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飞舟不必抬头,便能感受到游孤夺迫人视线,极具存在感地悬停在他头顶上方。他只觉得头皮发麻,仿佛被洪荒巨兽盯上一般,身上汗毛根根倒竖,连同血液都开始凝结。
难道要说他不仅帮伤兵们换衣服,看到顺眼的肌肉还顺手摸一把吗?
他倘若这么说,不知道还有没有命见到明天的太阳。
秦飞舟心思电转,决定不正面回答,把想象的空间留给游孤夺本人:“医者父母心,我既然跟着温老学医,自然也要学习师父的医者仁心。伤者对我而言,无论男女,都只是需要帮助的人罢了。”末了还瞟了他一眼,仿佛在鄙视他思想龌龊。
“你以为我会信?”游孤夺嗤笑,随手将里衣丢给秦飞舟,“我的身材不比他们好?”
秦飞舟忍住抚摸对方的冲动,将手中里衣横向展开,顺着对方后背机理套上去。游孤夺两只手穿进袖子里,旋即转身露出令人垂涎的人鱼线。眼看秦飞舟的目光都快黏在上面,他得意勾唇,复又问道:“我在问你,我的身材和他们相比谁的好?”
“你,你的好。”
“那你是看他们的身体,还是看我的?”游孤夺循循善诱。
秦飞舟嘴角分泌出可疑的液体:“看你的。”
游孤夺总算满意,不再用自己比例完美的肉.体现身说教。他扣好衣扣,穿上铠甲,又成了那个衣冠楚楚、威震八方的游将军:“今日先放过你,若我下次来见你不守诺言,定施惩戒!”
临走前,他还不忘抹黑丽族:“你既然喜欢男人,那全是女人的丽族必定不愿去吧?”
“你在这里,我哪也不去。”秦飞舟极认真地说道。
游孤夺耳尖迅速染上一层绯红,他算是明白了,秦飞舟根本不是胆大,而是胆大包天!他竟然敢对他说出这种话,这样明目张胆地勾.引他!
游孤夺恶狠狠瞪了秦飞舟一眼,到嘴的呵斥出口却成了:“我明日再来看你。”
秦飞舟眼睛一亮,随即那抹亮光迅速黯淡下来。他走上前,轻轻为将军整理领口,目光缱绻又小心翼翼:“将军,你既对我无意,还请不要总是来这里与我见面。我已经放弃了心中妄想,游将军倘若对罪奴还有一丝丝怜悯,就放任我在这里自生自灭。”
这是让他不要来了?
游孤夺眸色渐深,一只手绕过秦飞舟的小臂握住他的手腕。他好歹记得秦飞舟先前受过伤,此番动作带着与他性格截然相反的温柔。他凝视着眼前的少年,他们距离极近,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在我这里,没有人能对我说不要,不可以。你只需知道我不会害你,你在这里安生待着,我可以保证你绝对安全。至于其他,我不会承诺,我想你心里应该清楚。”游孤夺其实并不太懂自己的心思,他唯一知道的是,他舍不得少年死,也舍不得他从自己身边离开。
既然如此,他就不择手段把他留在眼皮底下。他游孤夺向来随心所欲,他想要的,就绝没有得不到。
秦飞舟没有错过他眼底疯狂的独占欲,垂首掩去眼中复杂的眸光。等游孤夺走后,他才对激动地对系统说:“湿.身.诱.惑啊,这也太性感了吧?我真怕突然飙鼻血,然后因为弄脏游孤夺的鞋底被剁成肉酱。”
【那我们还要逃跑吗?】
“这个……再议。”秦飞舟没好意思坦白自己舍不得游孤夺的肉体。
系统却懂了他的未尽之意:【靠,你早晚有一天死在男人手里!】
*
当晚,游孤夺派出去的探子快马加鞭来报。
游孤夺看完密信,一张脸黑如锅底,眼底酝酿滔天风暴:“这女人居然敢!”
“将军,出什么事了?”军师见他脸色不对,连忙问道。
“丽白涛那个女人,根本就没打算向我要人。她直接绕过我和今上谈判,愿意花大价钱换下秦飞舟。这是她给的礼品清单,你自己看。”游孤夺将封密信丢给军师。
军师粗略看了一眼,登时愕然:“这么多?丽族这是疯了吗?难不成这个秦飞舟对她们真就这么重要?”
游孤夺脸色更沉,秦飞舟对她们重不重要他不知道也不想管,他只知道他决不允许秦飞舟离开他的视线,更不准他去什么丽族。
军师跟随游孤夺多年,多少能懂他心中所想之事。他一面诧异于将军对秦飞舟的独占欲,一面又为游家军即将面临的风波担忧:“这份礼单太诱人,今上没有可能不答应。他日若是今上要求您交出秦飞舟,您当如何?”
