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寄雪抬眉细细打量了林羡瑜，只觉得她比昨日穿的还要认真三分，若说旁的姑娘是来竞选青楼头牌或者梨园唱戏，那林羡瑜怕是去私会情郎，端庄中带着一丝俏皮，轻点的胭脂又染上一层女儿家的娇羞。
一看就是精心搭配。
程寄雪眯了眯眼，心下有了个大概。
若不是此女让她第一眼看见就觉得不舒服，且陆清尘对她也没有感觉，单说这个相貌，还是勉勉强强配得上陆清尘的。
林羡瑜莲步轻移，前了众多贵女们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程寄雪，一双桃花眼满是冷漠。
昨日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去同陆清尘表白自己的心意，本以为凭着自己的相貌与家世，以及自己这颗真心去博一个如意郎君，机会还是很大的，谁成想，不近女色的陆清尘竟然心有所属，而这心上人，竟然还就真的是同他走的最近的程寄雪。
一想到这儿，林羡瑜就气的脸色发白，涂着红色丹蔻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面上却是一副恬静温婉的样子：“程姑娘，昨日一见，没成想今日又见着了，听闻前些日子徐公子大婚，昨日见着你的时候，脸色都不太好，还以为你是不是病了，可我这记性啊着实不行，本想问问你的身体，结果眨眼就给忘了，如今看你比昨日好了许多，那可就让我放心了。”
众贵女面面相觑，只觉得这以温婉知性为名的林羡瑜今日却莫名有些咄咄逼人的感觉，不过一瞬，便有人跟着话道：“我听闻今日的宴会，也是邀请了徐公子和徐夫人呢。”说话的那人特意咬重了夫人二字，又轻蔑地朝程寄雪投去一个眼光。
程寄雪倒追徐惊翎的事情全城皆知，而徐惊翎大婚，新娘却不是她，这件事情无疑是一个笑话，而那日婚宴上的事情最近才传了个遍，根据众女们坚持不懈地揣测推敲后，这才认定——
那是程寄雪故意的。
追了许多年的人，说不喜欢就不喜欢，谁信呢？不过是程寄雪知道自己肯定会被人说笑，临死前做个样子罢了，想给大家留下一个她程寄雪敢爱敢恨，拿得起放得下的样子而已。
程寄雪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上挑的眼角微微沉了下来，她面上却是笑着说道：“昨日我脸色不好吗？我这几日吃得好睡得好，如今清尘回来与我作伴，我又不会无趣，想来病的是林姑娘，这眼神儿不好啊，得早治。”青玉站在身后憋着笑，看程寄雪回怼众人，心里自然是十分爽快的。
她本就担心今日程寄雪来这宴会会受别人的气，可她却是忘记了，程寄雪是什么性子？
程寄雪受别人的气她不气死别人就谢天谢地了！
林羡瑜被说的脸色一僵，耳畔还回响着程寄雪的那句‘清尘与我作伴’，整个人都不好了，可还是强撑着点头含笑道：“想来，是我昨日与陆侯爷相谈甚欢，没看太清...不过此等小事，还望姑娘莫要介意。”
还不待程寄雪说话，青玉骤然开口怼道：“昨日侯爷分明一整日都在与我家姑娘一同吃喝游玩，又是如何与林姑娘相谈甚欢？”
林羡瑜没想到一个地位卑微的婢女会出口呛她的话，程寄雪也就罢了，一个婢女，有什么资格？她脸色骤然一沉，怒道：“你什么身份，敢插主子的话？”
青玉面色不动，程寄雪笑着上前一步摆了摆手道：“我与青玉虽名为主仆，可情同姐妹，插话这种小事，还望林姑娘，不、要、介、意。”
程寄雪说的有板有眼，众女们面面相觑着，原本想附和讨好林羡瑜的话顿时都闷在了肚子里，虽然她们内里也不是什么正经的，可面儿上总是一副规规矩矩的大家小姐的模样，哪儿敢像程寄雪这般出言不逊？只得将那些话全数咽了回去，若是说了，只怕程寄雪也会说的她们无话可回。
程寄雪别的不说，这个嘴皮子，可是厉害的。
林羡瑜见众人一声不吭，原本不好的脸色又沉了三分，装作不经意地看向林音的方向，林音下意识怯弱地缩了缩目光，可还是硬着头皮站了出来，声音略微颤抖：“长姐，我适才看见，徐公子和徐夫人往这儿处来了。”
林羡瑜惊讶地‘哦’了一声，嘴角上扬，眼神又飘向程寄雪这处，嗓音带着丝喜悦道：“我也许久不见浅浅，你快去请。”
程寄雪眯了眯眼，心中冷笑一声，想利用徐惊翎让她难堪？青玉见情势不好，连忙扯了扯程寄雪的衣袖，用仅二人能听到的音量担忧道：“小姐，要不我们走吧？陆世子不在这儿，我们恐怕......”
