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鸣沉默片刻, 同意了施长林的建议。
倒不是因为想要浑水摸鱼低价收购股份，而是他从施长林的表现里, 看出了他的焦急与窘迫。
对于姜鸣来说，执掌云梦科技, 无异于一块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因此他并不怎么在意。
而对于施长林而言, 成为云梦的执行总裁, 是他多年的夙愿, 如今集天时地利人和加上一点儿运气, 才算是坐上了这个位置。这是他职业生涯的最后一站, 他迫切想要将这一步走好, 走稳。
如今云梦集团董事会，姜环三姐妹一共占股百分之二十五, 其中姜环手中有百分之十四的股份, 显然姜甯是有意不想让她直接参与公司管理，所以才会专门少给她百分之一，以免她能有权召开高层会议开除高管。
除此以外, 姜鸣有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姜秦持有百分之十二的股份, 施长林自己持股百分之三，还有百分之四十五的股份游离在外, 分散在几人手中。
对于施长林而言, 这是一个有些危险的信号。
他自己手中只有云梦百分之三的股份, 虽然这对于寻常人而言，这已经是一笔巨款，但这对于想要坐稳云梦执行总裁位置的施长林来说，这点儿股份简直微不足道。如果姜秦和姜鸣闹崩，倒向姜环与常柏的话，姜家阵营就有了百分之三十七的股份，再拉上一两个股东，就能以超过百分之五十的股权做出决策，分分钟就能让执行总裁换人，常柏上位，而他下台。
所以，施长林本能的，希望姜鸣手中能持有更多的股份。
“那百分之十的股份，我可以收购，但是我要让另一个人出面来帮我办这件事。”
施长林试探着问：“林远，还是段顺？”
他与姜鸣日渐熟稔，自然也知道，这两人是他的左膀右臂。
姜鸣摇了摇头，神色里带着些戏谑。
“都不是。”
在施长林探究的目光里，他慢慢吐出一个名字：“姜秦。”
……
姜鸣决心找姜秦出面来办这件事，倒不是突发奇想，而是经过考量之后的决定。
经过宁溪闹的这么一遭，云梦集团谁都知道，他是个半道被认回姜家的私生子。
姜秦身为长房长孙，跟他关系并不亲近。
因此，由姜秦出面收购股份，不太会引起对方的反弹心理，以免多费精力。
除此以外，姜秦出面收购股份，也意味着姜家并没有放弃云梦。这对于目前摇摆不定的人而言，无异于是一针强心剂。
姜鸣算盘打得很好，只可惜请姜秦出面的时候，并不怎么顺利。
姜秦似乎不太想见他，对于见面一直推拒。
到了第三天下午，姜鸣忍无可忍，直接去了云霄地产。
云霄地产是姜城的地标式建筑，摩天大楼直插云霄，无论你在姜城的哪一个角落，当你站在一片空地上仰望天空的时候，总会看到它金色的塔尖，在空中折射着太阳光，熠熠生辉。
姜鸣到达云霄地产的时候，正是上午十点。
姜秦向来是个工作狂，除非出差，不然都会按时到达集团大楼，处理当日案牍上堆积的工作。
然而这天，姜鸣却扑了个空——姜秦不在。
唐芸的工位在总裁办公室外，姜鸣一手插兜，大步流星的走过来，敲了敲她的桌子。
整个总裁办的人，都在用或明或暗的眼神打量着姜鸣——这是近来的传奇人物。
在外流落多年，一朝回归，直接将自己后妈连同她那两个哥哥送进监狱，一个死刑两个无期，此等战斗力，显然是杀伤力极强的战斗机啊！
姜鸣早已习惯这些或明或暗的打量，他低头看着唐芸：“姜秦呢？我有事找他。”
“姜先生不再公司，今天上午约了人……”
“那就约他下午。”
“下午也约了人。”唐芸干巴巴的说。
姜鸣莞尔一笑，轻轻眯着眼，透出一丝恶劣的轻蔑。
他慢慢弯下腰，手臂撑着办公桌的台面，面对面对唐芸说到：“给他打电话。”
轻描淡写的五个字，却给人一种力拔千钧的沉重感，压得人肩头发疼。
不知何时，总裁办里没了声音。
每个人都屏息静气的听着这场强弱分明的对峙，也不知是想听八卦，还是不敢发出声音，以免引火烧身。
唐芸抬头与他对视，不知从何时开始，这个曾经被她鄙夷的男人，已经变成了如今这般，能随意压得她抬不起头的存在。
唐箐一言成谶，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唐芸心里叹了口气，拿起手机打电话。
电话响了许久，那头的人才接，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烦：“什么事？”
“姜先生……”