“不过一个傀儡……”游孤夺双眼微眯,有些话不必多说,聪明人自然能领会。
军师忧心忡忡出了帅帐,游孤夺一人坐在床榻前,盯着跳动烛光沉思一夜。
次日,他依言来到温老处寻秦飞舟,带着他出了营帐,一直来到演武场。
也不知他和副将说了什么,操练忽然暂停,士兵们自发围成一圈,将中间的场地留出来。只听见鼓声一响,立刻有两名士兵迈入战圈。他们各自在兵器架上选了一把趁手兵器,互相打了声招呼便开始过招。
秦飞舟站在看台上最好的位置,看得两眼发直。他当然不是为他们精妙绝伦的招式和精彩的对抗而全神贯注,能让他如此兴奋的原因只有一个——战到酣处,双方像是约好一般,齐齐脱掉上衣,露出精赤胸膛。
饱满肌肉在汗水浸渍下熠熠生辉,秦飞舟在心里对系统嘶吼,这绝壁是古代版的哲学!
“有那么好看?”游孤夺忽然有些不满,他伸手擒住秦飞舟的下颚,迫使他转头看向自己。
哪怕被命运扼住了咽喉,秦飞舟的眼珠子还是忍不住往场中看。这让他整张脸的表情都显得尤为滑稽,叫人忍俊。
游孤夺顿觉今天的安排就是个错误,军师提出投其所好的建议,在他看来一点屁用没有。
“都散了!”游孤夺怒而起身,咬牙切齿道。也不等将士们反应过来,单手搂着秦飞舟的腰,三两下从看台上掠下,半抱着他走出演武场。
秦飞舟不满嘟囔:“到底让我来做什么啊,好戏刚开始就被你搅和了。”
“好戏?”游孤夺怒意更甚,“你不是心悦于我么?怎么还眼巴巴地看着其他男人?秦飞舟,你真要逼着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你才甘心?”男人嘶吼。
秦飞舟却早已看穿他色厉内荏的本质,对他的威胁充耳不闻。他拍了拍缠绕在他腰间的手臂,软言撒娇:“疼,轻点。”
这一声夹杂着气音的请求效果极其显著,游孤夺手臂一僵,只觉得一股酥麻直达耳迹。他狠狠瞪了秦飞舟一眼,示威地紧了紧怀抱:“不想掉下去就别惹火!”
说着,他解开马厩里一匹棕红色战马的缰绳,搂住秦飞舟腰身将他抱上马背。秦飞舟目光发亮地看着身下这匹马,它四肢矫健,油光水滑,那一身血色皮毛,在阳光下仿佛流动的鲜血,充满律动感。
“会骑吗?”游孤夺问。
秦飞舟摇了摇头,不论是他自己,还是娇生惯养的原主,都没有骑过马。他对这匹马十分好奇,手指时不时撩拨鬃毛。也不知是不是他摸得马儿舒服了,大马“嘚儿嘚儿”地踏着马蹄,蠢蠢欲动。
“他很喜欢你,”游孤夺摸了一把马背,温声道,“这匹马跟了我好些年,我倒是第一次看他这么喜欢别人。”
“将军没有其他的战马吗?”秦飞舟狐疑地看向他,“将军说它跟了您好些年,那它的年纪应该不小了,将军怎么不让他休养生息?”一边说着手里还一边紧握缰绳,屁股下骑着马的感觉很奇怪,总让他有一种摇摇欲坠之感。
游孤夺笑笑,“它一出生便四处征战,若是让它休息,它只会衰老得更快。汗血宝马生于战场,死于战场,这便是它的归宿。”
秦飞舟第一次见游孤夺不掺杂任何嘲讽意味的笑容。男人总是紧蹙的眉眼舒展开,眉骨英挺、薄唇性感,本就俊美无畴的容貌竟然再上一个台阶,英俊得不似真人。秦飞舟不由得看呆了,对上游孤夺询问的目光,他只得实话实说:“将军笑起来真好看。”
游孤夺微微一愣,坐在马背上的少年忽然如此诚恳地夸他,倒让他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他抿了抿唇,将嘴角的笑意略微收敛一些,踩着马镫翻身上马,双手怀绕过秦飞舟握住缰绳。
“我不笑的时候不好看吗?”游孤夺突然问。
他贴着秦飞舟的耳畔,每一个字都带着温热的气息。直到最后一个气音出来,吹出的暖风几乎酥麻了秦飞舟半边耳朵。他刚想回答,游孤夺却使坏一夹马腹,然后早有准备地让秦飞舟后仰入他怀抱。
游孤夺的怀抱和他这个人截然不同,那是一种充满着热量和温度,无比温暖的怀抱。秦飞舟感觉自己被蛊惑了,他放任身体,任由它仰躺在游孤夺怀里。
“舒服?”游孤夺问。
秦飞舟诚实地点了点头,游孤夺又问:“是马背舒服,还是我的胸膛舒服?”
秦飞舟哈哈大笑:“你连马的醋也要吃?游将军,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我没有。”
“你就有!那我说马背舒服,你会生气吗?”秦飞舟反将一军。
游孤夺沉默了一瞬,依旧坚持:“我没有吃醋,但我会生气。”
死不悔改。
秦飞舟摇头失笑,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心情都随之豁然开朗。难怪人喜欢兜风,喜欢骑马,喜欢一切新奇又刺激的活动。当肾上腺素狂飙的时候,他可以暂时忘却一切,全心投入到享受当中。
“嗖!”
