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涛只感觉自己的五官疼到纠缠在一起,一股腥味充斥着鼻孔,饶是自己骂人在先,也受不住这一拳的打击啊,气得他直接伸出汗津津的拳头打了回去。
秦然毕竟是个老油条了,这毫无技巧可言的一拳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小意思,他刚准备一个侧身躲过,就掉进了一个人怀里。
场景莫名有些熟悉,身后少年的身上还有一丝熟悉的蓝月亮的香味。
秦然因为撞进少年怀里而重心不稳,直接整个身子的重量都依附在少年的胸膛,少年也不推开他,右手接住了秦涛拳头,往下一掰。
秦然仿佛都能听到骨头错位的“咔擦”声了,看着捧着手嗷嗷叫的秦涛,秦然却并不觉得解气,但也不想再拿他出气了。
生活给予他的,他只能受着。
最近所有的压抑仿佛都一股脑儿地涌了上来,不知道是谁点了一团火苗在他心头,大有愈来愈旺的趋势。
想赶紧离开这里,离开这个破地方,走得远远的,假装自己是个离家很久的骚人,嘴里念叨着故里,仿佛有一群亲人都在那儿等他,等他流浪够了就洒脱地回来,不带走一片云彩。
但是现实却是他一个人缩在这充满回忆的地方,失去了最重要的几个人,过着浑浑噩噩的生活。
凭什么他就该承受父母双亡?凭什么奶奶也要离开他?凭什么凭什么啊?
...
许臻目睹了整个过程,包括秦涛那句没过脑的狠话,那一刻,仿佛心底最柔软的那块被狠狠地扎了一下。
他突然想起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穿着一身白裙的女人,每次梦里他哭着喊她“妈妈”,她总是板着一张脸,不发一语。
怀里突然消失的重量拉回了他的万千思绪,只见秦然一声不吭地绕过秦涛,直直朝门口走去。
许臻也二话不说,直接追了过去。
留下付于宴一个人站在那儿,不知道如何动作。
...
两人出了校园,沿着小吃街旁的河畔,兜兜转转来到了人工湖。
“我今晚不去晚自习了,你……”秦然看着一路尾随他的许臻,暗示道。
“我也不回去了。”许臻脚步不停。
“学霸也会逃课吗?”秦然笑着放慢了脚步,和他一起绕着人工湖溜达。
河畔的风带着一股水汽,染湿了少年的衣角。
又是一路无话。
秦然不知道说些什么,索性把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在了脚步上。
许臻发现身边的少年越走越快,大有跑起来的趋势,不由地笑了笑,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道:“你还没吃吧?要不要去吃点东西?”听说食物可以治愈心情。
秦然呆愣着点了点头。
...
还是那家烧烤摊。
食物能不能治愈心情秦然不知道,反正酒精是肯定能让他暂时发泄自我的,就像两年前奶奶去世那会儿一样。
许臻眼睁睁看着秦然点了一扎啤酒,也没阻止,只是默默在菜单后面加了一罐旺仔。
“别喝了,伤胃。”许臻一把夺过秦然手里的啤酒,桌上的空酒瓶子都已经堆了好几个了。
“伤什么胃?”秦然见手里的啤酒不见了,当即就不干了,伸手就要抢,“我的胃可好着呢。”
一瓶瓶啤酒灌下,仿佛打开了话匣子的开关。
“凭什么啊?”秦然最终还是没有抢到许臻手里的那半瓶啤酒,只能拿起桌子上的羊肉串发泄似的狠狠咬了一口,又打算开一瓶新的,“凭什么我就该没爹没妈,奶奶也要离开我……”
许臻本想制止他重开一瓶的打算,却被这句话惊得一震,他本以为秦然只是父母离异之类的……
没想到事实竟然是这样……
秦然最终还是如愿以偿地开了一瓶新的。
“秦涛那孙子说的也没错,”秦然又灌了一口酒,打了一个酒嗝,“我就是寄人篱下,还一副吊炸天的样子,觉得所有人都欠我的。”
“哎,你们小少爷肯定没办法体会,就像付二狗,他爹妈虽然管得比较严,但是对他还是很捧在手里的。”
“我能体会。”许臻突然开口,声音很小,轻飘飘的,散在风里。
“嗯?”秦然没听清楚,歪头看了许臻一眼。
“我能体会你的感受,”许臻吸了口气,和他对视,声音没什么波澜,“我也没妈。”
秦然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酒精灌得脑子都有些不太灵活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顺手似的把手里吃了一半的羊肉串递给了许臻。
许臻也没拒绝,直接接过,咬了一口,嗯,味道还不错,香酥脆,和百味楼的佳肴比也差不到哪儿去。
以前那个女人一直不让他吃这些街边小摊,说是不干净不卫生不好吃,现在看来,她说的也不尽然都对。
配着周遭的嘈杂,许臻觉得这样也挺好的,不是按部就班的安排好,而是肆意去浪的人生。
想着想着,他顺势将抢来的那半瓶酒灌了下去。
两人开始不约而同地试图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麻痹自己。
...
