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望雨先是一怔，随后叹了口气，顺手捋了一下刘海，闭了闭眼睛，没说话。
见他不出声，对方也不再追问了。
等了许久，没有得到回应，段梓洋叹了口气，拿下耳机，退出了直播间。
林望雨默默地垂着眼 半晌，嘴唇终于颤了颤，什么也没说。
林望雨关掉直播，重新打开了游戏，自己挑了把枪默默地练起了压枪。等他摘下耳机，抬头看向窗外的时候，天边已经出现了第一抹亮光。
关机前，他看了一眼未读消息，疑惑地一挑眉。有一条留言，金主在几个小时以前发的。
“早点睡。”
......
屏幕上的画面静止了，段梓洋慢慢悠悠地喝完咖啡，才关掉了界面。
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揉了一把头发，把纸杯捏扁，丢进电脑桌下的垃圾桶，进卫生间洗漱。
刚拿毛巾擦完脸，段梓洋忽然听到有人敲了敲他的房门。
“谁？”
“我。睡了吗？”
这声音段梓洋很熟悉，是戚昊，KST战队的总教练。
段梓洋把湿毛巾挂回毛巾架上，趿拉着拖鞋打开房门。
“老戚？”
一开门，段梓洋感觉到一阵股烟酒气，夹杂着屋外的冷风扑面而来。戚昊今天被其他战队的教练拉着喝了点酒，嘴里叼着烟，漆黑的楼道只能看见烟头那一点火光。
段梓洋顺手在墙壁上摸了一下，打开了房间的吊灯，伸手摸了一下鼻子。
“进来说吧。”
段梓洋转身拉出一把椅子给他，自己则坐在了床边。
“今天你…打得不错。”
戚昊好像不知道从何说起，半天就憋出了这么一句。
段梓洋颇有自知之明地摇摇头。
“打得不好。”
只有在他面前，段梓洋才会难得地收敛起他那点痞气。
戚昊沉吟片刻，叹了口气。
“梓洋……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吗？”
“嗯。”
段梓洋心照不宣地说。今天前几局真的打得稀巴烂，要不是最后翻了盘，以老戚的性子早揪着耳朵把他丢出KST了。
戚昊打了个酒嗝，有点晕乎乎的，房间里的空气中充斥着一股酒味。段梓洋蹙眉，顺手从床头柜拿了瓶矿泉水丢给他。
戚昊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开口时却比段梓洋想象地还要沉闷。
“今年，大大小小的比赛，我、我们打了那么多场……以前不屑去参加的比赛也、也去了……嗝……就是为了拿个奖，面子上好看点，结、结果呢……只拿了两个银牌、四个铜牌……”
戚昊稍显苍老的脸色满是失落。
“二队打的就更加稀烂了……去年……”他喃喃自语道，“去年，算上的你的solo，KST拿了八个冠军。”
段梓洋着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即使这次他们勉强赢了比赛，KST也根本不像外界看来的“重回巅峰，重登冠军”那么风光。好几支战队培养出的新秀，都开始在各大赛场上展露头角，而他们这帮所谓的“老将”却开始站不住脚了。
这次比赛KST取得了保送亚洲邀请赛的资格。但是这样的状态下去，他们可能就要在全亚洲人民面前丢人现眼了。
真实的电竞不是个人英雄主义电影，靠一个人终究是撑不起来的。
“你也知道，二队水平就那样了。现在青黄不接的，青训队招进来的那几个水平也就一般，就算非要挑一个，矮个子里挑高个，拉到赛场上去也只能充个数。”戚昊叹气，“跟你说实话吧，上半年的时候，小战队有几个还算不错的选手，我都亲自去求了……没有一个愿意来的。”
“……之前KST鼎盛的时候，一流战队的选手都甘愿来当青训生的。”
戚昊好像话里有话。
段梓洋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背，咬牙道：
“……Giog水平确实不那么好，但是也不是非要换掉他。多练练说不定会有长进，他还算聪明，这次他还拿了四个人头……”
“不是换他。”
戚昊摇头。
段梓洋忽的瞪大了眼睛抬头看直视他。
“怎么了？换谁？”
戚昊无声地叹了口气。
“合约下个月到期，不能全队续约了。阿尔文决定要走了。”
“走？”
