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一顿烤鱼, 肖潇四人成功和宋莞混熟, 还约好了明天来补课的时候去宋莞打工的奶茶店喝奶茶。
唐榕知道宋莞的情况,乐于看到她交到一些新朋友,深觉这顿饭吃对了。
之后两周, 他们每次去补课,都会去照顾一下奶茶店的生意, 顺带趁上课时间还没到, 跟她聊上几句。
期间范星源不知是从宋小雨还是言朝晋那知道了他们每周都去西城补课的事, 风风火火地加入了。
有两个高大的男生一起,他们这一行人, 倒是从没小混混小流氓敢招惹,省了很多麻烦。
再之后,高二第一学期的期中考试安排也出来了。
和月考不一样, 期中考试对实验中学来说, 算是一次大考。
大考的意思是,各个班级需要在考前把桌子里的东西全部清理干净, 每个教室都是考场,全年级学生打乱排序, 分配到不同考场, 周围或许连同班的都找不着一个。
据班主任的说法,这样一来,可以最大限度防止学生作弊。
唐榕平时桌子里除了必要的课本和练习册, 几乎没有别的东西, 收拾起来很快。
经过一个月的化学补习, 她最近写化学作业的速度比之前快了很多,自觉期中考试应该不至于在及边缘徘徊了。
考试安排在周四周五两天,和之前月考一样,时间排得很紧凑,但周五下午可以放半天假。
唐榕在黑板边的考场安排表上找到了自己的考场,在楼下一班教室,不算远,也不需要爬楼梯。
她松了一口气。
满满当当一天半的考试结束后,大家回到原本的教室。
郁老师宣布,周六要举行一次家长会,请大家放假回家后,记得通知自己的家长。
“如果有特殊情况无法出席的,在放假前来找我登记,然后让家长周日之前给我打电话。”郁老师停顿了一下,“还有,以下几位同学,周六下午,需要与家长一同出席家长会。”
这是实验中学的传统,每次期中考试前后,找班上成绩吊车尾,但是努力一把又有考本科希望的学生,在集体家长会之后进行约谈,以达到督促学生进步的效果。
唐榕作为常年名列前茅的优等生,名字自然不在其中,但肖潇四人却无一例外,都被念到了名字。
哦,还有范星源。
唐榕:“……”这么一算,明天下午的补课,就只剩下她和言朝晋了?
结果傍晚她出去倒垃圾的时候又碰上了拿着旅行包等电梯的言朝晋。
言朝晋说,校队这周要去隔壁市比赛,因为坐车要三个小时,所以干脆决定今晚就出发,省得明早走,一群人在大巴上难受几个小时,下去时状态不好影响比赛。
“呃,这样啊。”她提着垃圾袋,和他一起进入电梯,“那预祝你们在客场大胜对手。”
“当然。”在打篮球这方面,言朝晋从来自信无比。
电梯行到一楼,门一开,两人的方向本该是反的,但言朝晋没有立刻往外走。
他叫住了要往拐角垃圾桶去的她,说:“明天你一个人去补习班,路上小心一点,晚上到家了给我发个信息吧。”
唐榕一怔,而后才道:“你不用这么担心,我一个人没问题的。”
言朝晋:“只是发个信息。”
唐榕:“……好。”
说真的,如果她现在还是十六岁的芯,遇到这样细致周到又体贴的追求者,或许真的会心动。
但因为重生的关系,她看尚且青涩的言朝晋,总有种在看弟弟的感觉。
隔天中午,她一个人坐车去了西城。
和之前一样,在去补习之前,她先去了宋莞打工的奶茶店。
周六下午的奶茶店生意向来很好,但这周不知为何外好,她在门外排了快十分钟队才得以进去。
进去之后,她发现里面之所以围了这么多人,是因为有人在拍广告。
宋莞穿着围裙戴着帽子站在摄像机后,手里拿着一杯奶茶,看上去十分局促,但还是在摄像人员的指导下,努力摆了好几个姿势。
唐榕见状,脑海里那些重生前听娱乐圈朋友聊过的八卦,瞬间回想起了大半。
宋莞是一路黑红的,可以说有多少粉丝就有多少盯着她黑的人。而那些黑最喜欢说的事,就是宋莞读书时不学无术,是个不折不扣的女混混。
要不是走了狗屎运,在连锁奶茶的推广广告里出了镜,肯定一辈子都是个厂妹。
粉丝就反驳:“那也是我们莞莞天生丽质难自弃!换你们这群只会酸来酸去的人出镜,别说出道一飞冲天了,恐怕这个牌子的奶茶都要破产!”