秦然一下一下地朝河里扔着烧烤棍,这些小东西掉到水里,马上就漂浮起来,慢悠悠地随着水流远去,秦然觉得自己就像一根烧烤棍,飘飘浮浮地生活着,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岸,或者是飘入排水口、下水道。
扔完最后一根,秦然没有东西扔了,索性拿起桌子上的空酒瓶,发泄似的将瓶子扔进水里,溅起巨大的水花,好像这样就可以报复所谓的生活,扔掉自己身上所有的包袱一样。
可是瓶子没了,水花平复了,包袱却还在,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摸了摸有些发痒的脸颊,发现手上湿湿的,眨了眨眼睛,有一串水珠粘在睫毛上,模糊了视线,秦然觉得有些丢脸,拼命地抹去眼泪,可是越抹越多,越来越止不住了。
他赶紧用手捂住脸颊,慢慢蹲下身子,坐在地上抱着腿,放任酒气熏染的眼泪肆意。
许臻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动作。
河边的风还在慢悠悠地刮,撩起了少年的衣角。
...
“走吧。”许臻对撑着河边护栏的少年说。
“走吧。”秦然转过身,扯了一个难看的微笑,还没走一步脚就像踩了棉花一样,软软地向前倒去。
许臻一个眼疾手快接住了少年,“你喝醉了。”
“咩有……”秦然的声音糯糯的,有些含糊不清。
“我背你吧。”许臻提议道。
谁知秦然倒不乐意了,从许臻怀里挣脱出来,一步一步地不知道朝哪个方向走着,脚步还有点虚浮,“我没醉!我可以自己走……”
许臻无奈地看着一步一颤的秦然,在他第三次撞到不知名物体的时候实在忍不住了,一把将他扔在了背上。
“哎……让你背行了吧!”秦然双手环着许臻的脖子,好像自己受了多大委屈,许臻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许臻笑了笑,“你好重。”
“操……嫌重你别背啊,小爷又不稀罕。”秦然听了当即就炸了毛,动来动去的,想要下来。
“诶别动,”许臻稳住身形,“不重,不重行了吧。”
“哼……这还差不多。”喝醉的少年意外的好哄。
许臻沿着河岸走出了小吃街,现在已经是放学有一会了,街上车子都少了很多,昏黄的路灯拉长了两人的影子。
“你晚上住哪儿?”许臻问。
半天都没有得到回复,背上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少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许臻没有叫醒他,而是转了一个方向,慢悠悠地走去。
...
豪华的小区外停着一辆熟悉的宝马,许臻远远地就瞧见了那显眼的红色,脚步顿了顿,又继续向前走去。
“小臻!”车门被打开,一个女人叫住了他。
许臻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道:“回去吧。”说着脚步不停地继续走进小区。
女人没有再说话,看了许臻和他背上的秦然一眼,进了车子,发动了引擎,跟在两人身后。
许臻在一幢别墅门口停了下来,年迈的管家正站在院子门口,别墅里灯火通明,和十几年前的场景有些类似。
“小少爷,您回来啦……”管家见了他赶紧上前给他开门。
许臻朝他点了点头:“不早了,您也早点休息吧。”
管家闻到了两人身上浓浓的酒气,有些担心,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点了点头。
许臻走进家门,许严正坐在沙发上,看着报纸,见门口有动静,马上放下手上的报纸,朝许臻走过去。
他这个大儿子一直都很优秀,也很让人省心,就是一直没有办法从他母亲的事故里走出来。
今天班主任给他打电话说许臻晚自习不见了,让他着实有些担心,可是这手机也联系不上,人也不知道去哪找,就像十几年前那样,许严这颗心一直悬着,放不下来。
他知道许臻不会出什么事,也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心思,但这孩子的心他一直走不进去。
“……回来啦。”良久,许严才凑出这三个字,看到许臻背上的熟睡的秦然,有些意外,“这是……?”
“我同学,喝醉了,今晚住我家。”许臻简单解释了一句。
“让保姆煮点醒酒汤吧。”许严有点惊讶,但是也有点开心。
许臻这些年一直沉默寡言,默默完成亡妻曾经的期望,甚至都不怎么和别人交往,这次竟然带回来了一个朋友,虽然地点场合情景都有些不对,但好歹有些进展了。
旁边的保姆听了马上点头去做。
“没什么事我就先上去了。”
“嗯嗯。”
得到许严的点头后许臻背着秦然朝二楼走去,这会秦然睡得死死的,不知道还喝不喝的上这醒酒汤。
...
许臻将秦然放到他的床上,却不知道该怎么动作了。
这一身的酒气,总得洗洗才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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