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 大天狗,这是你的孩子吗?”酒吞童子端着酒杯毫不客气地嘲笑着他, 仔细看, 那个突然冲出来抱住大天狗的小妖怪确实和大天狗挺像的。
同样背后长着黑色的羽翼,穿着白色的衣服,小家伙还带了个红色的天狗面具。
“闭上嘴喝你的酒。”大天狗冷冷地回了一句, 把抱住自己的小妖怪拎了起来,平视着那个有些可笑的天狗面具,他开口道,“你是谁?”
小妖怪被拎起来也一点都没有反抗,而是顺从地垂下短短的四肢,回答了这个长得和她一模一样的妖怪的话, “是鸦天狗。”
“妖力如此弱小还敢自称天狗。”大天狗不屑道, 而后松开了手, 他原以为这个小妖怪会用着翅膀飞起来,谁知道她一下掉到地上, 天狗面具的长鼻子也刚好磕到地上摔断了。
忍着摔倒疼痛的小鸦天狗坐起来,她听到了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 心里一紧, 也不管被蹭破的手腕, 赶紧伸手去摸自己的面具, 又在地上找到了断掉的那一截长鼻子。
断裂的地方如此清晰, 甚至没有办法欺骗自己那一声只是自己的错觉。
一路上忍着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了, 闷哼一声哭了起来。
好不容易收集到的一叶子水全部倾倒掉的时候没有哭, 发现自己不会飞的时候没有哭,被青蛙瓷器用纸扇打头的时候也努力忍住了没有哭。
现在哭了起来反而一下子停不下来了,本就什么都不知道,凭着不知道哪里出现的一句话就走了好久发现了小溪,之后又茫然不知所措。
便跟着主动和她说话的青蛙瓷器走了,没想到反而把心爱的面具鼻子给折断了。
和自己长的一样的妖怪,她是很想亲近他的,因为她的脑袋里面空空的,什么都不记得。
可是他把自己的天狗面具摔坏了,但其实也不是他的错,他不认识她,被她突然抱住肯定会不高兴的。
只能怪自己,要是好好听青蛙瓷器的话就好了。摸着尖锐的断裂口,被刺的有点疼,手腕上被蹭破的伤口也慢慢显出存在感,小妖怪后悔了。
她想止住眼泪却无法停止,又是伤心又是觉得太疼了。
“好了好了,不哭了。”有人过来安慰她,摸了摸她的头发,这个声音是‘晴明大人’。
如果没有安慰的话或许只是在闷着声音哭上一会就停了,但是有人安慰了之后,哭声就一下子放开了,小妖怪扑进晴明大人的怀里大声哭了起来。
即使是世间最强大的阴阳师在面对这样的场面时也毫无办法,晴明无奈的笑着,从来没有安慰过人的他只能尝试着轻轻拍着她小小的背,放柔了声音,“小鸦天狗,不哭了。”
她乖顺地慢慢小了声音,却还是低声抽泣着,连带着小小的身体也跟着一下一下抽动,让人心疼地厉害,晴明避过她手腕上的伤口把她抱起坐到走廊的地板上。
温声道,“把面具和断掉的鼻子给我看看能不能修好?”
在轻声啜泣的小妖怪紧了紧握着鼻子的手,还是把鼻子放到了他的手上,而后把自己的面具解下来,用着一种可以说是郑重的态度把面具放到了他手里。
摘下面具的小妖怪有张小巧精致的脸,白嫩嫩的面容,有些未褪去的婴儿肥,两只金色的眼瞳大大的,水润润的还在流眼泪,眼眶和鼻尖通红,额头上大概是刚刚摔下来的时候被磕到了,也是一片通红。
晴明轻轻碰了一下她的额头,问道,“疼吗?”
她疼的躲了一下,咬紧了下唇,却摇了摇头,带着浓重的鼻音,嗓子细细的,“不疼,我的面具还修的好吗?”