总而言之,在唐榕有限的回忆里,宋莞就是因为这个奶茶广告被模特公司一举相中,开启了一代黑红小花之路的。
不过重生之前,宋莞对她来说只是个来自同城的娱乐圈流量,加上对方的粉黑战斗力都太过恐怖,所以她们一直没什么接触。
现在她看到镜头后因肢体僵硬而被摄像人员不停叫停重来的宋莞,感觉十分神奇。
看了片刻后,摄像人员说,先休息下,放松一点,一会儿再继续。
宋莞整个人松懈下来,趴到点单台上,长舒了一口气。
唐榕想了想,挤进人群走过去,和她打了个招呼。
平时总活力四射的宋莞难得无精打采,说:“我刚才是不是特别好笑特别难看啊?”
唐榕:“没有啊,你怎么会这么想,你要是难看,我还不得上吊去?”
“可是……可是我看到镜头,就是很紧张!”宋莞都快哭了,“然后越紧张动作越僵硬,哎,一会儿要是再拍不好,我可能就拿不到他们本来准备给我的钱了。”
“你先别想这么多。”唐榕柔声劝她,“镜头其实没那么可怕的,你别刻意去看。”
宋莞问那我该看什么?
唐榕觉得更神奇了,她一个靠新媒体和综艺吃饭的半娱乐圈人士,居然跑来指导未来的流量小花了。
不过如果她的经验能帮到宋莞,那总归是件好事。
这么想着,她退开一步,对宋莞道:“一会儿我站到摄像人员后面去,你记好我站的位置,转身之后,就像平时看到我们来买奶茶那样,对我笑一笑就行了,忽略镜头的存在,只看我,应该会好一点。”
宋莞:“好,我一会儿试试。”
五分钟后,拍摄重新开始。
唐榕按计划挪了挪位置。她个子高,站在正弯腰的摄像人员后面,十分显眼。
宋莞一回头,便看到了她,而她适时地朝宋莞眨了眨眼。
镜头里的人瞬间露出明亮璀璨的笑容,自然极了。
唐榕听到摄像师喊了一声很好,心知这回应该是成功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这个广告拍摄团队因此盯上了她,导演直接来跟她商量,问她愿不愿意一起出镜。
“这个广告是有报酬的。”导演说,“如果拍摄效果好,还能再加。”
“我就不了。”她摇头,“我只是来见朋友的,现在要去上课了。”
导演还想再劝,她直接跟宋莞挥了挥手,就跑出了奶茶店。
事实上,因为今天出发得早,此时离上课起码还有半小时。
出了奶茶店后,唐榕犹豫了一下,没立刻进补习机构的大门。
就是这一犹豫,叫她在街边看到了一个半个月前曾有一面之缘的人。
牟行阙的前女友。她又来了。
但是这一次,她没有像宋莞之前的描述那样,打扮得漂亮而精致;相反的,她看上去十分恍惚十分狼狈,走在马路中间,连边上的车都没有顾及,像一具行尸走肉。
唐榕在公交站台附近,只瞥了两眼,便觉惊心动魄。
平心而论,她很理解牟行阙前女友的心情,所以上一回偶然碰上,她主动避开了,因为她觉得如果是她,肯定不希望这么丢脸的时刻,还有别人在场见证。
但这一回情况委实危急,唐榕顾不得那么多,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朝马路中间跑了过去,把人带离了车流带。
“你这样太危险了!”她劝牟行阙的前女友,“心情再不好,也不能这样啊。”
“我……我没事。”对方抬头看了她一眼,神情依旧恍惚,但大概是回忆起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于是向她道了谢。
唐榕:“你……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
“你见过我?”她问,问完又哂然一笑,道:“也对,这附近的学生,几乎都见过我。”
“……”唐榕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陪着她在站台边坐下。
她自己是过来人,深知这个时候,比起所谓的劝诫,对方更需要的可能是一个不多话的陌生听众。
果然,又沉默片刻后,漂亮的女人再度开了口:“你们应该都觉得我像个笑话吧。”
也当过“笑话”的唐榕感觉中了一枪,继续不语。
“其实我也觉得自己像个笑话,但我太不甘心了。”她声音沉静,与传闻八卦中的歇斯底里相去甚远,“事到如今,我并不指望能和他复合,我只是想死得明白一点,但他连这点痛快都不肯给我,你说他残不残忍?”
