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为何

    蒋千斤虽是陈主簿请来的人,但陆兴察见他言语神态,知道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如今被人当场践踏,自然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更何况蒋千斤的名声他也是早有耳闻,输给陆宴这小子,简直是天大笑话!

    陆兴察冷笑,期待地将目光投向蒋千斤。

    蒋千斤转向众人,道:“画技我不懂,但这白瓷烧法,我——”

    “认输。”

    台下哗然。

    陆兴察腾地站起身来,道:“不可能!”

    高台后却忽然传来一男子的声音:“不知陆家家主这只瓷枕出价多少?”

    这句话一出,众人才想起来原来幕帘背后还坐着一人。不知其身份的人满脸茫然之色,知道那人身份的只有唐至文与县丞、主簿。

    唐念锦只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

    陆宴转头看向幕帘,道:“一百金。”

    “什么?一百金?”陈主簿也变了脸色,若里边那位以如此高价买了这瓷枕,岂不是说今日胜者就是陆宴?“陆宴!贵人看中我们慈州的瓷器,是你的福气。你若如此不知好歹,张口漫天要价,可太过分了!”

    粱老却呵呵一笑,摸着白须道:“你这老狐狸还真是聪明,罢了,这东西让给你也无妨,一百金怕是让你给赚了。”

    单以这瓷枕上失传的珍贵画技的价值,就远远不止这个价钱。

    幕帘后面的声音有些惊讶:“你不和我抢?真是稀奇,一百金而已,这瓷枕我要了。”

    粱老心中只道,瓷枕是死物,自家才懒得和那位去争。真正画瓷枕图的人,才是最重要的,若能寻得此人,研透甄氏画法岂不更方便。

    陆主簿还想再开口阻止,却被唐至文拦了拦,他低声告诫陈主簿:“我不管你打的什么主意,这幕后的人你我都惹不起,如今事已至此,你还是收敛一些。”

    陈主簿看了看台上的少年,心中闪过一丝不甘。

    唐至文起身道:“如今胜负已定,陆宴是陆家家主,此事就此落定,其余人不得在争抢陆家家产,违者以我朝律法严惩!”

    陆宴神色淡然,只将目光投向台下,想见见那双灵动的眼睛。

    可扫了一圈,台下却全无她的影子。

    他眼底唯一的笑意顿时消散,薄唇微抿。

    “我不服!”眼见到手的鸭子飞了,陈主簿一言不发,蒋千斤变了性子认了怂,陆兴察越发气极,他满脸通红,扯着脖子道:“你们设好了圈套,合谋起来谋夺我陆家的家产!你!”

    他伸手指了指唐至文、粱老与幕帘后的人,道:“你们合谋图财!官商勾结!”

    唐念锦躲得隐蔽,将自家身形遮挡地严严实实,却也听见陆兴察气急败坏的声音。

    “住口!”唐至文皱眉道:“你在胡乱攀咬什么?愿赌服输,输了便是输了!你还想撒泼耍赖不成?”

    陆兴察只道:“那幕后的人是你们寻来的托儿吧?为了陆家的钱,就拿块布在此处招摇撞骗,还贵人?我呸!”

    未等唐至文开口,那幕帘便被掀开,走出来一圆脸长须的中年男子。

    唐念锦细细看了半晌,总算想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人。

    可不就是那日自家在山下救的落水男子!

    “姓李的,早出来不就是了。”粱老道:“非要整个东西遮遮掩掩的,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身份。”

    陆兴察眼皮一跳,整个祈朝,李姓不多,且受彭城诸官如此重视的,只有……

    “温王殿下,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与这刁民一般见识。”陈主簿连忙道歉,又吩咐下人:“还愣着干什么,赶快把这闹事的人撵走!”

    再让这对草包父子在这儿呆下去,指不定给他闹出多□□烦!

    陆兴察被赶出祖庙,外面人也得了消息,知道最后获胜的竟是陆宴,那殷小尚可是大赚了一笔。陆兴察被人一堆推搡辱骂,带着自家儿子到了附近巷子角落,交代道:“我还是觉得这件事不对劲,他们这么久不出来,是不是真背着咱们在背后达成了什么阴谋?”

    “爹,你的意思是?”陆丰成也有些懵,这皇亲国戚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偏远的彭城,还那么巧,就出手帮了陆宴?

    “你从后面侧门溜进去,瞧瞧他们在里面说些什么!”

