种调料去腥提味,早就消失不见,留在嘴里的只有润、鲜、韧、实。
而且肥遗肉肉质鲜嫩干净,脂肪少,骨头都被蒋夜去除了,一口咬下去,醇香四溢,久久未散。
“没想到这个肉这么好吃。”李铁柱赞不绝口,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吃过鲜肉了,野味膻味重很难遮盖,腊肉同样有臭味,和它们对比,肥遗肉有点像鸡肉和鱿鱼丝相结合。
虽然还想吃,但是总共就这么一小盘,再加上现在这么多肉,大家都能回去自己做,李铁柱还是让了出来:“你给大家都吃吃看吧。”
其他人自蒋夜出来就一直往这边看,这种神态与她家四崽子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她没有一一给,送斐芹吃后,剩下就递给其他人让他们自己分。
斐芹吃得热泪盈眶:“我万万没想到——这个虫子竟然这么好吃!”
“这不是虫子。”蒋夜道,“虫子其实并不好吃,还很难处理。”
斐芹狂点头:“嗯,以后这个虫……不对这类动物就是我最喜欢的动物了!”
食物当前,大家更有干劲了,很快就捞了好几篓子的肥遗,蒋夜拿得最多,是正常人的三四倍,但是李铁柱默认了。
蒋夜带着一大堆新鲜肥遗肉回家,给崽子们好好做了一顿,又把腌制好的腿和翅膀炸成块,等他们起床。
四个崽子刚刚起床就闻到了香味,一个个闻着味探着头看。
烛阴、白泽、鹿蜀的尾巴纷纷竖起,直勾勾看着餐桌上的肥遗,而毕方看了一圈,用羽翼捋了捋自己头上的呆毛——队形还挺整齐的。
“吃吧,等会凉了。”蒋夜放下手里的马克思书籍,道。
三个大崽子齐齐跑进厨房,搬自己的小板凳和碗筷,又刷刷跑回来,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毕方比较省事,咬着蒋夜叫了声,被她抱起,率先开餐。
“呜呜呜,夜夜太好吃了,以后我天天出去打丧尸。”烛阴吃得热泪盈眶,含糊不清道。
白泽和鹿蜀纷纷举手,头依旧埋在了碗里:“我也!”
毕方:“啾啾啾!”
虽然丧尸还是好怕,猛兽都比他们体积大。
但是坚持下来的崽子们还是吃到了他们的奖励——四舍五入就是他们自己赢来的。
简直全身心的细胞都溢满了满足感。
外面的若木摇了摇树枝,对于蒋夜忽视它很不满。
蒋夜挨个安抚了崽子,又拿了片神蛋壳扔在了若木根底,蛋壳转瞬消失不见,树冠也大了一圈。
崽子们吃饱喝足后在小院里追逐嬉戏,蒋夜这次烧了很多,余下的依旧放在桌上,她目视前方,一直在大厅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崽子们都进去歇着了,蒋夜依旧坐在大厅里,手里的书已经翻完一遍,开始第二遍。
不知道是第几遍的时候,铁门总算有了声响。
——闻时回来了。
他风尘仆仆,肩头沾了点血迹,暗红色的日光投射在他身上,拉出一道老长的阴影,闻时抬起头,俊朗的脸庞掩映在血色天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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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找到了军队临时驻扎点。”闻时单手撑在额头上,情绪低迷,“联系上了八军。”
蒋夜捧着热好的肥遗出来,问:“然后呢?”
“情况很不好,临时组建的安全区全被变异植物占领了,还有变异动物,就连老鼠都可以叼走一个儿童,到处都是人口失踪案件。”
闻时的声音越来越低,夹杂着悲伤、内疚、沉重,一点点飘到了蒋夜的耳畔。
蒋夜手指一顿,懂了他的意思。
她脸色淡然,等着闻时说下去。
“蒋夜,我要归队了。”闻时开口。
狂风刮在树枝上,簌簌作响,大厅里的火炉好像又烧完了,温度骤降。
“我知道了。”蒋夜托腮,朝着闻时眨巴眨巴眼睛,“去吧。”
闻时一愣,他内心极其纠结,毕竟三变处处都是危险,这个小村庄还靠近山区,山后有不少丧尸群和猛兽在虎视眈眈。
在这种时候离开,闻时都觉得自己极其不负责任。
“这不是正常的吗?”蒋夜笑了笑,语气淡淡地说,“这不是该有的觉悟吗?”
军婚,军嫂——一年都见不到对方几面。
无数次希望落空,甚至可能到了最后——迎接的是对方的骨灰。
蒋夜觉得闻时很好,在第三次异变前夕带着伤来到自己的旁边,而她如果强制留他,蒋夜觉得都对不起国家这么多年来给予她的助学资金。
“我自己活得下来。”蒋夜说,“你别出事就成。”
“哥这么厉害怎么可能出事?”闻时立马接上,小心翼翼地反问,“真的可以?”
“我懂的,闻时。”蒋夜认真道,“我没有可以拦你的借口,却有无数放你回去的理由。”
所以,她也没办法,只能接受。
“……”闻时看着蒋夜的脸色,也不像毫不在意的样子,他说,“八军在建基地,建好后我来接你。”
“我觉得这个小山村挺好的。”蒋夜摇摇头道。
“我猜到了,那我结束了再回来。”闻时站起身来,“我联系了八军,他们在这几天会派一只救援小队过来,如果你们不想去基地,他们也会帮你们建防御城墙。”
“嗯。”蒋夜点头。
闻时深深看了她一眼,害怕自己现在不走就更加下不了决心,猛然转身离去。
蒋夜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她等了三个多小时,而闻时从进入到离开不到十分钟。
肥遗肉一点都没碰,热气渐渐消失。
三变降临,闻时的战友全部都在前线拼命厮杀,和末世激烈抗争。
他们挥洒鲜血,奉献生命,而闻时肯定不能怂得窝在小山村里。
这是他们肩膀上扛着的东西,是他们不容污染的信仰。
道理蒋夜都懂,只是到了这种时候——却依旧是内心有点酸涩。
毕竟没有人希望——每次见面都可能是最后一面。
——但这也确实是她必须承受的现实。
蒋夜深深叹了口气,把肥遗肉都收拾好了,回屋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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