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 86 章

小说:妙手丹心 作者:云起南山
    第八十六章

    洛君涵的房间在二楼, 自从停电的那一瞬间起, 房间里的气氛便陡然紧张起来。欧阳韶华先是拿手机替何权照亮, 不行, 又冲出去找蜡烛。眼瞧着七十岁的人了, 为了二胎平安降临那真是健步如飞,楼上楼下窜得如履平地。

    外头狂风暴雨, 屋里闷如蒸桑拿, 别说洛君涵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就连何权的汗珠子也顺着睫毛啪啪往下掉。

    感觉到手底下的腿紧紧绷起,何权大吼:“现在别使劲!才开八指!你着什么急!扯豁了老子可他妈没法缝!”

    没了照明, 羞耻心化作力量,洛君涵终于有底气跟他对着吼了:“我没使劲!我疼!”

    “废话!生孩子哪有不疼的!”

    “说的轻巧!你来!”

    “少将我!老子生了仨!”

    “你五十生一个试试!”

    “别跟我这显摆!老子不埋管能生到六十!”

    “两位少爷,咱别吵了成不?整栋古堡都知道这屋里生孩子呢。”

    一抹亮光从门缝里照进来,欧阳韶华举着烛台护住三朵跳跃的火苗缓步走到床边。他还没进屋就听见这俩人对着嚷嚷, 楼道上已经有好多人探出脑袋听热闹了。

    欧阳韶华将烛台放到床头柜上,又将别在腰后的长柄大功率手电筒抽出来帮何权照亮, 轻声安慰洛君涵:“君涵,听何少的,少说话,省着点力气。”

    疼得浑身没一个地方好受, 洛君涵揪住欧阳韶华的衣袖将脸埋进对方的胸口, 委屈道:“还不都怪你……”

    “怪我, 都怪我, 等这茬过去, 认打认罚……乖,再忍忍,就快熬出头了。”欧阳韶华那语气跟哄小孩似的。

    “你别出去了……你一走开……何权就吼我……”

    “行,我就在这待着,保证他不会再跟你吼了。”

    说着,欧阳韶华一个劲儿地冲何权使眼色。

    眼瞧着洛君涵在欧阳韶华面前原地抽回去四十岁,何权酸得满嘴牙全倒,同时内心飘起名为嫉妒的三角旗——真是什么人什么命哈,郑大白你啥时候这么哄过我?老子给你生仨,连顺带剖,罪全受一个遍,也他妈没听你说过一句“认打认罚”!

    久旱逢甘霖,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人生三大喜事。所以尽管暴风快把窗户都吹破了、雨点砸在玻璃上跟子弹一样噼啪作响,郑羽煌依旧尽职尽责地履行了新婚丈夫的义务,折腾得欧阳衍宇喊哑了喉咙。

    正是要劲儿的时候,突然传来大力的拍门声。郑羽煌牙根狠咬,提气吼了一声:“谁啊?!”

    “我,羽煌,开下门!”何羽白的声音显得十分急切。

    一听是哥哥找自己,郑羽煌不能当没听见,低头亲了口欧阳衍宇,拽过被单把人盖住,叮嘱道:“我马上回来。”

    将房门拉开条缝,郑羽煌探出湿漉漉的脑袋问:“有事?”

    何羽白一看他那样子就知道屋里这俩人在干嘛,顿时脸上烧得滚烫,好像反倒他自己才是被撞破好事的那一个。可就像他爸常说的那样,生孩子不等人,他再难为情也得忍着:“洛叔叔要生了,你跟衍宇说一声,让他赶紧过去帮下忙,我晕血,上不去手。”

    “现在?”郑羽煌额角绷起青筋——中途刹车会憋死人的好不好?

    “哥,容我几分钟行么?”