一向对什么事都表现得事不关己的段梓洋，竟然骤然变了脸色，瞳孔收了收，紧紧地皱眉，“他之前怎么没说过？”
“他怕影响你们比赛。”
戚昊嘬了一口烟头，吐出一片白烟，“他说要回美国去，和那洋妞结婚，然后环游世界。呵，这洋鬼子还真有情调。”
阿尔文是混血的美籍华裔，从小在美国长大，以前也打职业。四年前心血来潮带着女朋友来中国定居，加入了KST战队。
段梓洋不说话了。
阿尔文是现役战队中枪法最好的狙击位。要是比起对枪，除了段梓洋基本上也没人能对的过他。
“没事。”
戚昊见他脸色不好，拍拍肩膀安慰他，“还有一个月，说不定能找个人替他。”
段梓洋沉默不语。
阿尔文一走，意味着KST战队将由日渐衰弱变成大规模垮塌。
“……你安心训练就行，这些不需要你操心，不用去管。我想办法。”
戚昊沉沉地叹了口气，按灭了烟头，站起身，干笑两声。
“盛极而衰，就是这么个道理。没有谁能一直站在神坛上，我不行，KST不行，你Roex也不行。不过压力不要那么大。当年我退役之后，战队也不好过。这不，后来还是被你撑起来了。”
段梓洋别过头去，不知道在想什么。戚昊知道他不好受，拍拍他的肩。
段梓洋没有搭话，愣愣地不知在想什么。
看着他长大，戚昊知道，不管外界把Roex描述地多么超神，段梓洋其实做不到那么洒脱。不论是金钱名利，他所有的一切都是战队给予的。五年了，战队是就是他生活的一切，除了电竞，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走了，你休息会儿。”
戚昊挥挥手，段梓洋也跟着站起来送他出门。
“别送了。”
快要走到楼道尽头时，戚昊忽然回了一下头，段梓洋还站在门口，身影看起来有些落寞。
戚昊顿足，远远地朝他说道：
“说实话，我戚昊，这辈子最骄傲的事，不是当过KST的教练，也不是带着KST登顶世界冠军——”
“而是那天，在那个破网吧里捡到了你……当时我就觉得，KST有希望了……”
说完，他好像就后悔了，顿了一下，改口说：
“你早点睡。”
没等段梓洋回应，他抬腿转身就走。
“等一下。”
戚昊快要走下楼梯的时候，段梓洋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楼梯口，忽然开口叫住他。
“我有一个人选，但他不一定愿意来。”
..........
第二天中午，林望雨接到了直播平台的电话。
“喂，王总。对，是我……有什么事吗”
“……有人找我，哦，你说。”
林望雨接着电话，抽过一张废纸，用肩膀和脸夹着手机，摸过圆珠笔，在纸上记下了一串数字。
“嗯，行，我一会儿问问。”
挂了电话，林望雨还在纳闷。王经理只给了个电话号码和地址，叫他和对方联系，闭口不提是什么事。该不会是把他卖了吧。
林望雨坐到电脑桌前，按下开机键，抿了抿嘴，拨通了电话。
“喂，您好，我是林望雨。”
“喂，是YUIKA对吗”对面是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听着却不生疏。
“对，您有事？”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KST俱乐部PUBG分部的总教练，戚昊。”
林望雨瞳孔微微收缩，一下子明白了那声音的熟悉感来源于哪里。
“我看了你的直播，觉得你很不错，想代表俱乐部和你谈谈。我联系了你们直播平台，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意向来我们战队打职业？”
戚昊话音一落，电话另一头陷入了死一样的沉默。戚昊手里捏着的一根烟快要燃尽，他一口都没抽，烟灰尽数抖抖擞擞地掉在裤子上，他也没管。
“KST是支很不错的战队……但是实在很抱歉，我没有这方面的意向。抱歉。”
半晌，林望雨冷静道。
挂了电话，林望雨走进卫生间，把水龙头开到最大，粗暴地洗了一把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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