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桶以百米跨栏的姿态冲向楚颀,疯癫们兴奋地嗷嗷起来,木头、金属和肉.体碰撞成一片欢快的交响乐,大半桶污物眼看就要倾泻而出,白沫沫惨不忍睹地捂住眼,却听见对面响起粗嘎的惨叫。
她将手指松开几分缝隙,不过转瞬的功夫,也不知道楚颀怎么躲的,污秽半点没沾身,还擒住了那个勇士的手腕,白沫沫觉得自己甚至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他反手一推,四两拨千斤似的,栏杆后便连人带桶一块侧翻在了地上,而后才传来哗的一声响。
白沫沫和她的老鼠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待她回过神,楚颀已经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地走人了。
牢里诡异地寂静片刻,又轰地闹起来,连先前麻木或恐惧的囚犯都齐齐发出了“呕”“啊——”“惹”的声音。
哐当——恭桶完成倾囊相助的大任,从犯人身上滚下来,砸在地上。
白沫沫把手完全从脸前拿下去,鼻尖动动。
……哇擦咧。
恭桶倒了个底朝天,里头的东西也不知发酵多久了,淋淋漓漓地泼在那位勇士身上,效果堪比生化武器,在本就封闭的空间里炸开,气味猪突狗进地窜进每个人的脑仁儿,瞬间冲遍四肢百骸。
白沫沫干呕两下,好悬没背过气去,连蹦带窜滚回墙角:“我的天,要死了,哈啾——”她把袖角往口鼻上蒙,熏得翻白眼,就在这时,脑子里叮的一声,系统回来了。
白沫沫简直看到了黑暗里的一缕曙光:“快快,请求屏蔽嗅觉,我无法敷吸了…”
系统这次破天荒的技能满点,白沫沫话音刚落,周围瞬间变得安静,气味也不见了,她脑子好像都被净化了一遍,长长呼出一口气:“给力,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系统:“新手大礼包,五感自由屏蔽三个小时。”
背上伤口的疼痛随之消失,白沫沫巴适地往墙角一靠:“太好了。”
三小时够她睡个好觉呢。
她揉揉眼睛,酝酿睡意时随口问它:“对了,你刚刚干什么去啦?”
系统沉默两秒,道:“礼包需要排队申请。”
白沫沫感动的热泪盈眶,丝毫没察觉电子音里藏着的一点奇妙违心感,凭空做了个拥抱的手势:“统统你真好,给你比心心。”
系统隐身了。
白沫沫折腾这大半个晚上,终于得到一丝安宁,又困又累,半躺着便睡了过去。
楚颀回到房中,传水来净了手,霄九敲门进来道:“王爷,薛萦萦招了。”
楚颀颔首:“怎么说的?”
霄九皱了皱眉,似乎欲言又止,末了上前,回了几句话。
楚颀动作微顿,嗤地冷笑一声,霄九道:“属下以为,这件事王爷大可不必劳神,七皇子那边我们还不能妄动,薛杨二人不过是两颗棋子,一块处置了便是,蜥蜴断尾,何足挂齿。”
经手过薛萦萦的人肯定不是关键人物,纵然她交代个底朝天,也说不明白幕后主使到底是谁。
这姑娘在下了一万次报仇的决心之后,到底是怂了,把她犯的事撇了个干净,还迫不及待要给自己找只替死鬼。
而这个倒霉的替罪羊除了杨絮,自然没有别的炮灰能担此重任。
楚颀慢条斯理地把手擦干净,将帕子丢进水盆:“派风信的人去查底细,三天,本王要看到结果。另外,”他眼中生出几分玩味的探究,“带杨絮去对质。”
霄九不禁疑惑了,有风信在,别说案件始末,谁的祖坟底下有几只虫子都能数清楚,何需在犯人身上费功夫?况且这次只是两枚微不足道的弃子,王爷先前从不会做这种多此一举的事。
但他只是驻足了片刻:“属下这就去办。”
翌日天刚蒙蒙亮,狱卒拎着饭食进来,用葫芦瓢舀着分发,白沫沫被碗瓢碰撞的声音吵醒,看见其他人都端着食具接稀汤,也入乡随俗地爬起来去拿碗,磕磕里面的灰,把手伸出去。
这一刻是牢友们行动最一致的时候,无论是疯是癫,都知道肚子饿了去讨食。
白沫沫唇角抽抽,这种等着被投喂的感觉真是说不出来的怪异。
昨晚拿恭桶当武器的那个人已经不见了,牢笼空空,只留下一片被草草清理过的污渍,看的人脊背发凉。
稀饭倒进碗里能映出人影,依稀还带点热气,白沫沫捧着碗暖手:“好歹也是人生中第一顿牢饭…”
系统:“……”
刚把汤放到嘴边,外面的狱卒便扭头扔下活儿,殷勤地朝甬道拐角处迎了上去:“呦,霄侍卫劳驾贵步——您这是来提人?”
