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小小的姐儿端着一幅大人样，还笑问着话的模样，林管家的心都有些软和。
他笑道：“这会没甚事，姐儿可是来商议种土芋及安抚佃户之事？”说话间，他已从桌后走出。
“对。”张瑛点点头，接着自己走到桌边去，“林管家你也坐，给你看看这图纸。”说着话，她看了下小琴。
小琴领悟极快，连忙过去，将她抱到桌边的椅子上。
林管家见此，也在一边坐下：“姐儿说的图纸是？”
“与佃户说的是以工代赊，自然是需要他们来做工的。”张瑛边说着话，边掏出怀里的几张纸，展开放桌上，指着堡垒的图道：“这是堡垒，可抵御流民土匪，住在里头安全很多。”
林管家看到这图纸时，本还有些应付的心思收了大半，凑过去细细看了看，不禁问道：“姐儿可是见过北边卫所？这堡垒与之颇为相似。”
卫所？明末也实行卫所制，这朝代......还真颇为相似。
不过，话说回来，这朝代已有堡垒雏形，也就好说解释多了。
张瑛在心里过了几句话后，立马道：“是有些相似，但改了几处。”
“姐儿是想建这样的堡垒做田庄？”林管家问。
“嗯，是有这样的想法。”张瑛爽快的点头。
林管家思索了会，说：“要建这样的堡垒，需找有经验的工匠，还需找有经验的风水先生来看看地方，可能会费些时日。”
说到风水，张瑛挑起眉梢，直接道：“不必找人看了。在咱村子边上那块空地就很不错，堡垒以前窄后宽，成正梯状建起，后靠着山，前有平地，水流又和缓，正是藏风纳气之地，有福也有贵，是个好地方。”
这话听得林管家一愣一愣的，看着张瑛那神采飞扬的模样，他都快忍不住信了：“姐儿也懂风水之说？”
“略知一二。”张瑛眉眼一弯，很是自信的说：“若是林管家不信，可让其他风水先生再瞧一瞧。”
上一世她颇为痴迷道经相术，关于风水这一块多少她也是了解不少的，虽说不上精通，但对于房屋选址还是有些心得。
“姐儿懂得可真多。”林管家虽抱着怀疑的态度，但却不会让张瑛觉得不快。
张瑛却是清楚目前她说的这些，信服力低，但没关系，只要事能成就好。
于是，她就接着说：“我已将堡垒建造时大约所需材料记录在此，你找经验足的工匠看看，商议一下有哪里需要增添修改。”说着话，将第二张纸抽出，交给他看。
林管家粗略扫了一眼那满是字的纸，心下一惊，以为张瑛现已习得那般多字，但接过手后仔细一看......
字还是字的，端端正正。
但每个字不是缺横少撇，就是完全不认识......
“咳咳。”许是字和其说话举止相差太大，林管家有点忍俊不禁。
他看着很是正经的张瑛，斟酌着言语：“姐儿，这字......是姐儿从哪学得？”
张瑛微楞了下，有点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开口就问：“怎么有......”
问题吗三字在嘴里盘旋着准备吐出时，她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急忙抢过林管家手中的纸张，看着上头满是现代简体字和阿拉伯数字的表格。
瞬间，她脸火辣辣的，好似被什么烧了一般。
沉默了好半响，张瑛才无奈的伸手抹了下额头上不存在的汗：“学得不好，那什么......林管家我念你写可好？”
学文习字真要提上日程了，现在她就是个文盲啊！
脸红透又带着羞怯的张瑛，让林管家才有种：啊，姐儿可才五岁之感。
这也没法，之前张瑛的表现着实不像五岁女童。
“姐儿尽管吩咐便是。”林管家善意一笑，起身走到书架边，拿出纸张和毛笔，端正坐好：“姐儿请说。”
张瑛轻咳一声，挺挺腰背，意图以自己从容自信的模样，让林管家忘记刚刚那一截，仔仔细细的将记下来的每一条东西念出。
林管家开始记录时有点风轻云淡，可越写就越是认真，连脸色都正经严肃起来，尤其是写到那‘表格’‘数字’‘预算’时，他手都有点抖，想停下来，立马请教张瑛这些是如何得来。
因为他常与账本打交道，能快速看出这些东西的用处。
“好了，就这些。”张瑛探头看了眼林管家写的东西，不禁感叹，毛笔字都能写得这般快，这般工整，确实厉害。
“姐儿，这是什么算法？”林管家放下毛笔，指着那‘表格’急问。
张瑛眨了眨眼，笑道：“是用一些公式算出来的，用这样的方法记账很方便。”说完，又拿出个公式举了个例子，详细解说了一番。
林管家听了，眼里的喜意掩都掩不住，但却是欲言又止，最后他还是没再问，而是道：“姐儿好生聪明！”
这个时候，他看张瑛的目光都带上一种奇怪的敬意。
数学一向是弱项的张瑛被这么一夸，很是不习惯的摸摸鼻子：“林管家过奖，回头我整理整理，给你看看，若是有用就拿去用吧。”
这般爽快、随性的话，却让林管家惊了一把。
他瞪大眼睛，急道：“姐儿！这可使不得！”
“这有什么使不得？留在我手上用处也不大。”张瑛笑眯眯的说了句，“且林管家你要帮祖父做事，学了这些，做起账来，要方便许多。”这些常用的数学公式，对这时代的人来说是很是宝贵的东西；但对于她来说还真不算什么，况且她又无需靠这些公式过活。
还不如拿来......卖个人情。
毕竟，日后她要让林管家帮忙做的事，可是很多的。
想着这些，张瑛的眼更弯了，若不是她长着圆圆的脸，还真像只狐狸。
“这......”