明明是疼的表现却一心惦记着自己的面具,看来是真的很宝贵这个面具了,饶是晴明向来温和都忍不住将略微谴责的目光投向了大天狗。
大天狗看着这边抿着唇不说话,酒吞童子在这样微妙的气氛里也没敢再说什么嘲笑的话,只是摸了一下鼻子,道,“这小妖怪长的还挺好看的。”
他不知道,小妖怪被这句话稍稍安慰到了,眨了下大大的圆润眼睛,决定也稍微喜欢一下这个不好好穿衣服的红发妖怪。
而且他身后还背着一个好大好大的葫芦呀。
酒吞童子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好心朝她露出了(自认为)安抚的笑容,然后就见那个小妖怪迅速把脸躲回了晴明怀里,还抖了一下小小的身子。
最气人的是,晴明还看了他一眼,道,“不要故意吓她,酒吞童子。”
我不是,我没有,你冤枉我。酒吞童子内心否定三连,本大爷刚刚那么温柔的笑了,这个不识好歹的小妖怪居然害怕,气死他了。
但又怕自己开口又吓哭那个小妖怪,酒吞童子张了张嘴还是干脆把酒杯里的酒倒进了口中,堵住了自己的嘴。
收回视线,晴明对着把小脑袋埋在他怀里的小鸦天狗道,“刚刚对着你笑的是酒吞童子,他没有恶意,你不要害怕。”
小妖怪听了有点犹疑,不过还是乖乖点了点头。
她看上去如此乖巧,晴明只觉得自己内心愈发柔软,就是很想去揉揉她红润的脸,为了打消自己这个想法,他认真地看起来自己手上拿着的面具。
鼻子处断裂的太过彻底,基本断绝了能修复的希望。
但是怎么跟她说还是个问题,晴明担心自己一旦说了,小妖怪就会因为伤心又哭起来,但也无法欺骗她说能修好。
晴明回想着自己认不认识能将物件复原的妖怪,但能想的仅有一个叫做‘借纸’的妖怪,而他能复原的仅仅是纸类的东西。
不等他思考出一个好答案,她自己就先开口了,“晴明大人,我的面具是不是修不好了?”
小妖怪隐忍着哭腔,声音哑哑的,是因为刚才哭的厉害。
晴明再一次把视线看向自己的妖怪友人们,大天狗看着这边不说话,酒吞童子对上他的视线就挪开装作专注地喝着酒,青蛙瓷器直接藏到了瓷器底部,只露出个斗笠的尖顶。
看来是没有一个能帮他的。
无奈还是和她说了实话,“暂时是无法修复的,对不起。”
他原以为小妖怪会哭出来的,都做好了再一次安慰她的准备,可没想到她吸了下鼻子,没有哭。
大大圆圆的金色双瞳里满是伤心,却伸出小小的手拍了拍他的肩头,道,“不是晴明大人的错,是我自己太不小心了,冒犯了大天狗大人。”
说完不好意思似的抿了抿唇,露出了个害羞的笑容,“刚刚哭成那样实在太丢脸了。”
晴明还未接话,大天狗先开了口,“知道冒犯于我还不算太过失礼。”
小妖怪听到他这样说只能低着头道歉,“对不起,大天狗大人。”
大天狗哼了一声,张开巨大的黑色双翼飞走了。
酒吞童子把自己的酒杯添满,心想:尽会说些违心话。想着想着倒是笑了,嘛,看来自己还不是最难受的,反正大天狗肯定比自己难受。
晴明着实无奈,也知道大天狗并没有恶意只是性使然,只能劝慰道,“也不是你的错,我再帮你看看能不能修好。”
小妖怪想了想道,“那样会不会很麻烦晴明大人?”
她知道要将完全坏掉的东西修好是难的,况且本就是自己鲁莽才害得天狗面具的鼻子断掉了,但是还是因为晴明的提议很是心动。
“我平日里都清闲的很,况且也不能保证帮你把它修好。”晴明心里也清楚,多半是修不好的,只是他想给她一段适应的时间。
小妖怪点点头,“我知道的,就算修不好也没有关系。”
她对了对食指,有些忐忑,“那我这段时间可以暂且留在这里吗?我睡在树上就可以。”
忽略她背后生着的黑色翅膀,模样漂亮的小妖怪看起来和贵族家的姬君没什么区别,晴明摸了摸她柔软的长发,“你愿意住下那边住下吧。”
小妖怪笑了起来,拉住他袖子的一角扯了扯,“谢谢晴明大人。”
她原先因为哭泣而泛红的眼眶和鼻尖都恢复成白嫩的颜色,只是额前一大块红色还存在着,而且看上去似乎还越发严重了。
晴明不敢再伸手碰触,他倒是有熟识的会治愈的妖怪,但她们住的离这儿颇远,现在是无法叫她们过来了,只能嘱咐道,“小心些别碰到额头。”
将她抱起放到自己身边坐着,晴明看向青蛙瓷器,“今天天色已晚,你改日再来吧,青蛙瓷器。”
青蛙瓷器钻出个头来,黑白分明的眼睛转了一圈,只知道原先站在那儿的大天狗不见了,应一声晴明大人的话,赶快驱使着座驾离开这个地方。
心中想到:晴明大人这里的大妖怪实在太可怕了,那只小鸦狗差点没命居然还主要要求留下,也不怕做了酒吞童子大人的下酒菜。
他反正是再也不敢来了,还是回去山林里做一只没有生命危险的自由妖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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