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霖看她并不知事情的发展，也顺着她所说的话试探道：“为了湘儿？前几日你爹倒是来过，只是你与湘儿的关系素来不睦，今日竟然也是为她的事情而来？”
“纪湘说他见到赵昶时他便已经在捕兽陷阱中了，所以人并不一定是她杀的。”
纪湘会的，纪以甯也可以做到，不管怎么说她也算是除掉了一个心头大患，单凭这一点她还应该感谢她才是。
“那又能如何？你可说过那流苏便是罪证。”纪霖眼眸带笑，始终没有将真相告诉她的念头。
但她能感觉到纪以甯变了，虽然对她的映像还停留在小时候，但聪明的纪霖却能感觉到她与从前的大不相同，与传闻中的她也是判若两人。
她如今可以将自己的情绪收放自如，甚至对一个要置她于死地的人一笑泯恩仇。
“一个少女受了惊吓，没能够及时救赵昶也是情有可原的。”纪以甯满不在乎地说着，她这个弱小的女子何德何能成为全京都的风云人物，父亲那日的话等于又替她多扣上了一个罪名，将自己的妹妹送入了大牢，她今日若不来岂不要被全京都的唾沫淹死？
所以，她必须沉住气，既然姑母已经为她求得一条生路，自己也应该做个样子让外人看看。
纪霖目光炯炯，“可你更应该明白就算她没有亲手杀赵昶，她也是想将此事栽赃给你。”
一个曾经设计她的人，纪以甯为她求情等于是放虎归山，在宫中跌爬滚打那么多年的纪霖也不知她此刻在想什么。
“你是想让她感恩你，让她觉得是你在全力救的她，好让她犬马相报。”纪霖仿佛是在开玩笑，可她的目光却异常平静。
好像那一刻纪以甯看到了另外一个纪霖，那个灵魂最深处的她。
隔了良久，纪以甯才用笑声掩饰了此时冷到了极点的气氛。
“犬马相报？甯儿怎会是这样的人呢？纪湘是我的妹妹，她已经受到了教训，该帮的地方还是应该帮的。”
不管这样的话在她耳中听起来是否虚伪，可纪以甯想达到的就是这样的目的，遏止流言蜚语，这样才足以保护自己。
纪湘点点头，语气格外轻柔：“那是自然，都是一家人，姑母会替你想办法的。”
少女坐着马车回了府，这一路她都想着同一个问题，像纪霖这样如此温柔的一个人，到底为何和术士私通，甚至逼着自己的儿子去造反，还想用所谓的“长生不老”药谋害陛下的性命。
这书上的剧情是否是写错了？
不知不觉她回到了房间，伤口却还在隐隐作痛，出去了一天，今日她也忘记了在伤口上上药。
皎洁的月光照桌子和坐在椅子上的男子身上，月光似是在男子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边。
“回来了？”
听到声音，少女身形一颤，才意识到屋里坐了一个人，油灯被她点亮后，她万分诧异地问道：“二哥这大黑天的你跑我屋里做什么？”
“我是来提醒我的乖妹妹，三天已经过去了。”纪攸宁手里似乎拿着什么，踱步走到了她的身后。
纪以甯蓦地想起那日在院子里发生的一切，他的冷漠，冷若冰霜的神情，在她脑海一遍一遍的浮现。
她的嘴角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日子到了？那我就不用去二哥的茶园了，再说我受伤了，茶宴也可以不用参加了。”
即使他们不是同一个母亲生的，可纪攸宁毕竟不知他们不是兄妹，她实在想象不出，他是如何做到一个叫了她那么多年二哥的女孩，在被父亲毒打时做到冷眼旁观的，这个男人变脸当真是比任何人都快。
纪攸宁嘴角微扬，“你已经答应了陛下，不去便是欺君。”
他总能抓住她最脆弱的地方。
可他竟能当昨日之事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纪以甯真是觉得十分可笑。她目光骤冷，回过身反问道：“欺君，不正是二哥所想看到的吗？”
她那双如水一般晶莹的双眸与男子对视着，她的眼中含着泪水，可却努力不让它落下来，不让任何人看到她的软弱。未点唇脂的薄唇没有一丝色彩，显得格外苍白。
“那日父亲他打我，你就在一旁看着，母亲在那苦苦哀求着你，你却视若无睹，冷若冰霜，是你看到了我最狼狈的样子。”
纪攸宁呵住了她，“闭嘴！”
她此时就像一个受伤的小兽，纪攸宁伸出了手却碰到了她肩膀受伤之处，她的眉头皱成了蚯蚓般。
他知道她的痛，可他又何曾不矛盾？他不想欺她，不想算计她。
她若是像一只温顺的兔子，那他一定会放在手心里好好爱护，可是他忘不了过去发生的一切，忘不了那个羞辱他的纪以甯，所以那天他没有及时劝阻，甚至希望她受到惩罚。
