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铺不大,老掌柜耷着眼皮,头发白得发卷,懒懒得坐在柜台后头。
柜台用木质隔板挡得严严实实,只在成人坐着的高度,开了一个脑袋大的洞口。
透过那个洞口,老掌柜眯着眼,打量来人。
待看清齐憾的脸,他哗地将洞口上方的格栅拉下。
很可惜,格栅有缝,齐憾上前抓住格栅的木质立柱,往里张望:“大爷,你这坐里面不觉得自己像坐监吗?”
“第六次!”老掌柜忽然精神了,眼皮突然拉开。
这一抬眼可以看出他的眼眶深陷,眉峰高起,有种异域气息。他拍拍桌子,佯怒,“你有完没完,我可谢谢你来探监了。”
他说话明显带有口音:“有屁快放,我知道你时间紧迫。”
“例行对暗号,习惯了。”齐憾有些遗憾的样子,“你每次都不配合。”
“你觉得我这老皮老脸的,谁还能假扮我?”老掌柜不情不愿,掀起格栅的一半,“这次又是什么事?”
“大事。”齐憾把香囊放到桌上。
“你不知道我闻不了这个?”老掌柜有些嫌弃地摆摆手,“拿开拿开,要贿赂也换个东西不是?”
齐憾坚定的把东西推过去:“我把里头的香料掏空了,你看看吧。”
老掌柜狐疑,手一抬一抓,好似某种动物在案上一扒,把那香囊划拉走了。
打开香囊往里看了眼他又迅速扯上了绳结,低头看着香囊上头的图案,似乎在端详什么,半晌,他道:“十六皇子那里来的?你怎么勾搭上他了?”
“背叛太子也就算了可怎么不选三皇子,十六皇子……他倒也算得上数,只是不太起眼,也值得你押宝?”
“不是我,是齐逍,你没看见上头的字?”齐憾冷静道,“二十日后我若没消息就此失踪,记得帮我送给太子。”
“行,你注意安全,再会。”老掌柜眼皮都不想抬,哐得一声,半拉开的格栅砸下来,差点打到齐憾的手。
“诶,这次是真的啊。”齐憾缩回手,嘟囔了一声,“我有那么不可信吗?”
知道不能久留,齐憾也不停顿,唠叨完了转身就走。
后头再没有声音。
一直走到门口,一只脚跨出门,老掌柜的声音才淡淡传出来:“你娘那里不用担心。”
“嗯。”齐憾应了一声。
“还有……”
齐憾的脚步停了停,听到了他没说完的半句话。
“我会替你收尸的。”
“好。”
**
回到马车上,没有惊动旁人,一路很顺利,进了魏府。
魏家倒是低调,当然这涪陵城中也没有谁能与江家相较了,规规矩矩一个带花园的五进宅子。
魏家人都客客气气的,想来是还摸不清她的脾气。就连那盲眼的公子也来了,温声喊齐憾妹妹,齐憾连忙回礼喊他哥哥。
魏夫人带着齐憾进内宅,房间,下人,衣物,首饰,一切东西都是准备好了的,看得出很是费了心思。
“憾姐儿的嫁妆也备下了,就等着十里红妆出嫁了。”魏夫人声音很温柔,拉着齐憾拍拍她的手背,就仿佛真的是女儿要出嫁一般,一脸欣慰嘱以期许。
还给嫁妆的吗?齐憾心中惊讶,面上却不显,知道这种时候要装作害羞的样子,她浅笑着低下了头,魏家这次是下了本的。
此次,当真是要叫三皇子党一锅端了,然后再以打入敌心的优势,一举扯掉与三皇子拼斗而元气大伤的太子,齐憾冷笑,齐逍他好大的胃口。
又带着她去逛了一圈花园,魏夫人亲自把齐憾送回了房间。
许是到了新的地方头两天都有些不安稳,这日晚上晚上齐憾早早上床,又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半睡半醒间,忽然,一脚踩进迷雾。
啪叽,地上湿湿的像是踩到了水坑,头上也在滴答滴答落雨,齐憾迷茫地转了身。
恍然间,从什么地方传来声音,在夜里格外清晰。
齐憾有些好奇,想要走过去,一抬脚发现自己身上衣服有些累赘,她只好提起裙摆。
