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鸣额头上冒了层细密的汗。
虽然在事情到达这一步之前, 他心里早就已经默默模拟出千百种可能性。
可事情真正发生的这个当下,他心头还是难免紧张与歉疚。
他和向芷清的这场交易, 向芷清是打开天窗说亮话,而他则是隐瞒诸多。
向芷清想借着姜家的势,从父亲手上多捞些钱。外头的小妖精生的儿子已经成年了,如今正闹着要进门,她母亲为人软弱, 平日里对父亲诸多纵容, 遇到这种事情竟然毫无办法。万般无奈之下,向芷清只能自己挑起大梁。
结果遇上姜鸣, 招惹上了宁溪这个疯子。
“你到底在哪儿呀?”向芷清声音里已经隐隐约约带起了哭腔:“你快说呀!”
电光火石之间,姜鸣脑子里的那根弦崩得极紧。
他原本想默默躲到事情平息那一刻, 如今来看, 是肯定不行了。
“我过去找你吧。”他这般道:“先前贺子青给了我消息,说今早出去抓人了,想来人应该也抓齐全了,现在也没什么危险。你如今在哪儿,我去找你。”
姜鸣这问话, 是有讲究的。
若是给了虚假位置, 向芷清还在宁溪手里,万一宁溪气急败坏做出点儿什么事, 他可担不起。若是给她真实地址, 姜鸣还没跟贺子青通气, 万一宁溪来了, 贺子青还在路上,那他的处境也未免太过危险。
思来想去,还是主动出击最佳。
向芷清下意识的想要报地址,宁溪却狠狠瞪了她一眼。
宁溪迅速在手机上打了地址,然后目带威胁的瞪着向芷清。
向芷清咬了咬牙,将宁溪写的地址告知了姜鸣。
此时此刻,若是她不说,倒霉的就是她了。只能寄希望于姜鸣做好万全准备。
告知地址之后,宁溪没让向芷清再多说什么,直接挂了电话。
她朝拿枪比着宁溪的黑衣大汉使了个眼色,对方会意,直接一手刀劈在向芷清后颈,向芷清顿时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
电话那头的姜鸣,在第一时间联系了贺子青。
遇上方才那般的事情,他再好的修养也忍不住怒发冲冠,对着贺子青劈头盖脸道:“怎么回事?你去抓人,结果把宁溪漏了?”
贺子青正好也因为这件事焦头烂额:“别说风凉话了,宁溪是不是去找你了?你还在原来的位置吗?”
“她绑架了向芷清。”姜鸣将对方告知的地址报给了贺子青:“你先派人过去部署,我现在就过去。当务之急,是赶紧把向芷清给救出来。”
贺子青低声应了。
挂了电话,姜鸣从这个不见天日的暗室里出去了。
站在阳光明媚的门口,他深呼吸了一口带着阳光味道的空气,紧接着去地下停车场开了早就备好的车。
车是一台黑色SUV,外表看着平平无奇,其实已经做过了车身改装,玻璃用的是硬度最高的那种。
姜鸣开车飞速朝目的地驶去。
这件事,是他没能安排妥当。
在事情走到这一步之前,他在唐箐身边做了万全准备。
可他没有为向芷清做任何防护措施,他甚至没有提前告知她,自己的计划。
因为他心里知道他和向芷清之间的关系是假的,可他忘了一点,宁溪并不知道。
在宁溪看来,是他为了向芷清,抛弃了在一起多年的唐箐,她理所当然的觉得,捏着了向芷清,就能威胁他,让他方寸大乱。
可姜鸣忍不住将自己的性命与向芷清的安危放在内心的天平上权衡了一番,得出的结果,果然没能逃脱人类自私的本性。
……
宁溪约定的地点,是在城郊的一处小型游乐场,距离五公里的地方,就是姜城靠海的浮云码头,每天都有数不清的商船与渔船出海。
游乐场未曾完工,据说是因为开发商资金链断了,这游乐场建到一半只好停工,到处是建了一半的建筑物……缺了顶的城堡、没有涂漆的大型滑梯、还有无数因无人打理而长得外茂盛的灌木与野草。整个游乐场,因为人烟稀少且地形复杂,像是一个巨大的便于藏身的迷宫。
谁也不知道,在那茂密的灌木丛后,是不是藏着人,或者一管黑黝黝的枪口。
姜鸣原本藏身的地方便在市郊,只花了小半个小时,就到了游乐场。而贺子青的人,是从别墅区过来的,要跨越大半个姜城,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到达。
电话接通时候,贺子青面沉入墨。
抓捕行动漏了宁家三兄妹之一的宁溪,是非常重大的失误。
若非宁溪事到如今还一心想着如何报复姜鸣,恐怕此时已经登上了出海的轮船。一旦出了海,想要将人追回来可就难了。
他告知姜鸣此时的情况:“已经就近从派出所调了人过去,但是面对宁溪这样惯于走私的老货,怕是有些应付不来。不过你放心,最多五分钟,我就赶到了,你自己千万小心。”
派出所的片儿警虽然有枪,但是除非大案特案,平日里是不配枪的,对枪支的熟悉程度,恐怕还不如这段时间的姜鸣。
姜鸣将车停在游乐场门口,再次拨通了向芷清的电话。
这次向芷清接电话接得很快:“喂?你到了吗?”