    陆丰成点点头,今日的事过后,陈主簿不知道如何对待他们父子,失去了利用价值,自家今后的日子定然不会好过。

    便悄悄绕了回去。

    祖庙内。

    唐念锦细细搜索了这具身体原本的记忆,祈朝当今的圣上至今无子,只有诸多兄弟封了亲王,这温王在是其中排行老五。

    唐至文在场,她不便出面。便一直躲着,见众人散了,温王与粱老以及一众人去了前面大堂议事,她便想偷偷从侧门先出去,在外面等陆宴。

    谁想前面晃过一个黑影,堵住了她的去路。

    见到鬼鬼祟祟的陆丰成,唐念锦本不想与他多作纠缠,谁想对方却主动招摇上来:“这不是陆家小子的小婢女吗?怎么鬼鬼祟祟在这儿?呵呵,我知道了,你们果然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唐念锦:“……”

    她上前想绕过陆丰成出去,却被他伸手又拦住了:“我要是喊一声,说你和我有勾结,你看陆宴那小子还愿不愿意——”

    这陆丰成人品不行,脑子竟还能转?若是原本这个世界的唐念锦,怕也被他这样的恶人给唬住了!

    陆丰成想动手,她偏不让他得逞,拉扯间有了声响,听见后面的脚步声,唐念锦狠狠推了陆丰成一把,他虽是男子,身子却不行,被这陡然地一下推攘给推倒在地。

    “怎么回事?”陈主簿的声音在唐念锦身后响起,“陆丰成?又是你!不是让你们父子有多远滚多远吗?!”

    陆丰成揉了揉胳膊,恶狠狠道:“这小娘子动手伤人,以下犯上!”

    “吵吵闹闹成何体统!”唐至文向温王歉然一笑,才转头看向唐念锦:“你——”

    “锦儿?”他瞪大了眼睛:“你怎么会在这儿?”

    唐念锦抬头看看陆宴,见他未有神色变化,又看了看唐至文。

    这下是躲不过去了,便挤出一个笑容:“爹……”

    “你这几日跑到哪里去了?!连个音信也无,真是有失——”唐至文当着温王的面,见多日未归的女儿与外人拉拉扯扯,顿觉颜面尽是,继续责骂她,却听见温王开口。

    “原来是唐知县的女儿,上次救命之恩还未来得及感谢,今日又见面了,果然有缘。若是不嫌弃,可否邀姑娘一叙。”

    唐念锦还未说话,粱老却拉开众人挤了进来:“就是你这个小姑娘画的画?”

    唐念锦愣了愣,点点头。

    粱老顿时眉开眼笑,道:“叙什么旧!跟小老头我上山,我收你为徒!”

    “谁愿意跟你去那荒郊野外,深山老林里吃苦。”温王嫌弃道。

    “可笑!你可知想当我徒弟的人,从彭城都能排到长镐!”

    唐至文一时未曾反应过来,见这两位为自家女儿争吵起来,虽不知唐念锦失踪这几日发生了什么,但目前看起来确实对自家有利,便柔声道:“是爹不对,忽略了你的感受,锦儿你失踪这些时日,我彻夜难眠。如今见你安然无恙,当爹的也很高兴,还是先回家去歇息一下。”

    又转身向两位道:“两位若还有话想说,不如到下官的寒舍一聚。”

    唐念锦见他变脸比翻书还快,心中更为这小姑娘不值当。

    粱老眼睛一瞪,道:“小女娃,你自己说,要跟谁走!”

    唐念锦不自觉看了陆宴一眼,见他还是沉默,心中有些忐忑。粱老画技固然厉害,但自家想要学成出师,靠画画养活自己短期内显然不现实,更何况画具画纸昂贵,她也负担不起。

    若回到唐家,必然又得面对这令人心寒的一家子。

    温王与她不过一面之缘,即便是报恩,也未能授她与渔。

    便道:“这几日多亏了陆宴照顾我,我……我也还欠着他不少银两,说好了用画工抵债,做人得言而有信。你们让我选,先得陆宴同意,若是他没意见,我自然没意见。”

    她把锅扔给了陆宴,一双杏眼满怀期待看着他。

    唐至文也道:“我替锦儿多谢陆家主的照顾,只是——女儿家在外始终不便,她欠你多少,我们唐家一定会还。如今她要回家,陆家主也不会阻拦吧?”

    陆宴看了眼小姑娘满怀期待的眼神,又看了看唐至文。

    “我自然不会阻拦。”

    唐念锦猛然抬头瞧他。

    陆宴却不看她。

    “行了,小女娃既然刚找到自己亲人,我小老头也不便打扰。迟些再去府上看我的徒儿。”粱老摇摇头道:“姓李的,我难得进城一回,走,请我喝酒去!”

    温王无奈笑道:“也就你敢如此叫我。”

    唐至文带一众人等送粱老和温王出去,陆丰成也被陈主簿带走。

    唐念锦见陆宴落在后面,便拉着他到了一处无人的地方。

    她把他堵在墙边,气鼓鼓问:“你为什么要同意?”

    他一低头,便看见她睫毛长而倦,小巧鼻梁下,樱唇微张。一双眼睛亮着星光,映照出他的影子,带着几分可爱的委屈和生气。

    陆宴的呼吸一滞,舔了舔下唇,压下心中想吻她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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