    何羽白臊得抬不起头:“……那……那你快点……”

    等何羽白顺着墙边溜走,郑羽煌“砰”地撞上门。差不多过了十分钟,欧阳衍宇急匆匆地冲出房间,边往裤子里掖衬衣边朝洛君涵的房间跑去。

    进屋一看那杀猪般的阵势,欧阳衍宇本来就哆嗦着的腿更是发软,咕咚一下坐到了地毯上。何羽白在门外眼瞅着他坐地上了,身体先于大脑行动,冲过去要扶他起来。

    “何权你别压我肚子!疼!”

    洛君涵的一声惨叫给何羽白惊得下意识地回过头,正看见被手电筒的光束照亮、最最血腥、却又是众人最期待的一幕。

    好……好多血……

    晕过去之前,何羽白感觉世界变成了红色。

    “哥,哥?”

    在齐羽辉急切的呼唤声中,何羽白缓缓睁开了眼睛。风好像停了,屋子里也亮堂了起来。

    见他终于睁眼,齐羽辉松了好大一口气,抱住他的肩膀说:“死活叫不醒你,吓坏我们了。”

    拍拍妹妹的后背,何羽白迷迷糊糊地问:“我睡了……多久?”

    “七个小时,现在都快九点了。”齐羽辉坐直身体,拢了把他的卷毛,“爸跟直升机去医院了,老爸守了你一宿,我刚让他去休息会。”

    何羽白睁大眼瞪着天花板,缓了半天才说:“羽辉……生孩子真可怕……你说……爸是怎么熬过这三十多年的……”

    “……”

    齐羽辉皱起眉头。她没经历过,但能想象的出来。可即便现场如何血腥,于她来说也就是那么回事。而对于晕血的何羽白,她虽然无法感同身受可也明白,这心里阴影绝对是笔墨难以形容。

    揉揉哥哥的头发,她安慰道:“好了别想了,我去叫老爸过来,他应该还没睡着。”

    “不用了,我起来。”

    何羽白慢慢撑起身体。透过被雨水冲刷得透亮的窗玻璃望向外面,他眨了眨眼,视野一片苍翠。虽然夜里的血红世界已从视网膜上褪去,却牢牢地烙在了心里。

    他觉得等回去后,有必要看下心理医生。

    出了接机口,何羽白四处张望,却没看到冷晋的身影。他给冷晋打电话,被告知机场高速有点堵,马上就到。

    何羽白说:“别着急,我在十二号闸门这等你,不用进停车场了。”

    “累坏了吧?”从那软趴趴的语气里,冷晋听出他情绪不佳。

    “心累。”何羽白默叹一口气,“好了,见面说,你先好好开车。”

    “嗯,一会见。”

    挂断电话,何羽白拖着行李走出闸门,站在路边望向行车道,等待冷晋那辆越野车的出现。他之前还对婚礼有一丝丝的期待,可经历过弟弟的这一场,他现在完全不想办了。累得要死不说,鬼知道还会摊上什么糟心事。

    等了将近二十分钟,冷晋的车终于出现在车道的尽头。将车停到路边,冷晋下来本想来个热吻以解相思之苦,却看到何羽白一脸的倦容,只好收敛心性轻吻了一下对方的额角。

    拎过行李放进后备箱,冷晋拉开副驾驶那侧的车门将人让上去,问:“出什么事了?”

    何羽白伸手刮了下冷晋的鼻梁。

    “路上说,这里只能停八分钟,小心电子眼拍你。”

    听着何羽白讲述过去两天里发生的事情,冷晋笑了一路。本来他还遗憾没能在风景如诗如画的热带小岛上陪何羽白一起度假,现在却略感庆幸。

    “给亲家接生,这事儿也就何老师能干的出来。”冷晋笑着说。

    何羽白扁扁嘴:“还说呢,孩子一出来,血呼呼往出冒,我立马躺下了……”

    “生孩子都那样,这还没上侧切和产钳呢,有的切的乱七八糟的,看着血肉模糊,诶我跟你说,我轮转产科的时候——”