“我到游乐场了,你在哪里?”
“在游乐场南边的鬼屋,你过来吧。”
姜鸣应了。
他深吸一口气,将车往游乐场南边开,游乐场到处是建到一半的建筑,空无一人,显得陌生又诡异。
开到南门时,贺子青的电话来了。
姜鸣告知了对方地点,叮嘱他千万小心,别打草惊蛇。
宁溪是个疯子,姜鸣第无数次领略到这一点。谁也无法判断,一个疯子会做出什么事来。
万一气愤之下,将向芷清一枪崩了,那他可真是要跟向家结仇了。
……
游乐场的鬼屋是个颇有些面积的大型建筑,大白天,里头也黑黝黝的。
姜鸣下车看见那洞口就叹了口气,他知道宁溪为什么要将地点订在这里——就和他选择呆在地下室一样。
突然从明亮的地方到黑暗的地方,人是什么都看不见的。但是只要在黑暗之中呆上几分钟,眼睛就会适应黑暗。所以,在他进入鬼屋的那一刻,他是完全看不见的,而鬼屋里的人,却能看清他的一举一动——这时候,只要对着他的后脑勺来一闷棍,他大概就得去见他亲娘了。
姜鸣在车里呆了三十秒,选择给宁溪打电话拖延时间——贺子青需要时间部署。
结果,电话还没拨出去,车外有人敲了敲他的车窗。
姜鸣转头的那一瞬间,黑黝黝的枪口对准他,让他下意识瞳孔缩小——人在面对枪支的时候,内心的紧张是难以克服的,越是知道枪支威力,越是如此。
然而,也只有短短一秒钟的时间,姜鸣就反应过来,他的车已经改装过了,至少一枪是崩不碎他这防弹玻璃的。
姜鸣一脚油门,汽车甩尾将那人撞倒在地,几乎是在他动作的瞬间,电话就响了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接了电话。
电话那头,是宁溪阴森森的声音:“野种,你给我听着,现在停车,进来,不然,你这小情人的命,可就没了。”
姜鸣对这个电话丝毫不意外,却故意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宁溪!我就说芷清怎么会忽然约我来这里,原来是你!”
“怎么?我没被抓,你挺意外的是不是?”宁溪的声音轻飘飘的,透着一种诡异的狠厉,令人毛骨悚然:“进来吧。这是我和你之间的恩怨,何必扯上向家呢?还是说,你无所谓她的死活,自己活命就行了?”
姜鸣沉默了。
他知道,宁溪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还不赶紧出逃,而选择找上他,便是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
只要他进了鬼屋,这条命大概就不属于自己了。
他当然可以选择不管不顾,哪怕宁溪就是真的将向芷清杀了,也与他无关——从法律层面上来说,他无需负任何责任。
可这世界上,约束人的除了法律,还有良知。
他这一辈子,经历过许多挫折,面临过诸多不公,见过无数贪婪、丑恶的面孔,这所有的所有,都像是一个黑暗的旋涡,不断的将他往下拉。
可与此同时,他也得到过他人的帮助,得到过毫无保留的爱慕与温情。
扪心自问,他真的能眼睁睁的看着向芷清去死,然后毫不在意的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在这件事之后,与唐箐重归于好吗?
唐箐如果知道了这一切的真相,会怎么看待他呢?背负了一条人命的感情,她还愿意要吗?
他曾经那样厌恶唐友德,因为他利用了叶妩的感情,骗身骗心。
如果他真的放任宁溪对向芷清痛下杀手,那他和唐友德有什么区别?
虽然他并没有同向芷清谈感情,但他同样是欺骗了对方,达成自己的目的……甚至,他比唐友德更令人不齿。
唐友德只是骗钱,而他害了向芷清的命。
姜鸣的脑内风暴出现了许许多多的想法,许许多多的人,而现实中的时间,却只是过了很短的一瞬。
他放下手机,将□□插在了后腰,打开了车门,迈步向鬼屋那黑黝黝的入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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