纪攸宁将她的身子摆正，让她尽量用后背对着他。
因为动作过大，纪以甯委屈地轻哼了一声，“疼～你想要做什么？”
从身后，纪攸宁左手从她的腰后缓缓地伸向了她的小腹，解开了她的衣带。从肩头拉下了她的薄衫，露出了她雪白如玉的肩膀。
纪以甯面色一红，连忙护住了自己的肩膀却又不敢转过头来，因为前面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亵衣。
她瞪大了水灵灵的双眸，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套用古人的常语：“男女授受不亲。”
可男子却好像看着她的肩膀和后背就好像和看光着膀子的男人一样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我是你二哥，哪里会不亲？”
看到她背上的上，纪攸宁眉头紧蹙，他受了些伤从来不算什么，而在少女的肌肤上却显得如此触目惊心，伤口还未结巴，衣服上也染上了血迹，她的伤口又裂开了，可她却毫不在意。
“伤口为何不上药，难道你想死吗？”纪攸宁第一次如此严肃，他的声音虽然并不温柔，可却带着一丝关心和不忍。
就这样纪攸宁替她开始上药，他的动作极为生疏也并不轻柔。直接将药倒伤口上，这是他寻常敷药的方式，所以他不知要如何才能减轻她的疼痛。
纪以甯只好连连喊痛：“疼，你就不会轻点？”
直到药上完他都不敢去触碰少女的肌肤，末了，他将女子的衣服拉了上去，只轻描淡写地留下了一句话，“明日到制茶坊来，我教你制茶。”
纪以甯几乎没反应过来，思绪仿佛还留在方才那一刻，或许一切都是她多想，纪攸宁不过是当她妹妹一样的感情，他们方才的举动也是为了上药，这不算有悖伦理，失了礼数吧？
就这样她辗转了一夜，一直自我安慰着。
眼看着茶宴就要到了，纪以甯还是只能屁颠屁颠地去了云溪山，这次纪攸宁没骗她，上了山他就带着她来到了茶坊。
团茶工艺纪以甯只在书上见过，看着包好穿好的茶团，她好奇地打量了许久。
“这些是？”
纪攸宁淡淡地向她解释道：“这是上一批装好的团茶，离茶宴只有两日的功夫，摘下来的茶叶已来不及杀青，就用这些做吧。”
纪以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笑意盈盈地问道：“二哥这是要留在这帮我？”
纪攸宁没有笑，只是云淡风轻地答了一句，“我在这看着你做。”
说完便坐到一旁极为惬意地喝起了茶来。
少女忙活了半天，将磨好的粉末泡成茶，送到了男子面前，此刻有求于他，笑容要像蜜糖一般，态度要十分端正。
“二哥，你品品。”
男子浅酌了一口，又随即轻瞥了她一眼，“淡而无味。”
茶泡的不够好，她当然可以虚心接受，纪以甯抱着茶杯，又重新回去冲泡。
“粉质不够细腻。”
“汤色太淡。”
……
可是她似乎不管如何做他都不满意纪以甯泡的茶，纪以甯气鼓鼓地将最后一杯茶倒在自己的嘴里。
“这都第三十次了，二哥究竟要什么样的茶汤、色、味才能入得了你的口呢？”
男子目光淡淡，“你若是不信我，大可以另请他人。”
可当他弯腰要坐下时，却发现少女手指上的伤口，他抓死了少女的手，神情有些凝重，“手怎么了？”
“这块天然石太硬了，我磨了那么多茶饼手指都磨破了。”制作末茶必须是手工将这些团茶磨成粉末，可她方才已不知磨了多少茶饼了，所以破了点皮也是正常现象。
她眨了眨眼睛，带着期盼的眼神，“二哥若是心疼，那便帮帮我，你那么睿智聪明，一学就会了。”
想求人办事当然得拿出诚意了。
纪攸宁的神情有些不自然，他撇开了脸向“我心疼的并不是你的手，而是浪费的这些茶叶，你去那坐着吧。”
男子缓步走向了，此刻他的神情十分专注，难怪常说认真的男人最英俊，纪以甯觉得他现在的样子，比戏弄她的样子英俊多了。
将茶碗和茶筅温好后，他似乎比纪以甯多加了一个步骤，那就是调膏，最后再是点茶，碧绿的汤茶上覆盖上了一层浮沫，似冬天的初雪，又似夏日的星辰。
果然是应了那句“碧云引风吹不断，白花浮光凝碗面。”赞美末茶的诗词，这才是属于独一无二的中式末茶，而纪以甯从前喝过的日式抹茶也是曾起源于中国的一种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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