霄九说了个人名,大步流星地往里走,狱卒忙不迭跟上,一路小跑着摸出钥匙,直奔白沫沫这里来,白沫沫一口汤才沾嘴,吱呀一声,牢门开了。
她从豁口碗后面抬起眼。
霄九居高临下地站在门口看着她,眼里是不加掩饰地厌恶和防备,还有鄙夷。
白沫沫并不意外,在她的记忆里,霄九跟随楚颀多年,可谓忠肝赤胆,对她这个意图谋害主子的罪仆能有什么好印象。
她默默把含在嘴里的半口汤咽了下去,站起身来,指尖抓住裤缝:“霄侍卫。”
霄九开门见山,一句废话也没有:“薛萦萦昨天晚上俱已招供。”
白沫沫胡乱点头:“哦…小姐说的什…”“你是主谋。”
“什么?”白沫沫下意识抬起脸,睁大眼睛,指指自己,“我?”
霄九抖开一张纸:“供状,可认字?”
白沫沫瞧过去,状纸用小楷写的满满当当,读来应当是陶芷攸的口述,虽经人整理,口吻间慌乱惊惶尤显而易见,责任却分配的一清二楚。
在这张供状上,杨絮成了改名换姓的陶家幺女,薛萦萦因为容貌过人,流落南地时被杨絮推上去替自己卖身卖命,自己则顶着丫鬟的名头以求避祸,借着皇帝南巡官员来访之机,杨絮还逼迫她勾.搭了一个恩客,混到楚颀身边伺机复仇,总而言之,杨絮心机深沉压榨忠仆,导了出谋害亲王的大戏,薛萦萦则是被迫上船,还因对楚颀真心爱慕不忍下手而露出马脚,是一朵楚楚可怜的小白花。
白沫沫看完,一股子血气直冲脑门,如果可以,她一定会把薛萦萦拽到跟前,指着鼻子骂一句胡说八道。
哪有这么颠倒黑白的?
苍天可鉴,杨絮虽然是个小怂包,对薛萦萦却是实打实的掏心掏肺。
到扬州时,两人都才九岁,鸨母见她们生的玉雪可爱,着意教养,薛萦萦心气高,万般不听,被人教训,杨絮扑过去给她挡鞭子,鸨母不给饭吃,她冒险偷了干粮给送过去,再过两年,杨絮长残了,一心伺候主子,薛萦萦不肯接客,杨絮为了护着她,不知遭了多少毒打,好歹说服鸨母让她当几年清倌,后来薛萦萦碰到个皮相好的嫖客,自愿献身,九头牛都拉不住,那浪荡公子使初信誓旦旦说为她赎身,结果时间一长,玩腻了就跑了,从那以后,薛萦萦就一再沉沦,对杨絮的态度也越发恶劣。
若说先前薛萦萦对杨絮还有点从小到大的主仆情谊,后来则成了她发泄不满的出气筒,稍不顺心便动辄打骂,可杨絮这姑娘丝毫不知抱怨,就差把薛萦萦的命当成自己的,这次谋杀还替她打算,为她挡箭,换来的却是这般对待。
白沫沫:“虽然我不是原主,可还是好生气啊。”
系统道:“经分析,此种反应属于人类正常范围内的正义感催发。”
白沫沫:…你敢再公式化一点嘛。
系统很高冷,除了这种回复几乎没别的话了。
霄九见她在发呆,颇为不耐,冷声打断道:“你有什么话说?”
白沫沫看了霄九一眼,白着脸晃了两下,反正伤没好,不用装脸色也差的要命,她摇摇头,张了张嘴,却没否认,从嗓子里挤出几个字:“让…让我见见小姐。”
她睫毛一动,话音还没落,几颗水珠子啪嗒啪嗒先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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