唐榕:“是指?”
女人侧首一笑,道:“他不愿意说具体的分手原因。”
“我们本来已经把房子都租好了,只等毕业后一起搬进去,结果一毕业,他就彻底变了态度,瞒着我退掉了房子,一个人回了老家,还删了我所有的联系方式。”
“如果不是我偶然联系到以前的同学,知道他来了这教书,我连他现在在做什么都不知道。”
“我和他前后谈了六年多,我真的不明白,他为什么能一句解释都没有,就和我断了所有的联系,明明之前我们全计划得很好。”
唐榕差点绷不住表情:“这……这也太……”
她第一反应是牟行阙看上去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但转念一想,牟行阙的弟弟,难道不就是这个德行吗?
“你联系过他的家人吗……”唐榕问,“或许他家里人知道原因也说不定。”
“没有。”女人摇头,“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几乎没怎么提过他家里人,我感觉他和家里关系并不好,所以我才死活想不通,为什么他非要回来。”
“……”
“是我有哪里特别不好,让他特别忍受不了吗?”
说到最后,她的情绪又有点失控,眼一眨,泪水就顺着姣好的面庞滚了下来。
唐榕见状,忙从书包里摸出一包纸巾递了过去。
女人接过纸巾,拆开抽出一张,擦了一下眼睛。
她长得美艳,之前一身黑风衣加墨镜的装扮,看上去气场十足,成熟极了,但此刻垂首拭泪的模样,又脆弱得仿佛下一刻就要倒下了。
唐榕看着她,实在很难不感同身受。
所有的这些“想不通”和“为什么”,在上辈子都曾困扰于她,让她浮沉挣扎,始终无法解脱。
最终她能清醒,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要感谢一下那场车祸。
但死亡重生毕竟是小概率事件,唐榕不觉得眼前的女人也能碰上。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对方,苦海逝水不可追,人在拼命为难自己的时候,很难不钻牛角尖。
“他要分手,你阻拦不得,也好奇原因,这都没什么,但你大可不必为此怀疑是自己哪里不好。”唐榕停顿了一下,“该问心有愧的,明明是他。”
“道理我都懂。”
“但是你不甘心?”唐榕道,“其实如果你真的已经不指望和他复合的话,你不妨狠一点啊,明明是他违背承诺对不起你在先,你何必低声下气呢?他想息事宁人,想你快点走,最好再也不来,那你就干脆闹得更厉害点,让他的同事上司都知道。”
“虽然这么做,他可能还是不会把原因告诉你。但最起码你把气发泄出来了,能舒服一点。”
唐榕因为十年后的经历,清楚地知道,什么退一步海阔天空,什么他不值得,什么你应该放过自己,都是没有用的大道理。
尤其是劝“不值得”的,好比一个人得了癌症,为此痛苦不已,然后其他人说,你别痛苦了,癌细胞这种东西不值得你为了它这样。
试问哪个得了癌的人能从这种话里得到安慰?还不如跟着一起辱骂癌细胞就是该死来得爽快呢。
分手也是同理,一方郎心似铁云淡风轻,另一方放不下,强劝放不下的人去放下,有时候反而会激起他们的叛逆心,还不如指一条让放下的那一方无法继续维持云淡风轻的路。
如果大家都不好过,那被分手的人至少心态上能平衡一点。
女人听完她的话,愣了半晌。
愣过之后,才语气复杂道:“你这话,一点都不像是高中生说的。”
唐榕心想那当然,这道理她也想了十年才想明白呢。
不过话不能这么说,于是她最终只抿了抿唇道:“总之我觉得你可以考虑一下,反正事已至此,你也不是求复合。”
女人擦干眼泪,没有应好或不好,而是问她:“你陪我坐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唐榕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又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发现再过几分钟,两点就要到了,便起身表示,自己该进去补课了。
“你的纸巾!”女人叫住她,把那包只用了两张的手帕纸递回来,“谢谢你啊。”
“没事。”唐榕摆手,“不过下次你在路上走,真的得小心点。”
“我知道。”她失落了这么久,面上终于有了点微末的笑意。
唐榕和她道完别,快步跑进补习机构,她今天一个人来,还得帮平时一起来的几个人说明理由。
进教室的时候,牟行阙已经到了,她干脆径直走向讲台,把其他人没来的原因告诉他。
牟行阙听到一半,就点头表示:“我知道,实验有期中考试后开家长会的传统。”
唐榕:“牟老师……也是实验毕业的吗?”