“莫慌”程寄雪轻轻地按了按青玉的手背，面若桃花又含笑：“还有，该叫侯爷。”
青玉看着程寄雪这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心里的忐忑略微平缓了些。她素日跟着自家小姐‘走南闯北’的，看着程寄雪那怼天怼地的模样，心里这才好受了些，可徐惊翎始终是小姐过去一直为人诟病的原因，如今他要来，青玉又怎能不担心。
不过一炷香时间，眼见着叶浅浅同徐惊翎有说有笑地走了过来，徐惊翎看见程寄雪的那一瞬间，眼底闪过一丝尴尬，下意识地想扭头就走，叶浅浅眼疾手快地挽住徐惊翎的手臂，扬起精致的小脸，朝着众人走去。
婚后的叶浅浅明显气色比以前还要好上许多，与徐惊翎站在一处的时候，似乎整个人都泛着一种幸福的光，一看便是夫妻恩爱，琴瑟和谐。
他们俩过的越好，打在程寄雪脸上的巴掌就越有力。
叶浅浅挽着徐惊翎上前走来，同各位贵女一一问了好，又寒暄了几句，这才将目光移到了程寄雪的身上，故作惊讶地道：“呀，程姑娘，我适才都没有看见你呢。”
程寄雪挑眉笑道：“那徐夫人可以同林姑娘一起约个时间了。”
毕竟两个人眼神都不好。
叶浅浅不明所以，还是转过身对着其他人笑着说了句：“这几日惊翎休沐，陪了我几日，我也是很久没有与众姐妹一同游玩。”
众女们尴尬地笑了笑，程寄雪笑着看一个不认识的女子在叶浅浅身边说话，眼见着叶浅浅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淡。
程寄雪心里算计着时间，只觉得差不多，她捉着一个叶浅浅转身准备走回来的时刻走上前去，口中还跟了句：“徐夫人，您的肩上有只......”
程寄雪话未完，叶浅浅只觉得什么东西迎了上来吓得她顺手一推，尖叫着后退，在她身后的贵女们见叶浅浅撞了上来，瞬间就乱了，惊慌失措间，林羡瑜似乎被人一推搡，她吓得失声尖叫，猛地跌在了地上。
待叶浅浅回过神来，徐惊翎已然将她揽在怀里，皱着眉道：“不过一只虫子罢了。”适才叶浅浅强拉着他去这里他已经很不悦，碍着程寄雪在，他始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站在哪儿，好几次想出口说些什么，却又觉得不该说。
程寄雪被叶浅浅一推，踉跄着后退了几步，青玉连忙上前扶住程寄雪的手臂，程寄雪眸光一抬，正巧看见那一抹熟悉的影子，青玉脑子极快地转了个弯，失声尖叫：“小姐！！！！！！”
程寄雪下意识地看了青玉一眼，低声道：“戏演得不错。”
青玉得意地笑了笑，又换上一副虚心的模样道：“都是小姐教的好。”
程寄雪笑着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但是你刚刚那个叫声太假了，搞得好像谁死了一样，你还需要多加练习。”
青玉肃然起敬，重重地点了点头：“小姐说的是。”
果然她在演戏方面不如小姐，小姐真厉害，她一定要向小姐看齐！青玉深以为然。
陆清尘皱着眉赶来，目光直直看向程寄雪，也不管乱作一团的众女，径直向程寄雪走去，扶着程寄雪的手臂担忧道：“阿雪，没事吧？”
程寄雪摸了摸鼻子回道：“我倒是没事，主要是林姑娘，摔了一跤，可能严重些。”
陆清尘顺着程寄雪的目光看向林羡瑜，半趴不趴要起不起的样子。陆清尘眉目淡了下来，声音平和：“林姑娘还能走吗”
林羡瑜眼波流转，她伸手轻轻揉按着自己的脚踝，抽泣着道：“侯爷...我脚崴了。”
那一副梨花带雨的娇弱模样，若是寻常男人，只怕早就忍不住上前搀扶。
陆清尘哪里不懂林羡瑜的主意？他随意地‘哦’了一声，又认真道：“看起来没有很严重，让你家侍女扶起来吧，我去扶...于理不合。”
林羡瑜脸色一沉，她不死心地看了陆清尘一眼，心里却在奇怪，她的父亲出马为她讨这样一桩婚事，怎么陆清尘还是这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她咬了咬下唇，不甘心道：“那侯爷适才去扶程姑娘，就合理了？”
陆清尘点了点头，看向林羡瑜的目光颇为冷淡：“阿雪摔的严重。”
众人皆默。
程寄雪严重？程寄雪根本没事情好吗，他把他们当瞎子呢？
林羡瑜呆了呆，“严重......？”
陆清尘侧过身子，眉眼含笑，他温柔地拢了拢程寄雪微乱的碎发，也不顾大庭广众之下做这样的动作有多不得体，神色无比认真，一字一句道：“当然严重。”
“你看，她的脸都吓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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