“这事就这么说定了。”不待林管家说什么，张瑛就打断了他话头，然后说起对佃户的安排，“还有，之前跟佃户说的是以工代赊是吧。”
话题转得快，还不容拒绝……这让林管家有些无奈的笑了下，只能接着张瑛的话说下去：“是，但这以工代赊是什么说法？”
“简单来说，就是做活换口粮。”张瑛摸了下自己下巴，肉肉的手感颇好，作出思索的模样，道：“佃户过来后，将他们每个人登记在案，接着按工分计算，做的活多领取的口粮就多。”
“这......工分又是如何算？”林管家听到稀奇词，不禁问道。
张瑛扬起笑容来：“我说，你来写。”
这会林管家心态已摆得很端正，连忙应下：“好，姐儿请讲。”
随着张瑛把这一套以工代赊、工分的计算以及划出‘土芋试用田’推行出去的方法讲完，天色已经暗下。
屋里昏暗，一边听得迷糊的小琴，连忙把蜡烛给点上。
当刘氏找来时，张瑛和林管家两人都还有些意犹未尽。
“姐儿！”刘氏的声音让张瑛耸肩。
她朝林管家笑道：“我要回珍院了，耽误林管家好些时候。”
“姐儿言重。”林管家放下笔，起身，双手交握行了礼：“今日听姐儿一席话，受益匪浅。”
张瑛摆摆手，笑着从椅子溜下，仰头对他说：“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还需林管家多费点心。”
林管家瞧着她笑应：“姐儿有甚事，尽管吩咐就可。”
“嗯，那还是要劳烦林管家的。”张瑛笑容不减，“今日先到此，明日再来寻你，这会我先回珍院了。”
话毕，张瑛背着小手，脚步轻快的往屋外等候的刘氏走去，小琴急忙跟到她身后。
刘氏见张瑛出来，就将小琴手里捧着的披风抽出披到她身上，仔细的打了个漂亮的结，嘴里说着：“姐儿，这是忙起来都不顾着自己身子了。”
“奶娘，我好得很呢。”事情安排得差不多，张瑛心里舒服不少，脸上的笑意让她看起来很是精神。
刘氏看了，心里也欢喜，可还是说：“姐儿也需多歇歇，顾着自个身子才是，有甚事交代下去，让下人操心就好。”
“好好好，听奶娘的。”张瑛嘴里连连应着，倒没什么不耐烦。
因为，刘氏拼死抱她逃出，自个孩子却早早夭折，夫郎也在那场人祸中死去；现在她把她看得比什么都重，对她是真的好。
张瑛心里很清楚，自然也珍惜着。
而在张瑛走后，林管家书架后的帘子晃了晃，走出两人。
竟是张乾和无涂！
他们已在里头坐了许久。
林管家行礼唤道：“老爷，先生。”显然，他也知晓他们在里头的。
无涂走得快，一把夺过他写好的好几张纸，边看边笑：“姐儿这何止是聪慧？”
张乾颇为自得的摸摸短须，脸上笑意毫不掩饰。
“虽说出的话寡淡得很，无甚文采，可这里的每个点子都算得上奇思妙想，还都有用得很。瞧瞧这推行土芋的方法，怕是连朝廷那些大臣都未想到吧。”无涂把纸张在张乾面前晃了下，很是意味深长的说：“这算得上生而知之了。”
张乾神色一变，看向一边的林管家：“这事不可外传。”
林管家立马严肃起来：“是！”
“外传又如何？”无涂笑着摇摇头，“这世道，谁有心思来管咱们姐儿是生而知之还是如何？对着那些乌合之众都手忙脚乱，没人有心思瞧到这边来。”
“咱们姐儿？”张乾眉头一挑，“姐儿尚未拜你为先生。”
“迟早的事儿，迟早的事儿。哈哈。”无涂笑得爽朗，一目十行把所有的纸张看完，然后还给林管家，“按这个做。”
林管家收好，笑着应下，正想说什么，门外走来一人。
是今日带人去抓张善武的何叔。
何叔神色有点凝重，但看到无涂也在，便摆正了神色行礼：“老爷，先生。”
无涂似乎知晓是什么事，调侃的看了眼张乾，一甩袖摆，笑道：“张老爷你先忙着，我先回院去。”说罢就往外走。
张乾被他那调侃的眼神一看，心里颇为来气，挥手：“去吧！”
在无涂出门后，何叔才上前禀告：“老爷，小公子在城里置了院子，买了不少女子在里头作乐，有个女子已怀了四个月的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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