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深夜抢劫

    黛尔菲娜非常守时。

    七点的约会,她六点五十五分到达莫洛卡餐厅,和侍者沟通之后,六点五十八分准时出现在预定好的桌子前。

    然后,看到约会对象的她脸上的笑容足足僵硬了三秒钟,这才稳住受到冲击的小心脏,伸手拉开椅子坐下。

    黛尔菲娜默默给自己做了两次心理建设,这才能认真去看这位“约会对象”。

    这是位暗金发色的成熟男人。

    凭心而论,这是位很有男性气概的先生,他那身结实的肌肉几乎能将他的西装给撑爆,五官出色,就连胡子都有一种狂野的帅气,因而那身不太合尺码的制式西装与他本人的气质有些格格不入。

    但这不是让黛尔菲娜感到窒息的。

    她只是……无法接受他这一身豹纹西装与粉红色衬衫的奇异搭配。她觉得自己还是有审美的,这身是真的……辣眼睛。

    金发姑娘训练过自己的表情,还能让脸上的笑容自然好看。她冲约会对象微笑,大方地开口:

    “黛尔菲娜,还好我没有迟到。”她自我介绍道,顺便发问,“你是普莱尔吧?夏洛特的朋友?”

    亚瑟点头,有点漫不经心的样子,对黛尔菲娜也扯出个笑来,不过他笑得可比黛尔菲娜僵硬多了。

    方才落座的金发姑娘和凯文说的一样。

    她穿了身黑色的礼服式连衣裙,剪裁得当的布料勾勒出她诱人的腰线,金色的长发发尾卷曲,精致的妆容更是让人心动。只是亚瑟还沉浸在“猫王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普莱尔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这样的情绪里,表现得非常尴尬,看上去就像是对漂亮姑娘一点意思都没有的样子。

    一时之间,两方都在餐桌前安静下来,尴尬的气氛以桌面为圆心向两个人发散。

    这么看,这场约会应该是没有然后了。黛尔菲娜没有发现自己的心态变化,但下意识也自在了不少,连笑容都更真实了些。她拢了拢长发,主动挑起了话题,从“相亲”直接变作了业务咨询。

    “就当是交个朋友吧,”她眨了眨眼,“我听夏洛特告诉我的,她说你那里有一群小可爱,你更是专业搞这个的。我最近想要选择一只小可爱来陪我,你有什么建议吗?”

    亚瑟表情有点麻木:“请问,你是说……猫……吗?”

    黛尔菲娜:“是呀。你有建议吗?我想要一只布偶猫,但我可能没那么多时间陪伴它,或许我应该选择一只性格更加独立的猫咪。”

    亚瑟:“……”

    你要是问哪条鲨鱼更独立一点我大概可以告诉你,你来问猫?

    可是,他现在的身份,似乎真的是养猫的……

    亚瑟陷入了沉思。

    他从小到大都讨鱼的喜欢,家里养的也是狗,从来没有碰过猫。于是他张嘴就来:“布偶挺好的,布偶很好。”

    他好像也终于从那种奇奇怪怪的感觉中脱离出来。虽然具体情况还没有搞清楚,不过他有一种直觉,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再等一等就能知道了。

    不再被困扰着的男人瞬间就变得健谈起来。

    他颇有一种野性的帅气,是黛尔菲娜从没接触过的那种人,而且虽然他看起来粗犷,实际上,他却是位非常绅士的先生。

    亚瑟在养猫方面没能给出合适的建议,但是在晚餐海鲜的选择上倒是显得非常专业。然后两个人越聊越多,黛尔菲娜杂七杂八的知识通过书本了解到不少也能勉强跟上他,他们俩都忘了他们是在“相亲”,一路谈到最后,同时嫌弃餐厅太精致,不如换个地方爽快一下。

    按照黛尔菲娜的“基础人设”,她应该是个喜欢奢华的精致girl,但在反复刷新的这么多天里,她早就有了自己的想法。精致的小外套袖子在腰际一系,再扯扯领口,一条性感的小礼服裙子就变作了运动风。

    两个人一起去了超市,亚瑟直接拎了一兜子啤酒出来,黛尔菲娜也买了包口香糖。他们出来没几步,一起坐在了路灯下的长椅上。

    黛尔菲娜接过亚瑟递过来的易拉罐,食指一勾,咔地一声拉开拉环,一口气喝了半听,再长长舒了一口气。

    和方才在餐厅比,金发姑娘这时候简直换了个人一样,没那么矜持优雅,反而像是个潇洒自在的街头少女。她长腿叠在一起,单手撑在身后,另外一只手用拇指和中指捏住易拉罐,又给自己灌了口酒。

    啤酒有些酸涩的味道在味蕾蔓延开,独有的麦芽香味儿让黛尔菲娜砸了咂嘴:“……不带劲。”

    “是不怎么样,”亚瑟喉结滚动,两口就结束了一罐,“等你到——呃——下次有机会请你喝些辣的。”

    他差点说错话了。

    这酒是不带劲,但是没办法,亚瑟钱包里那点奇怪的金币,付过餐厅的费用之后,除了小瓶伏特加,就只能买些低度数的酒。比起甜甜的果酒,还是啤酒更能接受一些。

    “还会有下次?”

