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励冲到玉然居时,郁止仍在看书,门口乍然多了一道身影,阴影长长斜落在地,郁止将书放下,转眸看到了夏励,夏励凶神恶煞宛如一尊杀神,郁止使了个眼色给总管,总管告退。
总管离去,郁止才道:“坐。”
夏瑾本以为夏励要先开口要人,没想到夏励持着长剑狠狠劈了上去,郁止神色惊变,许也没料到夏励如此蛮不讲理,慌张闪躲。
郁止不会武功,就算是躲又哪能快得过夏励,夏瑾早知以夏励这个暴脾气,压根是不可能好好的讲话的,见他强扑上去,紧忙揪了一下他的后脖颈的衣裳。
夏励冷不丁被人仿佛在身后扯了一下,懵了一瞬,惯力让他无法停手,可那银剑片刻僵滞足以让郁止有功夫保命,一剑没刺中,夏励立即回头,身后竟无一人。
见鬼了。
发怔之际,郁止开口道:“瑾儿已嫁予我为妻,你纵是杀了我,我也不会将她归还国公府。”
夏瑾刚要飘到郁止身侧,听到这话逐渐停下。
从别人口中听到是一番滋味,听郁止亲自说又是一番滋味。
他真的娶了她,所以所挖密道是为了盗她的尸身?
他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
他若真的喜欢她,为何从来不肯告诉她?
但,容不得夏瑾细想,夏励便又对郁止动手了,夏励一招不成,咬牙切齿,又出一招,愈凶愈猛,是铁了心要置郁止于死地。
夏瑾不得不暂时驱除杂念,加快了速度飘到了郁止身旁,只见雪白剑刃如霜花银月照面拂来,郁止往身旁镜台疾退,撞上灯柱,眼见退无可退,夏瑾随手抄起镜台上的铜镜扔了过去。
夏励猛然被砸了一脸,一时无防,鼻子仿佛都歪了,而他手中之剑偏了几寸,削铁如泥,斩断了郁止的衣角,并将整个镜台从中一分为二。
“嘶——”
夏励扔了剑,双手捂着吃痛的鼻子,不过一会儿,滚烫的血液从人中流了出来。
边捂鼻边环视了一圈居内,他狠狠剜向郁止。
郁止亦是愕然,只是想到了什么,反应很快趋于平静,然后温和递上帕子。
“没事吧?”
“谁要你假好心?”夏励不领情,粗鲁用袖子擦了下鼻血,夺过郁止手中的帕子掷在脚下,重重踩了几脚,“你这屋子不干净,没想到你除了是个权臣奸佞,还是个邪魔歪道!但你别以为我会这样怕了你,我定将此事告诉爹爹,找了高明大师前来,收了你同你屋子里的这只妖孽!”
夏瑾:“……”
二哥你这样真的好吗?
郁止低眸垂睫,躬身将帕子捡了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漫不经心道:“我是真心喜欢瑾儿的,她因我而死,若是可以,我宁愿殒命陪她,叫她三途奈何半点不觉孤寒寂寞,可我现在还不能死,我有心愿未了,等我了了,自会主动将命奉上。”
“呸,说得好听,我看你偷走瑾儿的尸体,就是为了屋里这个鬼魂吧?”夏励半点不听咄咄逼人,“是不是你娘的鬼魂,你是不是想把你娘的鬼魂装到瑾儿的身体里,似你这般奸猾之人,我实在还想不到有别的可能。”
提起逝去生母,饶是郁止再好脾气,也升了三分怒气;人有逆鳞,触之者死;郁止面色一沉,冷冷道:
“二公子慎言。”
“管你承认不承认,早晚有一日我会揪住你的狐狸尾巴,哼!”
与贼子多说也无用,夏励直想快点把这个消息告诉夏国公,介时夏国公一定会出面,帮忙将瑾儿尸身夺回来。
说完,连掷在地上的佩剑都不要了,转身大步离去。
郁止回身看了一眼床榻周围的残局,将帕子揣到了自己的怀中,唤人进来收拾,屋中镜台裂了,须换上新的镜台,其间东西被挪得哐铛响,郁止也未觉得吵,清冷的眸子缓缓扫过屋中每一寸,细致而锐利。
夏瑾直觉郁止是在找她,刚才的怪事除了鬼力乱神没有别的可以解释,就连夏励都浮想联翩语出惊人,郁止不可能无知无觉,说不定以他的聪慧程度,或许连她的身份都……
果不其然,待得下人抬了镜台退出去,郁止薄唇轻启说了话,恬淡的散落在空气中,如琴弦颤动低沉动听,他只道:
“谢谢。”
夏瑾想:是该谢,她可是救了他的命呢。
郁止又问:“你是什么时候死的?”
夏瑾心答:没多久,新鲜鬼呢。
郁止再问:“是我侯府的枉死之人么?”
……不是。
郁止继续道:“你原先用花瓶砸我是想杀我的吧,为何又要救我?”
这个问题倒是问得好,但是夏瑾也没法答,方才出手是逼不得已,再出手就要暴露真身了。
她并不想让郁止知道她是夏瑾,怎么说她都死了,与他阴阳两隔再无半分可能,何苦还让他惦念着这副鬼身。
他该有更好的生活,该抬头往前看,娶更好的姑娘当夫人,为他开枝散叶,成为他新的挚爱;他们会琴瑟和鸣,相敬如宾,令京都人人艳羡,成为众人口中的金童玉女,而非沉湎过去,无法自拔。
死人和活人是不会有好结局的。
况且,她还想问,她为什么会被毒死,他和祁胤都说她是因他而死,真相到底是什么,一切又是怎么回事?
夏瑾被一堆疑团湮没,整个鬼都快要神智不清了,突然郁止扔下了一个重磅□□,直截了当道:
“是阿瑾吗?”
夏瑾瞬间慌了一慌,胳膊一不小心就碰到了灯柱,灯柱轻微摇晃了一下,夏瑾飞快扶稳,眼见郁止眸底露出疑色,夏瑾四处一望,飘到梨纹四脚黑木桌旁,刚才下人搬动镜台时,将镜台上郁止随手搁置用来批准的墨笔和书放在了上面,夏瑾提起墨笔,犹豫着故意在书面上歪歪扭扭写了个字。
——否。
郁止走上前来,盯着那“否”字,置于身侧的手指微微蜷了起来。
夏瑾写完这个字,看向郁止的脸,虽无明显神色,她却感受到了失望和悲哀。
他是真的很喜欢她吗?
可是喜欢也没有用,无法挽回的事情已经发生,她可能很快就要去投胎了。
两相沉默,约莫十息,郁止倏地又笑了,道:“不是最好,我可一点也不想让她知晓我的心意,我们赌气争吵四百三十二回,回回都是平手,让她知道我岂不是输惨了?”
“那个蠢姑娘,恐怕得意得尾巴要翘到天上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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