她才刚刚喊了声称呼，姜鸣直接从她手里夺走了电话：“我有事情跟你面谈，你什么时候方便？”
姜秦这段时日着实忙得厉害，再加上上次的事情，让他心中对姜鸣有着 莫名的芥蒂，这段时间有意无意的，一直不肯见他。
“我下午约了人。”
“那就中午，我现在就在云霄地产，你办公室门口。”姜鸣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现在是中午十一点，你谈完事情，我请你吃饭。”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若是还拒绝，就无异于翻脸了。
姜鸣报了地址，对姜鸣道：“把电话给唐芸。”
姜鸣将电话递给唐芸，好整以暇的打量了一会儿她变幻莫测的脸色，笑了笑，转身走了。
……
姜鸣约姜秦吃饭的地方，是施长林先前带他来过的一家私房菜餐厅。
他来了，照老规矩，订了那间名为金镶玉的包厢，菜点得并不多，简单的四菜一汤。
毕竟，今天中午，谁也不是真来吃饭的。
因着姜秦下午还约了人谈事情，两人并没有喝酒，先聊了聊集团最近的事情。
姜秦试探着问：“既然你觉得管云梦人事复杂，考不考虑来云霄？”
姜鸣只考虑了三秒，断然拒绝。
他不清楚，这倒是是姜秦的试探，试探他是否有更大的野心，还是正儿八经给他递出的橄榄枝。
不过，他对此并不关心。
他只想游走在姜家的边缘地带，并不想深入其中，不去指望从中获得更大的利益，同样，也不愿意为这个家族做出妥协与牺牲。
目前这样的状态，就很好。
姜秦像是没想到，姜鸣拒绝得这么干脆利落，不由得问了一句：“你不再考虑考虑？”
姜鸣笑了笑：“后院着火，哪儿有心思做这些。日后若是有合适的项目，拉我一把倒成。你也知道，前段时间变卖家产，我如今手头现钱多，没找着好去处。”
“后院着火？”姜秦挑眉看他：“向家巴不得能有你这么个乘龙快婿，哪儿来的后院着火？”
姜鸣摆了摆手：“我跟向家那姑娘可是清清白白的利益互换关系，没挨着她一下。”
姜秦动作一顿，颇为狐疑的看着他。
姜鸣两手一摊：“真的。”
“那你后院着什么火？”
“我有女朋友，谈了许多年了。她长我几岁，若不是宁溪那个疯婆子，现在我们应该结婚了。”姜鸣面露不岔。
姜秦笑了笑，又想起他母亲曾经与他说过的，当初姜甯与宁溪联姻的场景。
世事轮回，只是这次做出选择的是姜鸣，他比当年的姜甯要洒脱得多。
“既然如此，下次向家那些想来分一杯羹的，我可就不会看你的面子了。”
姜鸣皱眉：“还有这事？”
“城北的郊区改造，他们家老爷子，前段时间，还打着亲家的名义上门，想要分一杯羹呢。”
姜秦没说的是，姜老爷子只差一点儿就同意了。
先前，姜老爷子隔岸观火，任由姜鸣自己在泥沼里挣扎。如今他完完整整的挣扎出来了，姜老爷子也有几分惜才之心，想拉拢他一番。毕竟是一脉同源，哪怕是给姜秦拉个帮手也是好的。
然而姜鸣那破性子，根本是不管不顾，连云梦都不要了，非得推施长林这么个外姓人上台，就连先前想要扶他一把的姜老爷子，都被他这一番操作弄得措手不及——多好的打一棒子给颗甜枣的机会啊。
姜鸣不肯接这枣子，而正好向家又登门拜访，姜老爷子正考虑着，要不要顺手推舟……
姜秦不禁庆幸，幸好今天来吃了这顿饭，不然这枣儿可就白给出去了。
然而，姜秦眉头只舒展了一秒，又皱了起来。
恋爱谈了多年，女方比他年长……姜秦脑海中莫名想起，那日唐芸拿着支票从姜鸣办公室出去……
“你女朋友，该不会是唐芸吧？？”
“噗……”
姜鸣险些被呛着，连忙拿餐巾擦嘴。
他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姜秦。
“你开什么玩笑!我看得上她？！”
这个回应，让姜秦放了心，又多少有点不爽。
他和姜鸣是正儿八经同一个爷爷的堂兄弟，堂兄弟搞了同一个女人，而姜鸣还将对方当成未来的结婚对象，那日后可有得瞧了。
谢天谢地，不是。
“我家箐箐是唐芸的堂妹，前段时间我们暂时分开，所以有些时候，我让唐芸从中传话。”姜鸣瞟了他一眼：“你可千万别误会，日后我也用不着找她了。”
姜秦听着‘堂妹’这两个字，原本放松下来的那颗心，又觉得有些别扭。
他努力将这情绪挥开，有些疲惫的问姜鸣：“你今天找我，该不会就是要跟我说这些儿女情长的小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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