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涂心内颇为震动，却还是开口：“姐儿，慎言，民不与官斗。”
“官？”张瑛重复了下这个字，随机扬眉笑起：“是啊，他们可是官，手里有兵的官。”说着话，她深吸口气，捏住椅子的手把，发出咔咔的声响。
“他们手里是有兵，但怕是配不齐的。”无涂轻笑了声，神色满是嘲讽，“可如今这武官可比文官还说得上话。”
“就算配齐，怕也发不起像样的兵器。”张瑛松开手，椅子手把碎成片落到地上，她嗤笑着：“只能说现在的......太无能了。”她并未说出那两个字，转而说：“想对付这样一个千户，谈不上容易，但也多的是法子。”
“但......此时也不是跟他们动武的时候。”林管家说得有点小心翼翼，他总算瞧出来张瑛的想法，心里既惊又喜，惊的是姐儿胆大妄为，喜的是姐儿的魄力。
他觉得若是姐儿是男儿身，那必能做出一番事业，真是可惜......可惜了！
何管家从惊讶中回神，也劝：“姐儿，毕竟他们是官，再如何明面上也要过得去才是。”
“我哪里说要跟他们动武？”张瑛微楞了下，随即笑道：“我又不造反，对千户动武做什么？”就算要造反，对付这样的千户，玩阴的不就好了，何须动武？
听到造反二字，林、何两位管家神经都绷紧了，对视了眼，又一同看向满是笑意的张瑛。
他们一时也弄不清，是惊自己说错话，还是在惊很是随意的说出这话的姐儿。
无涂却并不在意这些，而是问道：“姐儿准备如何做？”
“有些想法，但可能并不周全，还望先生指点一二。”张瑛看向无涂的目光带着信赖，接着她看了下两位管家，“两位管家也听听看，有哪里遗漏的，尽管提出。”
“姐儿且说。”无涂比了个请的手势。
张瑛点点头，道：“一，先派人带信去接应祖父；二，打探口风；三，查查近期出入曹大人府上有哪家人；四，城内的生意照常做，但暗中将银钱拢到府里来；五，找村子里说得上话的人来，就告诉他们可能有强盗在附近出没，近期少外出；六，府里的所有下人全部查一遍，在祖父走后，常与外界通信或出府的，全部重点关注。”
每听一句，两位管家就点下头，并暗暗记下待会自己要去做的事。
“听姐儿的意思，是以守为主。”无涂若有所思的说道。
“一动不如一静，等派去接应祖父的人回了消息再做下一步动作，且我怀疑咱们被盯上了，且不止一家，准备动手。”张瑛说的每一句话都很是从容自信，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里有多忧虑。
现在还不知祖父那边情形如何，如果......如果真出了事，以她目前的情况，想保住张府，反击回去，怕也是有心无力。
可虽这么想着，她还是笑着抬抬下巴，看着两位管家道：“将安排下去的事做好，在祖父回来前，先把自家守好，让祖父无后顾之忧，才是正事。”
林、何管家连连点头：“姐儿说的是极，只是这要派谁去接应老爷？”
“何管家你安排几个家里人都在村子里头的，不要让外人知晓此事，让他们连夜赶路。”张瑛略思索了下，补充：“最好从小路走。”
“姐儿思虑周祥！”何管家想来想去，总觉得要发生大事，再坐不下去，直接站起身来，拱手：“姐儿，我现在就安排下去。”
林管家也跟着起身，他常年在外跑，对情势的判断比何管家敏锐些，深深的看了眼张瑛后，行了个礼：“姐儿勿忧，我现在就下去将城内的生意规整一番。”顿了下，又道：“姐儿若有什么安排，尽管吩咐。”
“劳烦两位管家了。”张瑛笑了笑，“事多又杂，隐蔽小心些。”
“是！”
在两位管家应声下去后，一边的无涂才开口：“风雨将来。”
张瑛抬头看着屋顶好一会，才说：“但愿屋不漏。”
“老爷风里来雨里去多年，自有法子应对。”无涂收起扇子，认真道：“姐儿切勿自乱阵脚才是。”
“先生对此可有其他的想法？”张瑛忽的问道。
无涂笑笑：“守之一字，姐儿已做得不错。但守只是一时。”
“我也想攻守兼备。”张瑛这时才露出苦笑，小手朝无涂晃了下，“先生，你瞧瞧我这年纪，我真有心无力。”
见此，无涂笑了起来，双眼极亮：“想来姐儿已知晓该如何应对。”
“那又如何？”张瑛无奈的叹息。
“有你先生我在，姐儿尽管放心去做。”无涂站起身，拿起扇子一敲张瑛脑袋，满眼笑意：“张家许多人跟着老爷多年，情义皆在。该如何做就去做，畏手畏脚的，可一点也瞧不出刚刚骂官的模样！”
张瑛仰头看着跟前的无涂，在他溢满笑意的眼，找到了安心之感，忽的长长舒了口气：“好。”不论如何，她都要保住张府，保住张家村以及那些靠着张府吃饭的佃户......这也是在保自己。
和无涂细细说了些事，送他离开后，张瑛才从书房出来。
“姐儿！”
随着这声轻唤，刘氏手里的披风已落到张瑛身上，给她系带子的双手冰冰凉凉的，想来在外头等候了许久。
张瑛有点动容：“奶娘，日后我若有事要做，你别在外头等。”
刘氏却道：“怎行？要时时刻刻见着姐儿才安心。”
“外头冷。”张瑛无奈的说。
刘氏一愣，随即就红了眼眶：“有姐儿挂念着，这点冷不算甚么。”说完这个，又道：“姐儿，这会可饿了？午膳都让厨子温着，这会回珍院吃罢？”
“好。”张瑛点点头，抬头看了看屋檐外的天空，率先走了出去。
此时，天空没了早上的清亮，变得灰蒙蒙。
一阵大风吹来，院子里那棵孤零零的树，随着这风落尽了最后一片叶子。
走出长长的回廊，到了前院和后院间的小花园里。
园里头只有假石、水池和几盆花草，看着有些萧条。
张瑛扫了几眼，就瞧见在一个拐角处走出的许氏。
她本不想理会，但许氏却出声叫住了她。
“姐儿，府里可是出了事？”
张瑛脚步一顿，侧头看向她的目光颇为沉郁。
许氏却还带着笑意，一手扶着腰，一手搭在一个丫鬟手上，慢慢朝她走来：“妾身见何管家神色焦急，忙进忙出的，有些不安，才来问问，望姐儿解答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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