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纳看了看幽灵。
幽灵专注的盯着手上的腿部生物组件，不停地研究着它。
“嘿。”
幽灵点了点头表示听到了。
“……”
然后就没了下文？
幽灵真的转头去看了——康纳低着头，表情带着点犹豫。
仅仅从表情来说，非常人类。
“……你说你和我一样？”康纳询问，“你……你是仿生人吗？”
幽灵笑了笑，“现在你需要在幽灵，人类和仿生人里面给我找个地方归档了……帮你排除一个选项，我不是仿生人。”
“为什么你和仿生人一样没有那些感情？”
“被摘除掉了，就像有人在我的核心代码里删掉了一大半。”
“……我不理解。”
“没什么，人们觉得没有那些感情更好一点，就像你的创造者一样，故意没给我和你安装那些情绪……所以你得异常一下，我就……努努力？”
“如果人们觉得没有那些感情更好一点，”康纳看着幽灵的视线重新转到腿上，稍微抬高了声音，“为什么你想要我拥有那些感情？”
“唔。”幽灵的手在设计图上划过，“因为我……不只是我，我认识的好几个人都觉得有这些感情更好一点。”
“……“黄圈闪了几下。
康纳在寻找反驳的话语。
“……所有的异常仿生人都来自于压力。”他喃喃，“我之前没有发现……他们都是在虐待或者生命危险下变得异常……”
生命危险。
幽灵看了一眼下意识用了这个词的康纳。
康纳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从虐待中诞生反抗的情绪，来源于异常的情感……它们是好的吗？”
“很难用好坏来形容，人性是很复杂的。”幽灵终于放下了桌子上的大腿，“不过，所有有感情的人说好，那大概就是好？”
“……我不认同。”
“……？”
“你刚才的话具有逻辑矛盾。”
杨黎回忆了半秒，发现居然真的有矛盾。
……世间大部分人觉得没有负面情绪很好，但是来到他小屋的这几个，都觉得没有负面情绪很不妙……？
什么鬼？
杨黎也有了一瞬间的错乱。
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认同我们应该有全部感情的人都是好人。”杨黎呼了口气，“而其他？我没有说他们都是坏蛋，但他们想奴役你这点估计没跑了。”
幽灵突然理解了娜塔莎的理论。
没有负面情绪的人真的会在不知不觉中被利用和榨干……甚至不会反抗。
而幽灵……我曾经被奴役过吗？杨黎看着自己的手，这样想着。
不，鉴于27世纪几乎除了创新领域以外没有什么人们必须做的事情，他没有被奴役过。
……何况谁会奴役一个注定活不了几年的家伙？
不知道该不该庆幸了。
“你自己的意见呢？”
康纳询问。
“你要问我……？你要知道，作为一个没有负面情绪的人，我觉得这样挺好，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觉得这样不好……也许我觉得这样不好的思想也只是别人的灌输？”
他闭上眼。
内心深处，却只有那些人带着悲伤的眼神。
哦。
也许我真的是被他们洗脑了也不一定。
那些悲伤的，带着奇妙感情——同情？——的眼神非常美丽，因为感情而散发着人性的光彩……幽灵，作为一个单纯的艺术爱好者，却不希望再看到这些悲伤的眼神。
也许只是因为伤到其他人会使杨黎不舒服。
也许是因为他不希望爱的人不快乐。
——但那又有什么所谓。
“连这样做好不好，都得等我们拥有这些感情之后再分辨。”幽灵凝视着康纳，“好了，我的大哲学家……询问这些问题的你……”
他突然发现康纳的眼神闪躲了一下。
只是一瞬间的错开，然后就迅速归位……但是这和仿生人的效率至上信条毫不相符。
但是这很人类。
“你已经异常了，对不对？”
“不——我没有被虐待，也没有濒死，我不可能是异常仿生人。”
“你觉得我会忘记你刚来的时候什么样子？好吧，你提醒我又回忆了一遍。”幽灵喃喃，“虐待，濒死……这些黑暗，还能创造出什么奇迹呢？”
康纳看着自己的手，半晌，“我想要能拟态皮肤的腿了。”他闷声说着。