破空声划过耳迹,游孤夺猛然环抱秦飞舟向后仰倒。秦飞舟只看见一支羽箭从他眼前呼啸而过,最后没入树干发出沉闷的响声。
“谁!”游孤夺眸色一厉,他的目力极好,可以看到远处有人牵了绊马索。他不得不勒紧马绳,迫使它停下。
游孤夺低声嘱咐秦飞舟:“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要下马,记住了吗?”随即自己翻身下马,一巴掌拍击在马背上。汗血宝马吃痛,立刻迈开蹄子狂奔。
秦飞舟趴伏在汗血宝马背上,眼睁睁看着游孤夺逐渐在他视野中缩成一个圆点。他忙不迭抚摸着汗血宝马的脊背哀求:“马儿,你快带我去找你的主人!别跑了,再跑你的主人就要被宰了!”
呼啸狂风几乎将他的声音切割成碎片,迫使他连呼吸都颇感困难。秦飞舟跟系统急成一团,要是目标人物死了,那他们的任务可就彻底失败了!
“不行,统统,我必须赶回去救他!”秦飞舟刚放完豪言壮志,就被一条树枝打在额头上。为防止二次受伤,他只得重新趴下抱紧马脖。
【回去送死恐怕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
“那你说怎么办?”秦飞舟急得都快哭了。他想起那个男人下马前深邃的眼神,还有临别前说的那番话。无论如何他都不希望游孤夺死,至少别因为他而死。
系统陷入沉默,他那里的东西绝大部分只能针对宿主使用,面对目标人物的危机,他派不上什么用场。不过他也没闲着,紧急从总部下载了一套骑马指南,念给秦飞舟听。
秦飞舟按照系统所说的办法勒紧缰绳,果然这匹汗血宝马停了下来。他拍拍汗血宝马的头,学着游孤夺一夹马腹:“咱们去救你的主人!”
系统为他呐喊助威,顺便把能开的金手指全开了。像什么“死不了的主角光环”、“爱笑的男生运气不会差”还有“路人甲隐身光环”。这些金手指效果很不明显,系统只能指望全开的情况下量变引起质变,帮助他的沙雕宿主拯救目标人物。
汗血宝马跑了约莫一刻钟,秦飞舟总算能看见正和敌人战斗的游将军。他此刻状态着实不妙,双眼紧闭半跪在地上,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计其数,只有依靠他的那柄宝剑才能勉强支撑。
“马儿,咱们上!”秦飞舟只懂得抓紧缰绳,什么驭马骑术他压根不会。好在这匹汗血宝马身经百战,对付这些黑衣人颇有章法。
它并不蛮冲,黑衣人一举刀,它便退到一边等待机会。秦飞舟手里拿着一根路上折的树枝,在马儿来回奔突之时狠狠抽击在那些黑衣人身上。
更让秦飞舟惊喜的是,他竟然看到了小玄风的身影。这只素来腼腆的玄风鹦鹉,战斗起来比起汗血宝马都不落下风。只见它拍打翅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其中一名黑衣人,两只平日里只懂撒娇打滚的爪子,此刻却无比凶狠地在他脸上抓挠。须臾之间,那人就倒在地上捂着脸鬼哭狼嚎。再补上马儿奋力一踢,这倒霉的黑衣人竟就这般憋屈地断了气。
拿下一名敌人,秦飞舟一方士气大增,愈战愈勇。有了秦飞舟的帮助,游孤夺总算腾出手来反击。秦飞舟知道他闭着眼睛看不见,便出声提醒敌人所在的位置。游孤夺本就有听音辨位的能力,配合秦飞舟的提醒大发神威,完全看不出他此时双目短暂失明,视野一片漆黑。
游孤夺浑身浴血,身上几乎找不到一块好肉。他的发冠不知落在何处,长发披散开来,地上横七竖八躺着敌人的尸体,粘稠血液一直蔓延到他脚边。秦飞舟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望着游孤夺。整个血色地狱,唯有他是唯一亮色。
杀手尽数被游孤夺反杀,死的不能再死。他并非不想留一名活口,只是他此时看不见,又不放心秦飞舟对上黑衣人,万一他一时不查害了秦飞舟,那才是得不偿失。
两人一鸟一马狼狈地回到军营,游孤夺拒绝了所有人的搀扶,将自己的重量大半压在秦飞舟身上,被他扶着去见温老。温老简单检查之后神色凝重:“皮肉之伤好说,可伤了眼睛的是硫粉。此粉入眼灼痛非常,如烈火灼烧。至少需要治疗一个月才能治好,这期间不能视物,将军还请做好准备。”
游孤夺颔首,没有表露出任何不满。温老心里暗暗点头,游孤夺是他见过最优秀的年轻人,这份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惧的泰然不是谁都能拥有的。
温老将药方写下,交由秦飞舟抓药。自己则替游孤夺倒了一杯茶,推到他手边。
游孤夺感受到茶水的温度,摸索着饮下。半晌,他才开口沉声:“温老,我要向你要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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