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白枝实在记不清自己是怎么昏过去的,等她再次醒来,已经到盛家了。

    谢叶之那个不着调的,嗪着一脸坏笑看着她。

    白枝不理会他,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戚延身上。这位才是她要抱的大腿。

    下马车的时候是由戚延扶着她下去的。

    哪怕只是伸出手扶一把,受宠若惊的白枝依然噤若寒蝉。

    她早就做好不与他扮做夫妻的准备,怎么他自己先变了卦?

    “夫人,我们走吧。”戚延道。

    白枝觉得自己揽着他胳膊的手极其僵硬。

    此处已是北城,等候多时的现任家主盛长衡亲自来接,服侍与看守之人全换成了带过去的精兵,其余闲杂人等统统避而不得见。为他们治伤的人尽是盛长衡的亲信,医术虽不如那些名门大夫,但胜在口风严密,是以一行人受伤之事被藏得密不透风。

    负责给白枝看病的大夫刚走,为了避嫌来的是个女子,蒙着薄薄的面纱,衣着也充满异域风情。

    接着门被打开,白枝当时大夫折返,没大在意,哪知一抬眼,看到一张梦里都追着打的脸。

    “没让大夫给你把脉吧?”此时的谢叶之一身墨衣,不似平日的妖冶如火,整个人添了不少宁和的气质。

    白枝摇摇头。他之前叮嘱过,所以她特意没让大夫碰她的手。现在大夫走了,她说出自己的疑惑:“为何不让大夫把脉?因为我中的毒见不得光吗?”

    谢叶之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非也非也。你体内的毒贸然地治只会起到反作用,或者说,你万万不可背着戚延给自己治毒,否则被他知道,你怕是要完蛋了。”

    “你就这么好心?” 白枝半信半疑。

    “好心?侯夫人是被压榨久了产生错觉了吧。”谢叶之毫不客气地让她那点信任消失殆尽,“那家伙早就成了半个大夫,你整日跟他同睡同住,你的情况他很清楚。”

    “他果然会医术。”白枝喃喃道。怪不得那次会为她把脉,一个优越富足的将军之子会医术,实在很难让人理解。

    “这很奇怪吗?”谢叶之不以为意,“他的一个熟人病情迁延不愈,上心时间长了,久而久之就会了。”说到这,他话锋一转,“我也会一点,要不我也替你把一把脉?”

    话出,白枝用不靠谱的眼神打量他,与其和他多费口舌,不如倒头睡会保留体力。她二话不说,速速请人离开。

    看她说躺下就躺下,这么干脆,谢叶之不禁笑了笑,走之前用一种揶揄的眼光看她。

    过了很久,门外才有动静。

    “侯……”

    才说了前一个字,外头的人悉数噤声。

    戚延推门进屋。

    北城的特殊时期,盛家每一间屋子都是加固过的,一半精兵看守在外,就算有歹人闯入,在对付精兵时,屋里的人就已经提起警觉了。

    经过一天一夜的生死奔波,白枝睡得很熟。原本她的睡姿是不怎么好看的,还是因为戚延要和她一起睡才规矩些,而今晚,她压根没想到戚延还会过来,完全放开了,一个人霸在床正中。

    已经同床共枕很多次,戚延自然地躺在她身边。

    对她,还是时刻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得好。

    夜色如水,她睡着时未将蜡烛熄了,此时烛火悄无声息地燃着,将她娇憨的睡颜照亮。

    犹如清水出芙蓉,小脸瓷白,唇瓣恢复了血色,殷红薄软,秀气的鼻尖小而挺,乌黑的睫毛扫下来,安安静静地睡着。

    她还抱着一只枕头,里衣还是那般松松散散,看来是真的不大会穿。

    睡梦中轻轻嘤/咛一声,随着睡姿的改变衣角忽然往上挪,露出一段莹白惹眼的细腰,不盈一握。

    有只小脚出了被子,包扎得像个粽子,裸/露的其余地方白白/嫩嫩。

    她像小猫一样蜷在那里,孱弱娇小的模样能勾起任何人的保护欲。唯独不包括他。

    她的眼睛,戚延曾读过很多次,每次一次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些许害怕,些许茫然。一切对她而言,全然陌生,像是面对一张白纸,小心翼翼,不知该往纸上写什么。

    戚延移开视线,眸色恢复清明,再次变得阴鸷。

    他很清楚自己的目的。

    日上三竿,白枝觉得自己真的很能睡。在侯爷府也这样,哎,多半是底子差的缘故,好在她是病号,手下又是戚延的精兵,没人敢管她是否起晚了。

    看过大夫又吃好午膳,谢叶之那家伙居然又来了,而且看她的眼神奇怪。

    白枝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没好气道:“有话快说,不说就滚。”

    谢叶之刚在想,果然是嫁给杀人不眨眼的变态的女人,脾气了收敛那么多。现在他似笑非笑道:“白枝啊,你还是有脾气的样子好玩。”

    好玩??白枝背过身干脆地继续做有脾气的自己:“谢小爷请滚吧。”

    “这才对。”谢叶之没当回事,早就习惯了她毫不客气的尖牙利嘴。

    白枝:“……你来有事?”