    金发姑娘喝了酒,本就微哑的嗓音更添了两分柔媚。她瞥了一眼亚瑟,表情竟然有些困惑,似乎真的对“下次”感到奇怪,而白皙的面颊上浮上了薄红,淡妆都盖不住。

    九月的天已经凉了,尤其是降了温的九月十一日。

    黛尔菲娜的人生经历还很苍白,几乎都是纸上谈兵。之前气温恒定,她挽上出来的时候就没有想到温差问题,夜风吹过,金发姑娘下意识地打了个寒战。

    都不用她说什么,略带体温的西装就落在了黛尔菲娜肩膀,那衣服太大,几乎可以将女孩儿彻底裹进去。

    她立刻坐直了身体,双手抓着外套的领口,去看亚瑟。

    亚瑟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又开了一个易拉罐,咕咚咕咚喝着酒,似乎在借酒浇愁一样。黛尔菲娜拢了拢这件可以当裙子穿的豹纹外套,又瞥了亚瑟一眼,接着逼自己忘了它的花纹。

    两个人安静地坐在那喝酒,各自思索着自己的烦恼,虽然沉默,但气氛还算融洽。

    直到……一声枪响打破了夜里的静谧。

    纽约是不禁枪的。

    黛尔菲娜公寓都放了几把小巧的枪支,不过夜里这声枪响的穿透力极强,惊得她差点直接蹦起来。

    枪响结束就是一道人类的尖叫声,声音大得惊动了好几辆车子的自动警报。

    亚瑟的动作要快,他把几乎空了的易拉罐丢到了长椅上,溅出几滴酒液。高个长腿的健硕男人似乎看到了什么,他在黛尔菲娜肩膀上提示性质地拍了一下,也没顾得上外套,只穿着那身单薄的粉红色衬衫,直接向着枪响的地方冲过去了。

    黛尔菲娜根本来不及反应,她愣愣地看着“相亲对象”就这样把她一个姑娘丢在深夜的大街上。没等她站起来自己离开,冰凉的枪口就这样直接抵在了她的后脑。

    “这位小姐,”粗粝难听的嗓音在她背后响起,“如果不想你脑袋上被开个洞……那就不要轻举妄动。”

    黛尔菲娜顿时不敢动了。

    如果今天还是该死的九月十日,她根本不会在乎自己的“命”,然而今天是齿轮开始转动的第一天,在这个陌生的九月十一日,黛尔菲娜不敢轻举妄动,去赌那点不确定的可能性。

    她本来是个NPC没错,但现在的她想要活着,想要尝试真实的人生,想要成为真正的人类。

    看到人质这么配合,那道声音显得很满意:“好姑娘,这样对我们俩都好。”

    说着,枪口在她脑袋后头撞了一下,示意她站起来:

    “乖一点。我不打算对你做什么,我只是想要回我的货。该死的条子……”

    黛尔菲娜竖着耳朵听他的抱怨,身体倒是配合他站起来,离开长椅,向方才传出枪响的位置走过去。

    男人逼着黛尔菲娜当他的盾牌向前走,恶狠狠地咬着牙:“总有一天,我要把警局这群蠢货都丢到海里喂鱼!”

    他话音刚落,黛尔菲娜的耳朵就捕捉到一道破空声,她登时僵着不动了,下一秒,她身后的劫匪嗷了一声,手一甩,枪直接掉到了地上;接着,亚瑟不知道从哪里出现,他身材高大,又有些格斗技术,三两下制服了这个倒霉劫匪,把他按在地上,膝盖抵上他后背,咧嘴笑了一声:

    “别什么都往海里丢,鱼也是很挑食的。”

    黛尔菲娜没忍住,抓着那件豹纹外套,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噗”,差点直接笑出来。她可不知道海王的心酸,对她来讲,这句话简直是冷到不能再冷的冷笑话。

    而某种意义上在守护着大海的亚瑟心情复杂。他抬头看向笑出声的黛尔菲娜,那双暗金色的眼睛隐约透出一丝无奈。

    一行四个穿制服的警察姗姗来迟,在亚瑟把劫匪像小鸡仔一样拎起来的时候才出现,动作倒是麻利。

    其中一位动作迅速地把地上那倒霉蛋铐上,另外似乎是组长的那位站到了亚瑟面前,和将近两米的壮汉对比起来显得非常娇小:“介意去警局配合一下吗?”

    说完,都没等亚瑟回答,她立刻转了方向看向黛尔菲娜:“有没有受伤?需要叫救护车吗?”

    黛尔菲娜认出了这位警官是谁。

    凯特·贝克特,在她被刷新的过去里,有几天她们碰到一起过,这位飒爽的女性警官是黛尔菲娜的朋友——单方面的。

    金发姑娘抿着嘴,摇摇头,微哑的声音又低了两度:“我和你去警局吧。”

    亚瑟:“……”

    不是,你为什么这么干脆地去警局?还是主动的?

    亚瑟不知道黛尔菲娜在反复刷新的过去与这位警察小姐的纠葛。责任心还重的他只好悄悄收起地上那个粗制的飞镖,无所谓地点头应下,跟在他们身后。

    警车一共开了两辆,三个警察抓着犯罪嫌疑人坐在前头那辆车上,倒霉绑匪还在骂骂咧咧,都被塞到警车里了,还很不服气。而贝克特带着两位“良民”走向了后头那辆车。

    司机同样是位警官,帽檐压得很低。

    亚瑟的手都触碰到车门了,突然一愣,猛地抬起头,目光凝视到开车的警察身上。

    “——布鲁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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