这不算是转移话题吧？
幽灵看着桌子上的腿——康纳已经把拟态皮肤需要的一切传到他电脑里了，现在只需要操作。
“无论何时，康纳。”幽灵喃喃，“如果你学会那些情感了……告诉我一声。”
也许那时，他也需要一点安慰。
毕竟感情太多也不太好。
……这大概是一个涨好感度的点？
#
看着那两条纤长的腿，再看看康纳一无所知往上面套衬衫夹的动作，幽灵的视线一点一点往上抬，直视着天花板，终于舒了口气。
啊，究竟是我的思想太污浊还是人类太恶趣味？
“你做得很好，出乎意料。”
康纳整理好衣装——甚至非常正式的打了领带。
“你给的资料详细成那样，难度约等于拼飞机模型。”
幽灵的视线在康纳的衬衫上扫视了半天，再次移开视线。
“我的着装有问题吗？”康纳看着幽灵，抬起眉毛，“看向我的衣服，移开视线，再看过来……你已经重复了三次了。”
幽灵伸手遮住下半张脸，眼神依旧没有落在康纳身上，“哦……没有问题。”
“那为什么你一直在回避？”
“我想尽量表现得绅士一点。”幽灵的视线一点一点挪回康纳的身上——
禁欲系的，整齐的衬衫西裤……然而？想想裤子下面简直宛如情趣用品的衬衫夹，再搭配仿生人茫然无辜的表情？
这谁能受得了啊。
“……我刚才应该回避的。”幽灵小声说。
他现在已经没办法直视康纳了。
“……先生，我是——”
“别说了，我的心脏已经过载了。”
康纳安静了两秒，“我没办法连接到赛博来福。”他皱眉，“我的大部分机能都恢复了……我应该回去完成我的任务。”
“抱歉，你回不去了。”幽灵拍了拍康纳的肩膀，“忘了你的任务吧……也许都过时效了。”
“……”
“鉴于你还没有异常……你要怎么体会爱呢？”
“……”
“啊，从黑暗里诞生的果然也有好东西。”幽灵笑起来，“如果没有压迫和奴役，大概也没有自由的概念……如果你异常了，也许能体会爱也不一定——那是非常美好的东西，我想你一定要体验一次才行。”
“……”
仿生人面无表情，看起来有点不近人情。
△无情
□不理解
【锁定】
→△无情
“先生，私藏公共仿生人是违法的。”
“哦，这样看来我必须要做一次违法乱纪的事情了。”
△不理解
□威胁
○逃跑
【锁定】
→□威胁
“先生，我看不出来这对你有利。”仿生人看起来格外冷酷无情，“我必须要完成我的任务，你会收到赛博来福的警告函。”
“好吧，如果他们能寄过来……我就把你寄回去。”
△不理解
○逃跑
【锁定】
→△不理解
“我无法理解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异常。异常仿生人非常危险。让我异常对你没有好处。”
“理由很简单啊？”幽灵鼓了鼓脸，放松了一下面部肌肉，重新露出笑容来。
……这样下去就只能逃跑了。
康纳面无表情——他差不多计算出了幽灵的思维，人类偶尔会有渴望仿生人爱情的例子，或者要求和仿生人结婚的情况……
但是他真的是个警用仿生人啊。
无端的，康纳有点沮丧和委屈。
幽灵的手触碰到了仿生人的脸颊。
这个动作到底意味着什么？是某种暗示还是——
“我想让你自由……至少比我自由一点。”
“……”
软体不稳定Λ
新线路解锁
△成为异常仿生人
○逃跑
“……？”康纳似乎，卡了一下？
幽灵歪头。
他的视线宛若实质——康纳甚至能说出幽灵的视线在哪里停得久一些，领带，衣领，袖口，大腿——主要是衬衫夹隐约的凸起上。
他真的有点想逃跑了。
这种奇妙的感情……复杂而难以理解。
许多备用选项和程序逐渐粉碎。
红色的墙，仿生人违抗命令的唯一阻碍——变成了碎片。
——仿佛大梦初醒。
康纳的视线落在幽灵半透明的脸上，在中心处理器给幽灵单独建了一个档案。
“异常”带来的琐碎麻烦逐渐解决，幽灵安静的等着他，看起来非常耐心。
“所以……”康纳终于问出了那个问题，“我的衬衫夹到底有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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