    “不知盛长衡那人脑子怎么长的,说你和侯爷是夫妻,你去照顾戚延肯定比旁人更好些。”谢叶之说。

    “照顾他?他怎么了吗?”白枝竟是心里一紧。

    “他们觉得他不太对,”才正色的谢叶之又很快放松下来,“不过,那家伙不一直这样么。”

    白枝道:“许是真的有事呢?”

    “一日夫妻百日恩,现在开始关心了?”谢叶之促狭地问。

    白枝掩住那点别扭,答:“毒箭是他为我挡的,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关心,不像你,没心没肺。”

    谢叶之似乎在想什么,眼神有几分游离,无心地随口道:“你是百毒不侵的体质,中个箭顶多受点皮肉之苦,不知那家伙在护你什么。”

    “是啊。”白枝反应过来,又问,“那他不知道我的毒?”

    谢叶之听了差点笑出声来:“自然知道。”

    白枝没想通,既然这样,那……岂不是真的……他这么做,到底为的什么?

    “放心,解药已经吃了,他不会有事。”谢叶之准备走了,“你要去就去吧。不过,别忘了他是什么人,从不做对自己没有利益的事。”

    是啊,她也未免太容易被感动了。白枝干笑两声,被谢叶之评价了句比哭还难看。

    让谢叶之赶紧滚蛋后,她就去找戚延了。

    很意外,他在亲自煎药,淡淡的药味弥漫着。

    谢叶之已经把话说开了,白枝索性开门见山地问:“你在自己做解箭毒的药?”

    “嗯。”戚延未抬头,她只能看到半边冷峻的侧脸。

    不管是可以不服解药,还是亲自做解药,他都没有避开她。为什么?

    药砂壶烧得差不多了,他熄了火,拿起湿布包着壶放置一旁冷却。十指修长,骨肉匀称,连贯的动作颇为赏心悦目。

    做了好一会木桩的白枝吞吞吐吐道:“他们说你不太对,让我来…照顾你。”

    戚延道:“好。”

    好?

    白枝又见他将熬好的药倒到两只小碗中,神情认真,全然不像嗜血偏执的他。

    他拿起其中一碗,又把另一碗渡给她,没什么表情:“喝了。”

    见他一饮而尽,干脆得很,白枝也不好多踌躇,哪想到这药又苦又涩,完全难以下咽。

    但戚延威逼的眼神紧紧盯着她,她硬着头皮,痛苦地把药喝完。

    白枝难受得紧,仿佛整个胃都在翻腾,而他像是不觉得苦。明明是同一种药。

    他一走,她就要跟着,先前说的照顾,还没开始。

    说来其实也简单,不过是为他的伤口换药、清洗。宽肩窄腰她已经见过一次,再看到他脱了里衣的样子……愣是因为气氛的诡异,将所有情绪统一化为专注。

    第一次弄还很生疏,现在比上次好了很多,手已经不怎么抖了,也能相对冷静。

    不知觉,为他换好药,她出了一身汗,鼻尖也有细小的汗珠。

    就在这时,飞进来一支箭,牢牢地插在靠椅的扶手上。

    白枝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整颗心提了起来。她怕重蹈覆辙,再来一次。

    戚延的余光扫过她,微微蹙眉:“是本侯手下送的消息。”

    “啊?”白枝一愣,看向那支箭,果然还连着一张叠好的纸。

    戚延将那支箭拔下,打开信纸,飞快地看完后将它放到烛火上烧得干干净净。

    难怪他白天还点蜡烛。

    “叩叩叩——”门外传来盛长衡的声音,“侯爷,您在里面吗?”

    “嗯。”戚延随手一折,箭便废了。

    盛长衡推门进来,见白枝也在又向她行了礼,本是要汇报情况的他眼神犹豫,应是在考虑该不该当她的面说接下来的话。

    “但说无妨。”戚延道。

    “周王退兵了。”盛长衡说这话的时候松了口气。

    接下来的话也没有避开她。冶国虽为三国之中最为强大的一个,实际上最高统/治者手里的权利并不集中,分散在东、南、西、北四个属地。前阵子边境来犯,北城暴/乱起,有言论称是驻守封地的主君周王生了异心,带兵出征是在为勾结外敌之事遮掩。

    把话带到了,盛长衡要走了又折回来,问:“侯爷,夫人,既然二位晚上在一起就寝,那需不需干脆并一间住?这样侯爷也不用特意跑过去了。”

    白枝:“……”她怎么一点一不知道昨晚戚延和她一起睡了???

    被拆穿的当事人神色镇定,微微一笑:“好啊。”

    在盛长衡眼里,两人正值新婚,你侬我侬,如胶似漆,他的提议果然是对的。

    白枝:“……”为什么没有人问她的意见???

    盛长衡又道:“侯爷与夫人果真是琴瑟和谐,凤鸾和鸣。”

    戚延笑容温和:“多谢。”

    白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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