“是啊。”他点头,点完又问她,“你们这次其中考试,你考完化学感觉如何?”
“应该比之前要好吧。”唐榕不敢说得很肯定。
“有进步就是好事。”牟行阙道,“去坐下吧,该上课了。”
唐榕立刻走到最后一排坐下。
把书包放下的这一瞬间,她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震,似乎是短信。
这个时间,家长会应该刚开始,肖潇林子璇肯定没空联系她,她觉得大概率是言朝晋。
果然,拿出来一打开翻盖,她就看到了他的名字。
言朝晋问她:“到教室了吗?”
她迅速回了一句到了过去,回完趁离两点还有最后十秒,又补了一句比赛加油。
第一节课上完,前排有女生回头问她,为什么今天只有她一个人。
她说其他人都有事,没空来。
可能是这回答太过不走心,之后那几个女生便没有再试图跟她搭话,直接转了回去。
对唐榕来说,这个效果正好,因为她记得林子璇说过,前面这排女生,几乎每周都会想找她们打听言朝晋的喜好,简直司马昭之心。
唐榕对有人喜欢言朝晋这件事半点不意外,但她不想参与,更不想帮忙。
……
补习结束后,她收拾了书包,慢悠悠地往外走。
快出机构大门的时候,她听到前方传来一声巨响——牟行阙,你给我出来!
是那个女人在用扩音喇叭说话。
唐榕:“……”这豁出去的速度是不是有点快?
一时间,前前后后所有来补习的学生,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甚至还有一些止住了脚步,当场开始议论。
而大门口的扩音喇叭完全没有消停的意思:“你这个始乱终弃又不负责任的渣男赶紧出来,你不出来,我不介意让你的学生和同事听听你到底是个什么垃圾!”
“反正我来找你这么多次,脸已经丢尽了,我什么都不怕!”
一声接着一声,响彻半条街。
随着她这么骂下来,不仅学生们议论得兴奋,就连外面街上,紧邻补习机构的几家店里,都有人出来看热闹了。
场面一时混乱至极。
唐榕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就看到了从奶茶出来,正目瞪口呆的宋莞。
“我靠,这姐姐是受了什么刺激?太酷了吧!”宋莞见她出来,忙拉住她,“不过我觉得她早该这样了,对付那种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的男人,就该这么做!难为她想通了!”
唐榕:“嗯,我也觉得。”
宋莞过了惊呆的劲,又开始朝门内张望,问:“牟老师呢,还没出来吗?”
“应该快了吧。”唐榕回忆了一下牟行阙每次下班后出来的时间,如此说道,“而且都这样了,他要是不出来,等于坐实了那姐姐骂的缩头乌龟。”
“可不是吗?”宋莞啧了一声,“一点担当都没有。”
因为扩音喇叭的操作,这天补习结束,机构大门口,起码聚了上百个想看热闹的学生,大家都不肯走,都想看看牟行阙会如何应对。
宋莞作为最早知道内情的人,当然更是如此,还拉着唐榕的手臂让唐榕也别急着去坐车。
唐榕:“……好。”
刚应下着一声,她的手机又震了起来。
还是言朝晋。
他打完了比赛,又知道这个时间,她应该已经结束补习了,就打了个电话过来,想问她有没有上公交了。
结果电话一接通,唐榕还没来得及说话,举着扩音喇叭的漂亮女人再度开麦:“牟行阙你他妈是不是男人,出来都不敢出来了吗?!”
电话另一头的言朝晋:“……”
唐榕:“呃,你听到了,这里有点和平时不太一样的情况。”
言朝晋:“……嗯。”
唐榕:“我的话,一会儿应该跟莞莞去吃个饭,然后再坐车回家,你不用担心。”
他沉默了片刻,才道:“其实……”
唐榕:“?”
另一只耳朵边,扩音喇叭的声音还在继续,可正对着手机听筒的右耳处,言朝晋的声音分外温柔,像春日夜风。
他说:“其实是因为一天没见到你了,有点不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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