“难受啊,好难受。”好像是谁在□□,不知怎么得,齐憾被这个声音吸引住了,越走越近,那动静越发得响了,捶敲着她的耳膜。
“阿憾。”那个声音在喊她,齐憾拨开迷雾,看到一双枯竭老朽的眸子。
那人躺在一张板床上,瘦脱了形,一翻身“呕”地往地上呕吐出一摊污物,齐憾走上去,看她抬起头来。
“阿憾,我好难受啊。”离得近了她便听出来了,齐憾的身子开始轻轻颤抖,是阿真,是阿真,她猛地俯下身想要抱她起来,脖颈被枯柴似的手一把勾住。
“救救我,阿憾。”她眼中迸发出希冀,“救救我。”
齐憾手在发抖,她的身子如有千钧,怎么也抱不起来。
忽然颈上的力道松了,左右分成两股,齐憾两肩上有白花花的粉屑撒落下来,板床上的人影消失,余留灰骨。
她几乎站不住,脚腕却传来一阵大力的拉扯,她低下头,看到了舒云和宝蓝不甘的眸子,半截身子埋在土里,指尖长出锋利的寒刃
齐憾尖叫一声,奋力甩开两人,退了开去。不经意间,后背撞上一个晃动的东西,推开去,又打回来,齐憾转头,看到了两双脚,一长一短。往上望去是江桓霖和江鸾的脸,挂了在白绫上头,面色青紫。
齐憾艰难喘息,眼眶里已经泛出泪花,她双腿发软,倒退两步跌倒中水里。
她牙关都在打架,浑身颤抖,一时连视线都不知该放在何处。一低头,她看到了自己脚上的鞋。
是双出嫁的绣鞋,上头沾湿沾红,泥泞不堪。她才发现自己不是踩在水里,而是踩在了血水里。整个天都在淅淅沥沥落红雨!
她抬起自己的双手放在自己眼下,只觉得满眼是红,仿佛一个嗜血的侩子手。
“啊!”她抱了头尖叫,手腕上却附上一道寒凉的力量。有人拉住了她的手,在这个雨天那双手有一点点冷。
“阿憾。”肩头被晃动,她粗喘着抬起头。
“江临……”他冲齐憾笑着,忽然猛地咳出血来,一柄剑自背后刺穿了他的胸口……
“江临!”齐憾猛地惊醒了,一头的汗,胸膛剧烈起伏,呼吸急促。
“做梦还喊我名字?”有个略带揶揄的声音自窗边传来,风跟着进来,卷得床帐微微晃动。
“濯之?”她还记得江临的字,却有些齐不确定道,是江临吗?还是又一个梦?
新月似勾,屋子暗得很,齐憾看看门口,小桃在外间,没有进来,约摸是没听到里头的动静。
“是我。”江临一声低笑走到她床前,看到她额头的细汗,“做噩梦了?”
“嗯。”齐憾低低应了声,抬头看看窗户的方向,“你怎么进来的?”
“后门有人放我进来的,他们不让我看你,我只好晚上偷偷过来了。”江临朝她眨眨眼,坐到她床边,拿起一旁的帕子替她抹了抹汗。
想到了梦中的场景,齐憾心有余悸,其实不知道要问什么,只是下意识开口:“舒云和宝蓝……”
江临挑眉:“你不会还要见她们吧?我早卖了。”只不过都拔了舌头打断了腿再卖的。
“你没有杀了她们?”齐憾怔怔。
“怎么会呢?”江临表情有些无奈,看着她。
齐憾低下头,眼泪终于啪嗒一下落下,恰打在江临的手上。
“你这是……”江临有些手足无措,把她揽进怀里,笨拙得替她拭泪,“怎么了?”
齐憾重重拥住江临的腰,把头埋到他胸前,声音嗡嗡的:“没事,只是要出嫁了,我有些紧张。”
江临嘴角扬起来,眉稍都染笑,揉了揉她的脑袋:“又不是没进过我院,紧张什么。”
齐憾抬起头来,眼睛浸过泪水,莹莹透亮。
“怎么了……”江临有些不解,还没说完唇上印上一道柔软。
她身上的气味绕于鼻息,只着一身中衣,长发柔软地垂下,是从未见过的模样。
江临的呼吸陡然重了,狠狠揽紧了她的腰肢,俯身将她压向床榻,重重吻了回去,唇舌勾缠间发出粗重的喘息。大掌不由自她肩头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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