    “不听不听不听!”何羽白紧紧捂住耳朵。

    冷晋侧头看了他一眼,忽觉自己的话刺激到了对方,于是空下右手摸摸那颗几乎埋到膝盖中间的卷毛脑袋,安慰道:“当时吓坏了吧?不好意思,没顾及到你的心情,我不说了。”

    何羽白一闭上眼就是那血红的世界,不得已又直起身睁开眼,皱着眉头小声嘟囔:“我得去看心理医生。”

    “嗯,明天上班带你去丁副院长那聊会,他是心理医生。”冷晋握住他的手,轻轻攥了攥,“诶?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脖子上没痣。长得像欧阳叔叔,个头挺大的,九磅重。”

    “嚯,真不小。”

    “是啊,爸说,洛叔叔的岁数加上胎儿的大小,要是放大正产科百分之百剖,能自己生下来真是个奇迹。”

    “何老师是产科圣手嘛,有他在,那不叫奇迹。”

    “几天不见,你居然学会拍马屁了?”何羽白的心情似乎好了点,紧皱的眉眼弯了起来,“这话你该留着当他面说。”

    冷晋笑笑:“不拍何老师的马屁,谁替我拦着郑董的龙头杖?”

    “不还有我呢么?”何羽白鼓起腮帮。

    “说真的,你越向着我,郑董越生气。”

    “你以为我爸向着你,我老爸就不生气了?”

    这话让冷晋微微挑起眉梢——是哦,说的有道理,丈母娘向着女婿,这不往老丈人眼里扎钉子么!

    进了家门,何羽白刚说去冲澡就被冷晋抱个满怀,吻得呼吸心跳各种紊乱。冷晋在车上就已经有各种各样的想法了,这好容易到家了,洗澡着什么急啊?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俩人从中午折腾到天黑,直到累得动动手指都困难才放过彼此。靠在冷晋怀里,何羽白听着那急促的心跳逐渐平稳下来,安心地闭上眼缓神。

    喘过口气,冷晋摸过手机看了眼时间,问:“饿不饿,我懒得做饭了,叫外卖吧,想吃什么?”

    何羽白往他怀里缩了缩,小声说:“都行……你定……”

    “那就……给你来个秋刀鱼盖饭,我来个咖喱鸡肉饭好了。”冷晋边说边在手机上点来点去。

    “你好像很喜欢吃咖喱。”何羽白想起对方第一次在食堂里考他专业问题时,端的就是份咖喱。

    下好单,冷晋贴近何羽白的耳边朝他吹了口热气,色迷迷地说:“咖喱壮阳,你没看新闻么?印度有个老头儿,九十三了还当爸爸。”

    何羽白抬起酸软的胳膊,轻捶了他胸口一下:“你也想九十三还当爸爸?”

    “有何不可。”冷晋无所谓地耸了下肩。

    下一秒,何羽白变了脸:“你九十三,我七十八,你是能种地,可我还能长苗么?你要跟谁生?嗯?”

    “开个玩笑而已,别深究逻辑性嘛……”

    冷晋也意识到自己说秃噜嘴了,赶紧堆起笑脸安抚对方——妈呀!媳妇瞪起眼来的样子活脱一年轻版的丈母娘可怎么破?

    劝了半天,何羽白还是摆出气鼓鼓的河豚脸。冷晋没辙,拼着废颗肾的节奏,用上了“床头吵架床尾和”的招数,又勤勤恳恳地耕了遍地。等送外卖的来了,他差不多是从卧室爬到门口去接的餐。

    哆哆嗦嗦地用勺子往嘴里送饭,冷晋边吃边望着骑着被子睡死过去的何羽白,嘴角勾起一抹幸福的笑意。得赶紧找时间把证领了,他琢磨着。这几天好像有点危险,又没用套,万一来个先斩后奏,郑董不得抡圆了揍我一顿?

    想起郑羽煌背上的伤,他忽觉皮紧。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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