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绍明醒的时候他们已经不在马车里,满屋子都是氤氲的冷香,入眼是轻如薄纱般的床帐。鼓鼓囊囊的包裹还塞在他的衣襟之中,没有被动过的痕迹。那他师父哪儿来的钱?
“乖徒儿你醒了?”桐庐散人终于没再端详他的那把新买的剑,把它插回剑鞘,他晃着腿吊儿郎当也没个正形:“睡得倒是安稳,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世道,雇了马车就敢直接在上面睡。”
曾绍明揉着眉心下了床,眼睛都肿得睁不开。他坐到桐庐散人旁边的椅子上,倒了两杯茶,端起一杯轻抿了口轻轻地问道:“师父,你现在还在发烧吗?”
“还真把我当个什么弱不禁风的人了?”
“那就好,不烧就好。”曾绍明松了口气,把手上那杯茶一饮而尽,长出口气:“师父,我们这是在哪儿?”
“不了,认路你千万别指望我。我还等着你休息好了去打听,我脸皮薄开不了口。”桐庐散人把怀里的一包银子掏出来扔在桌上:“好好收着,我实在是没想到,居然还有人敢抢到我头上,我干脆顺手就把贼窝洗了个干净。这些银子捐点用点,我们紧凑着过日子。”
曾绍明闻言怔了一下,然后把那袋银子好好收在怀里,面上表情要多难以置信就有多难以置信:“车夫他居然抢我们了?我还挑挑拣拣选了个看起来老实的,而且他连银子都没怎么收。”
“合着你是被人买了还给了人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桐庐散人把曾绍明几乎要掉下来的下巴拖了回去,又控制不住把他新买的剑抽了出来,爱不释手地摸了一把:“老弱病残,你占弱我占老病残,不抢我们抢谁?”
曾绍明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惹的麻烦都还是他师父解决的。
“你也别气,没什么好气的。这世道就是这样,况且他们都还没能打过我,碰上我横竖都是他们吃亏倒霉。”桐庐散人站了起来,拍拍他的肩:“下次你要走怎么也得把我叫醒,那我肯定站你这边。就顾笙凉就这个脾性,旁人还真受不了,我也是不和他计较。是当真没有考虑到你。”
曾绍明垂下眼眸一句话都没说,看起来有些莫名的愤怒。
桐庐散人看他还是不高不兴,干脆又揉了揉他的头发:“行了行了,我们走就走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你过得舒服点我也开心。你以后心里有什么也不用一个人生着闷气,告诉我就行,我肯定会依你。我也是第一次带小孩,没什么经验可能不周到,你多担待点,该批评就批评。”
陡然就觉得有些闷,桐庐散人站了起来,背对着曾绍明推开窗户透透气,发现街上还真的挺热闹。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一家卖糖人的小铺,转了转胳膊。
“我是真的缺点心眼,你不说就别指望我能发现,胆子放大些。”
曾绍明站起来就把桐庐散人环住了,哭得桐庐散人背后一片濡湿:“师父,你怎么这么好啊?”
都没人对他这么好过。
桐庐散人倒是有些不知所措,抱起胳膊任他哭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我像你这么大要是还敢哭,我师尊能把我头打掉你知道吗?”
他找了当地最大的花楼住,第二层。路上来来往往的人,少不得看见这一幕对他们指指点点。
还有人对着他轻佻地吹口哨,桐庐散人也毫不害臊地吹回去。曾绍明愣是不肯撒手,桐庐散人也依着他。
他感觉还挺奇妙的,他之前有过两个师弟,一个顾笙凉,一个花未红。他们都是脾气顶古怪的人,从来没在他面前露出柔和温软的一面,更别说在他面前落泪了。
还真挺奇妙的。
曾绍明抱着他哭完就下楼去问路问事,一点也不含糊。桐庐散人推开窗靠近床边坐着,看着曾绍明盯着两个通红的眼眶一个个地问路,捶着桌子就大笑了起来。
曾绍明耳朵也尖,听到这点动静抬头看他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就有点不好意思地跑开了。
长淮酒乡,也是出了名的风水宝地。
寺庙对面就是花楼。
人间旁边就是鬼市,癫狂而又神秘到了极点。
这个地方,在十八年前是没有的。桐庐散人觉得稀奇,拉着曾绍明就着夜色就到处逛了逛。
他顺便给曾绍明投喂了个他看中了好久的糖人。
城中卧了一条河,即使是夜也雾气蒸腾,清濛一片。上面有通明的船,偶尔从上面传来少女清亮的歌声。
曾绍明看到一家人肉铺子,吓得脸色全变。
夜市中热闹得很,敢这时候出来的人都不寻常,有不少人的脸上都覆了面具,泛着诡异的银芒。
曾绍明扯了扯桐庐散人的衣袍,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我刚刚又问了,今天这样热闹是有大人物要来?”
桐庐散人一勾嘴角:“谁啊?”
什么大人物他还没见过?
曾绍明又说:“听说是花未红。”
桐庐散人嘴角的笑瞬间垮了下去,脸色全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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